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銀輝遍地,街道的兩邊店鋪林立,古香古色的格局,既有江南的婉約,又摻雜着異域的風情。
畢竟是大燕和南夷的交界,民風不同與京城的保守,要開放許多,大街上可以看見並肩而行,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
雪花帶着煙霞和籠月,一間店鋪一間店鋪的找過去,終於在一家名叫“聚墨齋”的門前,看到了站在門口張望的四平。
“夫人!”四平一見雪花,立刻大喜。
雪花點了點頭,急匆匆的走了進去,未及看清裡面的情行,就大喊了一聲,“不許買!”
雪花一嗓子嚎出去,再加上這麼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把掌櫃的嚇了一跳,手裡拿着的一塊墨差點沒掉地上。
韓嘯一身冷然的氣勢,緩緩的轉過頭來,靛黑的眸子看向了雪花。
雪花氣勢一矮,隨即昂着頭,信口胡謅道:“家裡的墨都快生蟲了,筆也快生鏽了,幹嘛還來這裡買?”
雪花這話說完,煙霞和籠月的嘴角抽了抽。
自家夫人說話真是沒邊了,就連“墨生蟲,筆生鏽”都說出來了。
掌櫃的聽了雪花的話,也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過,他也明白了,感情這位夫人和這位氣度嚇人的爺是一家人。
“夫人,您有所不知,小店的這墨可不是普通的墨,不信您聞聞?”掌櫃的說着,把手裡的墨向雪花遞了過去。
煙霞連忙上前接過去,送到了雪花面前。
雪花一聞,的確是不一般,一股淡淡的松香飄了出來。
話說,這個時代的墨,大多都有一股不太好聞的臭味,雖然極淡,但也影響了雪花平時寫字作畫的興致。
掌櫃的一看雪花的表情,就知道雪花動心了,立刻說道:“夫人,這塊是鬆墨,能散發出淡淡的松香,小店裡還有花墨,能散發出花香。”
雪花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拿來我看看?”
很快,幾塊散發出花香的墨就被擺到了雪花的面前。
雪花聞了聞,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還真不知道,夷州竟然有這種墨。
“都包起來。”韓嘯冷冷地吩咐道。
“是,爺。”掌櫃的大喜。
這位爺連價錢都沒問,就直接買了,果然是個貴人。
“爺,小店裡還有各種筆……”
“停!筆我們家有的是,是絕對不會買的!”雪花立刻打斷了掌櫃的話。
笑話,買了墨沒有關係,反正韓嘯沒有筆也不能用,但若是再買了筆,他想寫休書就太容易了。
掌櫃的一愣,“那紙……”
“紙我們家也有!”
“本店的端硯可是很有名的,您……”
“不要!我們家的硯更有名!”
雪花氣都不喘的,直接把掌櫃的堵了回去。
韓嘯面無表情的看向雪花,靛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雪花雖然心裡有點打鼓,面上卻絲毫不顯,理直氣壯的回視韓嘯,意思在說,不許買!
煙霞等人有些忐忑的看着自家的兩個主子,不由的都暗自祈禱,兩人可別打起來。
當然,爺是肯定不會和夫人吵的,可是夫人就很難說了。
掌櫃的彷彿也發現了氣氛有些詭異,不敢繼續推銷了,眼珠轉了轉,說道:“聽口音幾位不是本地的吧,我們夷州的花燈可是很有名的,從小店出去不遠處就是燈市,幾位不如去看看?”
雪花眼睛眨了眨,聲音婉轉了下來,“爺,我們去看花燈?”
“嗯。”韓嘯應了一聲,大步向門外走去。
煙霞等人長出了一口氣,兩位主子終於不再劍拔弩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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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州的花燈果然不俗,不僅精緻,而且花樣極多,雪花興致勃勃的邊走邊看,當然還沒有忘了示意一平和二平,帶着煙霞和籠月去單獨逛燈市。
這種良辰美景,當然是約會的最好時機了。
煙霞和籠月有些猶豫,也有些不好意思,雪花卻很乾脆的道:“去吧,去吧,你們別打擾我們,我們也不打擾你們。”
雪花如此一說,煙霞和籠月的臉更紅了。
這也就是雪花如此顧鼓勵自家丫頭自由戀愛,若是別家,早就家法伺候了。
雪花心裡把煙霞和籠月是當成姐妹對待的,兩個丫頭對雪花也是一心一意,所以,雪花很樂意看到她們都有個好歸宿。
雪花也看出來了,煙霞和籠月對一平、二平也有情,既然人家互相有情,雪花當然樂見其成。
一平、二平偷偷看了韓嘯一眼,內心天人交戰了一番,然後毫不猶豫的遵從了自家夫人的話,撇下了他家爺,興高采烈的帶着兩個俏丫頭自去玩兒了。
雪花隨後又把三平、四平攆走了,然後嘴角翹着,大方的拽着韓嘯的袖子向前走。
呵呵,她現在心情愉悅,一是燈市的氣氛讓人心情愉悅,二是韓嘯剛纔沒有堅持買筆讓她心情愉悅。
韓嘯既然沒有買筆,當然就不會休她了,而且,她覺得韓嘯根本就沒有買筆的意思,去那裡純粹就是買墨。
這說明,韓嘯根本就沒有休了她的意思。
況且,韓嘯答應陪她逛燈市,這讓雪花立刻把和韓嘯冷戰的事兒,扔到了一邊,開始滿血復活了。
即便身邊這個男人對她沒有了感情,但他還是她的男人,他心裡沒有別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是他的女人,這樣,就夠了。
而且,雪花不相信韓嘯會永遠這樣,他們之間有那麼多同生共死的經歷,有那麼多深沉的愛戀,她一定會重新喚回那個從前的韓嘯,那個寵她、愛她、疼她、護她的韓嘯。
歷史的車輪雖然在不停的轉動,但是他們之間共同的記憶卻可以重演,可以重新去感受,不是嗎?
雪花這樣想着,就停在了一個簡陋的花燈攤子前面。
不同於別處花燈的精緻,這個小攤子上只是一些做工粗糙的小動物花燈。
雪花看着那個醜醜的小狗花燈,眼前又浮現出了她第一次買的那個花燈,也就是送給了韓嘯的那個花燈。
賣花燈的是一對老夫妻,彷彿沒有想到穿着如此貴氣,風采如此不凡的兩個貴人會在他們的小攤子前停留,兩個老人家竟然誰都沒敢說話,沒敢兜售花燈。
“爺,我要這個花燈。”雪花指着小狗花燈,輕聲說着,看向了韓嘯。
月色下,燈影下,雪花的眼睛如同天上的銀河星海,散發着動人心絃的光芒。
韓嘯的目光落到那星海里,不由的就沒入了其中。
“嗯。”低低應了一聲,韓嘯斂眉,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賣花燈的老頭。
老頭嚇了一跳,聲音顫顫巍巍的道:“大人,小的找不開……”
他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大塊的銀子呀!
雪花心情愉悅的拿過小狗花燈,脆聲道:“不用找了。”
說完,腳步輕快的向前走去,同時,毫不猶豫的握住了韓嘯的大手。
這是她家的男人,她幹嘛要拽着他袖子?
她即便不挽着他的胳膊,她也要和他十指交握!
韓嘯的身子明顯一僵,雪花的小手猛地一使勁,纖細的手指,狠狠的插入了韓嘯的指間。
小手上的力氣,表明了雪花的決心,大手上的溫熱,又讓雪花安心。
她的男人,她要握着手,絕不鬆開!
雪花裝作沒有發現韓嘯一瞬間的僵硬,壓下心底驀然涌上的一絲苦澀,嘴角翹起,語調輕快的道:“爺,我們去前面看看,那裡好熱鬧的樣子。”
雪花說着,拉着韓嘯就向前跑。
反正這裡民風開發,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男女多的是,她這樣不過是追趕潮流。
至於韓嘯怎麼想,不在雪花的考慮範圍內,總之,他沒有甩開她的手,就行了。
韓嘯被雪花拉着,步調沉穩的向前走。
當然,雪花小跑和韓嘯大步走的速度是差不多的,兩人一跑一走,倒也和諧。
一個顯得活潑嬌俏,一個顯得沉穩大度。
不過,不管是顏值還是穿戴,兩人的走在一起,都引得四周的人紛紛回頭,目光中有驚豔、有羨慕。
“老伯,前面那座橋上怎麼那麼多人?”雪花指着前面人來人往、擁擠不堪的一座橋,問一個賣花燈的老頭。
老頭呵呵一笑,說道:“兩位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們是從京城來的,路過此地。”雪花點了點頭道。
“這就對了,那座橋是我們夷州有名的橋,叫心橋,在正月十五這天晚上,有情人從橋上走過,就會心想事成的。”
雪花聽了老頭的話,被狠狠的雷了一下子。
感情狗血傳說處處有,是不分時空和年代的。
不過,對於雪花來說,去橋上走一走,討個吉利,也是很必要的,就當成是和韓嘯的一次浪漫約會了。
年輕人談戀愛,當然要做一些狗血的事情,否則就顯得太枯燥,太沒有激情了。
青蔥歲月中,必須要有狗血的回憶,纔不辜負了那句話——
在最美好的時光,遇見了最美好的你。
雪花很輕易的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
“爺,我們去橋上走一走。”雪花拉着韓嘯就想走。
然而,雪花使勁——
韓嘯沒動。
再使勁——
韓嘯仍是紋絲不動。
“爺?”雪花擡眸。
韓嘯眉頭微蹙,薄脣蹦出了幾個字,“人太多。”
雪花聽了韓嘯的話,向橋上望去。
的確是人太多,用摩肩擦踵形容毫不爲過。
“可是,爺,我們這一輩子,應該就這麼一次機會從這座橋上走過,如果放棄了,這輩子也不會有第二次了。”雪花回過頭,不死心的對着韓嘯道。
“……”韓嘯。
雪花眼珠轉了轉,露出了一副文藝範,渾身上下透出了一股憂鬱之氣。
“爺,人這一生,會經歷許多的選擇,會有許多的機會從我們身邊溜走,也會錯失許多的東西,有些東西,失去了不可惜,可是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會抱憾終身。”
雪花緩緩的說着,語氣中有着淡淡的惆悵,一副哲人的樣子,不過,眼底卻透着一股精光。
“爺,你知道嗎?我一直擔心,我擔心我將來老了,回想曾經走過的歲月,會有許多遺憾,比如——”
雪花說到這兒,咬了咬脣,看起來是心中悵惘哀傷,其實是她在控制面部表情,她怕接下來她要說的話,會沒有說完,自己先破功,笑出來。
穩定了一下情緒,雪花才繼續用憂鬱的語調道:“比如,遺憾——,曾經有一座橋擺在我面前,我沒有從上面走過,等失去了那次機會,我才追悔莫及,咳咳……”
雪花用乾咳掩飾了一下快憋出內傷的笑,繼續道:“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願意從那座橋上走一萬遍。”
雪花說完,立刻低下了頭,嘴角抽搐,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這太特麼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