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身手!”飛燕心悅誠服地誇獎了一句,然後又不動聲色地問道:“前輩如此身手,爲何會被關到這牢房裡來的呢?”
路一手道:“這是你的第二個問題!”
飛燕笑了,道:“前輩真有意思!好吧,我道歉,在下忘記了自我介紹!在下西廠錦衣衛飛燕!”飛燕知道,如果自己隨便說一個名堂,眼前這路一手估計不會相信,如果說是天行堂的,也不知道他聽說過沒有,畢竟天行堂還是一個年輕而神秘的部門,於是三思之下,決定打出西廠的名號。
“西廠?”路一手淡淡地笑了笑,“沒想到,西廠的人也有今天!”
飛燕苦笑道:“說實在話,我也想知道爲什麼我會被關到這裡來!”說完,便不再蹲在地上,開始四處走動,有意無意之間,要觀察一下路一手的模樣。
路一手好像是猜到了飛燕的心思,始終側身對着飛燕。
飛燕又問道:“前輩還沒回答我剛纔那個問題呢,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路一手道:“沒有!但是爲什麼你會如此好奇?”
飛燕一聲嘆息,道:“既然我不知道因何故被關進來,自然不會知道何時可以離開,假如終生不得離開,那你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夥伴了,那我是不是該與你多溝通一點,增進友誼呢?”
路一手冷笑道:“你能不能出去,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一定能出去!”
飛燕停下腳步,不解地問道:“前輩何以如此肯定?”
路一手道:“因爲你進來了!”
“因爲我?”飛燕有點驚訝,“難道我進來了,就是和你交換坐牢的?”
路一手道:“可以這麼說,也可以不這麼說!”
這句話確實讓飛燕費解,他盯着路一手的背影,停頓了一下,才問道:“前輩可以解釋清楚一點嗎?”
路一手道:“我也不妨告訴你,這個監獄有個規矩,只要牢房裡面有兩個人,那麼監獄就會安排這兩個人在某一天進行決鬥,決鬥的勝方就可以選擇離開!”
飛燕不說話了,假如路一手說的是真話,那麼他確實沒有戰勝他的把握!他們兩者之間,可以離開這裡的,應該就是路一手。
路一手又說道:“另外,你不要想着暗算我!”
飛燕苦笑道:“你認爲我有這個能力嗎?”
路一手道:“沒有!但我想說的是,監獄還有一個規矩,但凡在牢房裡面的時候,囚犯永遠不能私鬥的!只要有人私鬥,就會被無限延遲決鬥的時間,假如有人死了,那另一個人將永遠不能獲得決鬥的機會,也就是說,殺人者必將終身監禁,孤獨終老!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是不會在這裡傷害你的!”
飛燕感覺形勢非常不妙,假如路一手在決鬥的時候戰勝了自己,那麼就會剩下自己一個人留在牢房之內!假如這事情真的發生了,那麼飛燕必須得把一個問題搞清楚:“前輩,你在這裡呆了多久,才遇上了我?”
其實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牢房是一個昏暗的世界,看不到日出和日落,毫無時間的概念。
但是,路一手卻回答了:“你去牆上摸一摸,我劃下了幾個‘正’字,每個‘正’字就代表五天!”
飛燕快步走近石壁,光線雖然不充足,但對於身懷鷹眼功的飛燕來講,足以看見牆上的刻畫。
這牆壁上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數不清的“正”字,初頭字體較大,然後慢慢變小,估計是路一手在做記錄的時候,發現牢獄的日子漸漸變得沒有盡頭,假如字體每一個都那麼大的話,這牆壁很快就會被他劃滿,所以越到後面,字體就越細,最後細到大概只有蒼蠅般大小。
飛燕一邊數,一邊問道:“前輩是怎麼在石壁上刻字的?”
路一手冷笑道:“指甲!”
飛燕嘗試用拇指的指甲在石壁上留下一道痕跡,他發現憑藉自身的功力,需要用指甲磨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劃出一道與石壁上劃痕相近的粗淺。劃痕是留下了,但是自己拇指上那半釐米長的指甲已經被磨平!如果要磨出一個蠅頭小字,那難度是可想而知。
飛燕可以肯定,路一手的手上功夫必定出類拔萃,但讓飛燕感到震驚甚至是絕望的,並非那一手劃痕功力,而是牆壁上那合計超過一千五百個蠅頭正字!
也就是說,路一手竟然已經在這牢房裡居住了二十個年頭!何等強大生存慾望!
“當年,奧刃門以暗器獨步天下……”飛燕不禁回想起路一手的這句話,這話裡面的“當年”,看來就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是一個什麼概念?對飛燕來講,就是從一名青年才俊,變成一個糟糕老頭的歷史演變過程!
飛燕在想:“就算二十年後可以出去,外面的世界還有誰會認識我?天行堂還在不在都難說!”
想到天行堂,飛燕不禁聯想起了我和白頭、長公公:“我們四人同時被擒,如今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想完兄弟,就想到慕容詩:“二十年啊!二十年後,詩詩說不定早就嫁爲人妻,生兒育女!”
想到慕容詩,飛燕當即想起那該死的高美人,高美人與慕容詩一起失蹤,如果高美人與慕容日久生情,成爲慕容詩的夫君,真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
想到這各種痛苦,飛燕情不自禁地一手拍到自己的臉上,內心壓抑難受,簡直就想放聲大哭!
“數完了嗎?”路一手嘿嘿一笑,道:“不用灰心,說不定你用不着等這麼久!”
飛燕自嘲道:“對,只要我死在決鬥場上,我就不用等了!”
路一手不禁哈哈大笑,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這裡的生存道理!”
飛燕沒好氣地說道:“前輩,你也別太高興,我希望你能好好待我,雖然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要是你把我逼急了,我可以給你來一招玉石俱焚!到時候,大家都別想出去!”
聽見飛燕有此一言,路一手不禁一陣愕然,這倒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念頭!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嚐膽也只不過是兩年光陰,路一手在這牢房裡面,可是苦苦煎熬了二十年,如此生存環境尚未念及輕生,沒想到眼前飛燕這年輕人,一進來還沒過上一天,就隨隨便便就把這想法給說了出口!
眼看就能離開這裡,路一手當然不能讓飛燕輕易死掉,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愛護眼前這年輕人,直至決鬥那一天!
飛燕並不知道路一手在想着什麼壞水,又繼續發問道:“前輩還沒有回答,你因何事被囚禁於此?”
路一手不敢怠慢,立即回答道:“我想,是因爲得罪人了吧!”
飛燕道:“前輩武功高強,有誰可以逮住你呢?”
路一手嘆道:“強中自有強中手啊!何況,我當時是遭暗算的!”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飛燕不禁發出一聲感嘆。
忽然,房頂上的缺口打開了,光線射入!
飛燕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向上看,然後環顧四周,但最重要的,是要認準路一手的臉龐,可惜,他滿臉污垢,根本不能分辨耳目。
路一手提醒道:“注意上方的食物!”
“食物?”飛燕感覺路一手並非那麼冷酷無情,起碼還給自己這位新人一些客氣的提點,但是他哪裡想到,路一手只是不想飛燕胡思亂想,作出一些輕生行爲,才如此對他親近。
天下掉下來的不是餡餅,而是紅薯,而且是生的!
路一手並沒有去接,而是讓紅薯直接掉到茅草地面。
缺口關上後,路一手將飛燕叫到一起,一同分享他們在牢獄中的第一頓美餐!
路一手一邊吃,一邊說:“這食物,每天只有一頓,水,也是每天只有一次,好好珍惜!”
飛燕點點頭,道:“前輩就是靠這辦法,來記錄時間的嗎?”
路一手啃着紅薯,隨意地嗯了一聲。
這紅薯也就七八個,果腹是滿足不了,但總比沒有吃的強,最起碼,飛燕在牢房的第一天,已經比我過得幸福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