一年後。
剛入春,樹枝上都吊着冰棱子,風也鑽人的很。
林穀雨睡眼朦朧地望向池航,伸手輕輕地搖晃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男人還未睜眼,脣便湊到林穀雨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這才睜眼,“怎的醒這麼早?”
“你忘記今個是什麼日子了嗎?”林穀雨擡眼望向面前的男人,提醒道,“小寒不是去考童生,今個說是縣試的成績下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中,想着過去瞧瞧。”
林穀雨也是前幾天跟着趙氏聊天,才知道考童生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童生試分爲縣試、府試和院試,當這三次都能通過,那就是童生。
縣試多在二月份舉行,府試在三月份,而院試到了四月份。
池航本就是覺少的人,掀開被子一把將被褥上面的外衣套上,朝着衣櫃那邊走去,“今個穿什麼樣的衣服?”
屋裡燒了碳,並不冷,池航卻習慣性地幫着林穀雨拿衣服。
“那件繡着梅花月牙白的就好。”林穀雨就只有頭露在外面,乖巧的在被子裡面等着。
換好衣服洗漱,林穀雨將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的,這纔出去。
簡單的吃過早飯,林穀雨囑咐了小畫幾句,手裡捧着暖爐跟着池航一塊出門了。
林穀雨覺得她這身子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現在即便是到了春日,她也冷得緊,只能隨手捧着暖爐,身上還披着披風,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池航只穿着裡面的棉衣,瞧着利落着,伸手攬着林穀雨的肩膀,朝着林家走去。
“這天真冷,不過比起冬日好許多,至少風沒有那麼刺骨了。”林穀雨腳上穿着鹿皮靴子,莞爾一笑,耳邊的珍珠墜子隨之晃動,明晃晃的,襯得林穀雨的臉越發的白皙。
“該坐馬車過來的,”池航臉上也隨之染上了笑容,聲音溫柔,“我覺得小舅子這次考試應該的可以通過的。”
世人都道讀書好,讀書卻有讀書的好處,就像池航,跟着徐峰唸了一年的書,比起以前文雅了許多。
林家並不是很遠,兩個人說笑間,便到了林家。
林山跟着趙氏兩個人也不想回原來的村子了,就在池航他們村子買了一塊地,建了一座房子安家落戶。
林山雖然勤勞,但是供林小寒唸書用了不少的錢,本來林穀雨想要幫忙補貼點錢,池航也答應了,但是林山跟着趙氏兩個人不管怎麼說都不要。
古舊的木門,池航上前敲了兩下,很快裡面就傳來了趙氏的聲音。
“誰啊?”
“娘,是我們。”林穀雨笑着應道。
趙氏開門笑着望向來人。
林穀雨高髻雲鬢,頭上斜插着一支銀簪,容貌清秀,白色披風將她包裹在裡面,眉眼之間帶着淡淡的笑意,溫柔似水。
“娘。”林穀雨淡雅一笑,周遭的景色瞬間變得黯然失色。
“岳母。”池航翩翩有禮的叫道。
趙氏猛然回神,每次見她這個二女兒的時候,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女兒根本不是她生的,像是千金小姐。
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東西的丟在腦後,趙氏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快些進來,外面冷的緊。”
“穀雨,我去幫岳父砍柴了。”池航湊到林穀雨的耳邊,小聲說道。
“好。”
趙氏的屋裡生着爐竈,比起外面暖和了不少。
林穀雨將披風脫下,疊好了放在牀邊,笑着湊到趙氏的面前。
月牙白的衣襬處繡着幾支梅花,清秀脫俗,趙氏望着林穀雨,只覺得這衣服也就林穀雨能穿的這麼好看了。
“娘。”林穀雨一屁·股坐在牀邊,手裡依舊捧着暖爐,笑眯眯的說道,“不是說小寒今天出成績嗎,我就過來看看。”
“過來看看還拎着那麼多的東西?”趙氏假裝生氣的繃着臉,嚴肅的說道,“你也真是的,不知道會過日子,帶這麼多的東西過來,你們家裡就不用了?”
林穀雨被說了,也不惱,笑顏盈盈,“這不是高興嗎,弟弟考上了,到時候我臉上也有光。”
趙氏知道林你穀雨每次來這邊帶這麼多的東西,主要是擔心他們老兩口子沒飯吃。
“誰知道呢,”說起林小寒,趙氏臉上也掛上了笑容,聲音的輕柔,“夫子說,今年肯定沒問題。”
“夫子都這麼說了,那就肯定沒問題了。”林穀雨跟着說道,“我教你打絡子賺錢,錢賺的就是花的,平時別捨得不花。”
趙氏伸手覆在林穀雨的手背上,眉頭忍不住蹙起,“這屋裡都這麼暖和了,你的手怎麼還這麼冷?”
“現在我怕冷,平日裡家裡都燒的很暖和,丫鬟們都穿的很少,就我一個人穿得厚,”林穀雨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也給自己把過脈,身子雖然是弱了點,但也沒什麼大事。”
“沒病就好,”趙氏感慨的說道,“這人啊,有什麼都不能有病,萬一病倒了,那麻煩可就多了。”
兩個人正說着,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門“吱嘎”一聲打開了,林立夏穿着一身青色的笨重的棉衣從外面走了進來。
“娘,妹妹。”林立夏走了進來,順手將門關上,快步走到爐竈旁邊,雙手伸了過去,暖着手,臉凍的通紅,“小寒的成績出了嗎?”
“你來的可是巧了。”趙氏笑眯眯的說道,“剛剛穀雨也這麼問,不過這還沒出,坐下等等,這一出榜,估計小寒跑回來也要半個時辰。”
“妹妹這身衣服真好看。”林立夏真心的羨慕着,“這衣服也就妹妹的穿上好看,若是旁人,定然是配不上這衣服的。”
“大姐。”林穀雨開口叫道,兩個人之前的事情,林穀雨也懶得計較了,畢竟一直計較趙氏夾在中間爲難,“姐夫沒跟着你來?”
林立夏雙手使勁的搓了搓,手背粗糙,零零星星結了幾塊疤,長時間用涼水洗衣服凍着了,“你姐夫正跟着咱爹說話呢,說是屋裡是咱們女人的天下。”
寧土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池航請了一個木匠教寧土打馬桶,一些簡單的木活寧土也學會了,每次打好的東西,全都送到了的池航那裡,就這樣賺些錢。
“這倒是實話,”趙氏瞧着爐竈上的鍋開始冒煙了,對着林立夏說道,“看看是不是水燒開了,開的話正好倒水喝。”
林立夏掀開鍋蓋,看着翻滾的熱水,“正好我走了一路,渴了。”
林立夏正要盛水的時候,就聽到外面聲音很鬧。
林穀雨忙起身,拿過一旁的披風,自己穿上,“該不會是小寒回來了吧。”
聽着林穀雨這麼說,林立夏也不拿碗了,跟着出去了。
趙氏激動的雙手合十低聲祈禱了幾句,慌忙地朝着外面走去。
林穀雨走到池航的身邊,看着一旁的寧土,笑着打了聲招呼,“姐夫。”
“哎。”寧土臉色微微泛紅,回頭看到林立夏,忙走到林立夏的身邊。
就看到門口停着一輛馬車,林穀雨眉頭輕蹙着,心中疑惑。
車簾打開,林小寒飛快地從車上跳了下來。
趙氏激動的上前,輕聲問道,“怎麼樣啊?”
林小寒笑着點點頭,“第一關過了,不過還有兩關。”
林小寒這麼一說,衆人的面帶喜色。
林山偏身走到木柴旁邊,偷偷的將眼角的淚水抹掉,擡起斧頭砍柴。
林穀雨走到林小寒的面前,“恭喜,剩下兩場......”
“池夫人。”一個慵懶的聲音緩緩的響起。
林穀雨循着聲音望去,就看到車簾漸漸的打開,朱秋從容不迫的從馬車上下來。
池航走到林穀雨的面前,伸手握住林穀雨的手,剛剛她出來的緊,並未拿暖爐。
朱秋的目光掃過衆人,定定地落在林穀雨的臉上,“我有幾句話,想要同池夫人單獨說,不知,池夫人可有空?”
趙氏臉上的表情漸漸的嚴肅。
林小寒笑着走到林穀雨的面前,“二姐,今天朱大人說是要找你,知道我跟你住的不遠,順路帶着我一塊回來了。”
“恩。”林穀雨嘴角微微翹起,笑着說道,“好。”
林穀雨遞給池航一個“放心”的眼神,緩步朝着外面走去。
兩個人走到外面不遠處的柳樹下,柳枝剛剛抽出新芽,嫩綠嫩綠的。
池航的眉頭微蹙着,去年朱秋找林穀雨的時候也神神秘秘,現在還是這麼神神秘秘。
林穀雨跟朱秋兩個人之間二步之隔,林穀雨微微垂眸,在擡眸的時候眸中帶着些許的疑惑,“朱大人,這次來找我做什麼?”
那張臉雖然並不是什麼國色天香,卻讓人看着格外的舒心,越看越覺得好看,朱秋臉上的表情漸漸的嚴肅,厲聲道,“你騙了我!”
“哦?”
林穀雨微微偏頭,簪上的流蘇隨之晃動。
“我根本就沒有中毒,”朱秋將袖子往上一擼,指着上面的黑線,“這個分明只是病而已,你膽敢騙我!”
此時一陣春風吹過,柳枝隨之晃動。
面前的女子白衣勝雪,明眸皓齒,直勾勾的望向他,“那又怎麼樣?”
朱秋猛然將袖子放下去,雙手死死地握成拳,想起他下跪求饒的情形,眸中的恨意在明顯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