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扭頭看時,卻發現房間裡只剩下她一人。牆邊,靠着她的行李箱,行李箱上還擺放着手機和錢包、證件。房間門大大的敞開着,系在她腳踝上的鎖鏈也已經被卸掉了。
莫非……林御風真的打算放她走?
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一定是他在耍她,等她跑出這個房間門口,一定立馬就會被他給抓回來。
但如果他真的想放了她呢?
這裡是高樓,窗戶被封死。這扇打開的門,是她離開這裡的唯一機會,她無論如何也要試試。
緊張兮兮的在房門口張望了一會兒,確定門外無人看守,她才小心翼翼的拉着行李箱走了出來。
結果一路暢通無阻,一直到她坐上了的士,都沒有人阻攔。
的士開動之後,她又神經過敏的往後望了望,確定沒有車子跟蹤之後,才終於放下心來。
林御風會這麼好心的放了她,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她也從來沒有摸清這個惡魔的套路過。
在車上,她就迫不及待的給爸媽去了電話。
“喂,爸!你跟媽沒出什麼事吧?”
接電話的是老爸,“沒事啊,怎麼啦?”
鈴音聽他聲音平和,確實不像遭遇了不好的事的樣子,心裡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被林御風關禁閉的這幾天裡,她可是一直爲爸媽的安危提心吊膽。偏偏林御風就是不出現,來照顧她的那個女傭也從來不和她交談,她想問問父母的狀況,想向林御風求情,都沒有渠道。
“沒事就好……那……爸,追債的人這幾天有爲難你們嗎?我會想辦法儘快籌錢的……”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警察會來抓自己,但是鈴音想趁着還自由的時間,儘量的想辦法。
“哦,債務已經解決了。”老爸的口吻聽來非常的輕鬆。
“解決了?”鈴音詫異不已,“怎……怎麼解決的?我給的錢不是不夠嗎?就算把咱們家房子抵押出去,那也遠遠不夠啊……”在她被關着的這幾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小林幫忙還的,一口氣全還清了。”
鈴音更加覺得震驚了。不,不光是震驚,還覺得毛骨悚然。“他幫還清的?不會吧……”
“怎麼不會啊。小林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哪!音音啊,你可要好好對他……”
天啊!林御風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太不正常了!“爸!好了,別說了。你和老媽沒事就好……那個,我還有點事,先掛了啊。要是有人找你們麻煩,一定要立刻聯繫我啊。”
掛了電話之後,鈴音陷入了沉思。
林御風是個商人,他花了那麼大一筆錢幫她家還債,就一定是會要求回報的。
她不敢想這回報會是什麼。
現在林御風變成了她的債主。就算她成功升職成了總監,不吃不喝的工作到死,那工資估計都不夠還這筆欠款的零頭。
好在,林御風不會去爲難她的父母,但對於她,他是肯定不會輕易罷休的。
她必須在他想到陰狠毒辣的回報方式之前,先找他談判,搶下決定回報方式的主動權。
試着撥打林御風的電話,還是沒人接聽。她是不願意主動去找林御風的,那形同於把手直接送到豹子的嘴邊。爲今之計,只有等他自己現身了。
在前方道路上等候着她的,究竟是荊棘還是烈火,她都只能硬着頭皮去闖了。
回到了租住的小區,走在熟悉的樓道里,白色的牆壁上,還隱約殘留着淡粉色的痕跡——那是白色油漆塗得比較薄的地方,透出了下面的紅字。
一切都風平浪靜,唯獨那淡淡的痕跡還在提醒她,被追債時憂心忡忡的那段時光。
在她的家門前,一個人席地而坐。
鈴音被嚇了一跳。
那人聽到行李箱滾輪拖在地面上發出的“咕嚕嚕”聲,終於擡起了頭。
“夏天?你怎麼在我家門前坐着呢?”鈴音趕忙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要將他扶起來。
夏天想站起來,腿卻打着彎,半天都沒能站直。
鈴音見他駝着背揉着腿敲着腰,覺得有些滑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噗~夏天,你怎麼跟老頭子似的?”
夏天用哀怨的眼神瞟了她一眼,埋怨道:“這幾天你跑哪去了?打電話不接,公司等不到你的人,敲你家門也沒有人應門。我每天都來這兒等,你要再不回來,我可都要報警了!”
鈴音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我就是回一趟老家……沒什麼可擔心的……”
夏天聽她說得那樣雲淡風輕,突然不高興起來。“你怎麼一點也不懂得體諒別人的心?知不知道你不見了我有多擔心?就算回老家,手機也沒必要關機啊!以後不準關機!晚上也得開着!”
鈴音有點無奈的捂住額頭,“唉……好好好,是我不懂體諒你,我錯了,我道歉。”
“一點誠意也沒有!”夏天鬧起彆扭來。
他眼角一滑,突然發現鈴音捂在額頭上的左手手腕上包着的繃帶。
“你這手腕是怎麼回事?受傷了?”
“就是不小心颳了一下……”鈴音想把手藏在背後,卻被夏天捉住。
“別想藏起來,給我看看。”他翻過鈴音的手腕,發現繃帶內側還殘留着藥膏的褐色痕跡。很顯然,受傷的部位是在手腕內側。他狐疑的盯住她。“傷在手腕內側?什麼東西刮的,能刮到手腕內側去?”
鈴音用力扯回手,卻不小心扯疼了傷口。這讓她“嘶……”的抽了一口涼氣。
夏天覺得這傷口必定很深,開始動手解她的繃帶。雖然鈴音想阻止,繃帶還是被他扯開了。
手腕內側的傷口極其猙獰,雖然已經開始結了一層薄薄的痂,卻仍舊讓夏天看得心口刺痛。
“你割腕自殺?”夏天瞪着她,聲音有些顫抖,初夏的沃熱天氣卻帶着一股子寒氣,“你居然鬧自殺?爲誰?你這腕是爲誰割的!你肯定不是回老家了!你這幾天到底和誰在一起?究竟爲誰割腕了!”
鈴音見他情緒有些失控,只得出言安慰:“我真沒和誰在一起……”這並非假話,她確實是被獨自關起來了的,“你別瞎想。真沒爲誰割腕……”
夏天卻就是不信,他激動得眼圈都通紅了起來。高高大大的男生,眼看着就要哭了,這可把鈴音嚇壞了。她見過夏天生氣、大笑、打架,卻還從來沒見夏天哭過。
夏天的眼淚觸動了她心底某處柔軟的角落。她心一顫,母性情懷就洶涌而上,沖毀了理智的堤壩。她忍不住踮起腳跟,伸出手來,將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男人的腦袋壓下來,抱在懷裡。
對她來說,夏天就是個弟弟。
她像哄小寶寶一樣的拍着他的背,用溫柔的聲音喃喃着:“別哭別哭了……別哭,我真沒和誰在一起。雖然我是割腕了,但不是爲了別人,而是另有原因,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別哭了……”
當電梯門徐徐打開,林御風手裡拿着從一個老中醫那裡討來的去傷疤的祖傳秘藥,以及對傷口癒合有好處的補品,踏進樓道時,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
那一高一矮抱在一起的身影,不正是鈴音和夏天嗎?
手一鬆,藥膏和補品都掉在了地上,發出“咚”的聲響。
鈴音驚訝的扭頭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眼睛都瞪大了。
林御風定定的站在樓道里,面對着他們兩人,不發一言,周身的戾氣卻能讓整條樓道冰封。
鈴音慌忙推開夏天,慌張的和林御風解釋着:“不是……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她又飛快的意識到,爲何自己要跟他解釋呢?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而林御風也不是她什麼人……爲何她心裡那麼愧疚?就彷彿……被正牌男朋友看到她搞外遇一樣。
林御風還是不說話。
夏天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鈴音面前。他說:“林御風,我要和你決鬥,勝者,纔有資格和鈴音在一起。”
林御風冷笑一聲,根本就懶得搭理夏天這種小兒科的挑釁。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李鈴音,別忘了,欠債必嘗。”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林御風的話,令鈴音如鯁在喉。
夏天不明所以,追問鈴音:“鈴音,他說的什麼欠債?你欠他錢了?還是別的什麼?”
手機突然響了兩聲,屏幕上,出現了一行短信:“李鈴音,你家人的安危我保住了。別忘了你的承諾。”
是林御風發來的短信。
鈴音絞盡腦汁回想着,自己何時給了他什麼承諾。她很快想起來,似乎自己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求你保護我的家人……你讓我怎樣報答都可以。”
林御風是來逼她兌現承諾來了。鈴音覺得,自己就好似是即將被執行死刑的囚犯,被推搡着上了行刑臺,林御風就是那個劊子手,正舉起鐮刀準備向她的脖子砍去。
鈴音失魂落魄的往地上一坐,對夏天嘆道:“別問了……我頭疼……”
何總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的從S城消失了。林御風派出的人仍舊在追查他的下落。但很快有消息傳來,何總因爲公司破產,在外地的小旅館裡吞安眠藥自殺了。
雖然何總的死因和背後的糾葛看似符合邏輯,但林御風仍覺得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