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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個羽士、築基的韋家子弟,再加上韋春花與韋天兩位人仙高手。
寂靜的後山,突然涌進來一大羣人。
而曾經荒涼的山谷,已是滿眼的蔥鬱,且日光明媚,山花爛漫,和風習習,一派夏日的景象。
哦,六月了。
無咎站在門外,詫異之餘,還是忍不住昂首遠望,似乎不願辜負那山谷的美色。而難得的閒適,即刻便被打破。
“兩位師伯……”
“韋合,你莫非收了好處,否則怎會收下如此憊懶不堪之人……”
“冤枉啊、春花師伯,我正嚴加管教呢……”
“哼,小輩,速將門前清理一二,我韋家子弟要在此處比試道法,考校神通……”
韋家子弟,要在後山比試道法?
嗯,此處羣山環繞,當間的一片草地又平坦又寬敞,倒是個施展神通,鬥法的好所在。卻不知此舉是韋家的慣例,還是另有緣由。
無咎欠了欠身子,算是行禮賠罪,然後抓起門旁的竹杖,悄悄退到一旁。門前的山坡上,長滿青草,像是鋪了一層柔柔的褥子,根本無須清掃。而他還是揮舞竹杖,擺出忙碌的架勢,以免再次得罪那個難纏的韋春花。
而韋春花,與韋天,也就是另外一位韋家的長輩,中年漢子,坐在門前的石凳上,彼此換了眼色,衝着聚攏而來的韋家子弟吩咐道:“下個月,我韋家與鍾奇子前輩商討要事,老身與韋天,將陪同師伯前往無極島。而師伯有意帶着幾位小輩隨行,藉機增長閱歷之外,也是讓無極島知道我韋家後繼有人,故而甄選一二,優中選優、精中選精……”
無咎拎着竹杖,本想遠遠躲開,忽而聽到“無極島”三個字,不由得停下腳步。
無極島,乃是北邙海的另外一座海島,也是通往天盧海的必經之地。而天盧海的盡頭,則是盧洲本土。盧洲啊,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
下個月,韋家的家主,韋玄子,便要前往無極島?如此也就罷了,爲何還要帶着族中的小輩同行呢?尤其還要甄選出菁英弟子,究竟是商討要事,還是上門示威打架?
無咎滿懷好奇,靜靜觀望。
只見石屋門前的草地上,韋天與韋春花居中而坐,數十個韋家的子弟,則是分別站在兩旁。其中的築基弟子,有二、三十位之多,均是築基五層以上的高手。而所謂的精中選精,應該便是從築基弟子中選出強者。
果不其然,二十多人越衆而出,以修爲的高低不同,分爲十對,然後相互施禮,又相繼退下。
韋春花與韋天站起身來,衝着山坡上的陵園拱了拱手:“爲了韋家的傳承存續,子孫們在此切磋道法,比拼技藝,難免有所驚擾,還望先祖神靈妥爲體恤照應!”
衆人不敢怠慢,跟着拱手行禮。
韋春花與韋天轉身坐下,揚聲又道:“飛劍、符籙、神通,均可比試,點到即止,不得踏劍行空,不得傷及性命,勝負由老身與韋天裁定!”
韋天附和道:“便如我師姐所說,韋行與韋之日,先行比試,餘下的小輩候命!”兩人應聲而出,奔着山坡的下方走去。
山坡的下方,乃是大片的谷地,十餘里一覽無餘。
那是兩個中年漢子,均是築基五層的修爲,走到半里之外,相隔數十丈分開站立。彼此應該熟悉,點頭致意,而剛剛還是面帶笑容一團和氣,卻爭先恐後祭出一把短劍,霎時劍光呼嘯而殺氣凌厲。“砰”的一聲金戈交鳴,兩道劍光撞在一起,旋即又是“砰砰”一陣亂響,相互亂劈亂砍,場面煞是熱鬧。而兩人依舊站在原地,雙手翻飛,法訣不斷,驅使着各自的飛劍在半空中纏鬥不休。
見狀,山坡上觀戰的衆人紛紛叫好。
而不消片刻,叫作韋行的漢子稍有大意,被對方的飛劍突破防禦,隨即一道劍光直奔他急襲而來。他慌忙轉身躲避,而一聲叱呵傳來——
“韋之日勝!下一對弟子上場!”
韋之日收起飛劍,傲然返回;韋行則是神情沮喪,滿臉的不服氣。一場本該驚心動魄的比試,就此分出勝負。而觀戰的衆人卻是振奮不已,迎上前去,又是誇讚,又是安慰,使得場面更加熱鬧了幾分。
而瞧熱鬧的,另有其人。
無咎坐在通往陵園的石梯上,懷裡抱着竹杖,竟咧開嘴角,面帶微笑。
韋春花忙着評判勝負,韋合管事忙着維護秩序,這一刻他成了沒人管的閒人。他本想着遠遠躲開,卻難得見到韋家子弟比拼鬥法,於是他就地坐了下來,期待着細細觀摩而有所借鑑。而看着那形同兒戲的較量,他只覺得有趣。
韋家子弟的修爲不弱,對付山精海獸應該綽綽有餘;參與同道之間的生死拼殺,卻顯得極爲笨拙而又幼稚。究其緣由,還是失於苦難的磨礪與血腥的歷練。或者說,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韋家小輩,還抵不上飛盧海的修士,倘若比起賀洲仙門弟子,更是要遠遜一籌。
“轟——”
又一對韋家弟子上場,不再比試飛劍,而是拿出符籙,隔着老遠互砸。當一方的符籙告罄,不出所料,另一方獲勝。
即便如此,歡呼聲依然此起彼伏。觀戰的衆人摩拳擦掌,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模樣。而韋春花與韋天,也同樣的連連點頭,並不忘加以點評,指點着勝負雙方的優劣短長。
一個時辰後,十對弟子的比試已過了大半。而韋合雖爲外門管事,竟也參與了比試,並輕鬆獲勝,紅潤的臉上透着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
無咎依然坐在石梯上,遠遠旁觀,許是看的乏味,他顯得沒精打采。而當又一對中年漢子登場,他暗暗點了點頭。
嗯,這兩人同爲築基七、八層的高手,較量起來,應該有點兒意思。
他的眼光不錯。
兩道劍光“砰”的對撞,卻僵持不下。強勁的威勢猛然炸開,竟將平坦的草地給連根捲起,隨即泥土、草屑迸濺,凌厲的殺氣肆虐不絕。兩人不甘作罷,擡腳往前,以法力加持飛劍,試圖以強橫的修爲逼得對方後退認輸。僵持的飛劍,頓然殺機暴漲,卻劍芒相對,皆不肯後退半分。當兩人相隔十丈,被迫停下,而法訣不斷,致使半空中的兩道劍光發出陣陣刺耳的震響。
這兩個韋家的弟子夠狠,硬拼修爲呢。最終的下場,難免兩敗俱傷。
觀戰的衆人,已顧不得歡呼,各自屏息凝神,看得分外緊張。/p>值此關頭,只聽韋春花出聲道:“你二人均爲勝者,退場歇息!”
她是怕弟子遭遇意外,及時出聲喝止。她這個長輩,倒也稱職。
韋天道:“道法嫺熟,堪稱同輩中的佼佼者。而非到萬不得已,切忌硬拼修爲,否則陷入困境不說,還難免爲敵所乘!”
“嗯,師弟點評在理!”
韋春花附和一句,吩咐道:“韋秋蘭與韋山子,該你二人登場……”
韋秋蘭,乃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衣着樸素,相貌清秀,有着築基八層的修爲;韋山子,乃是一位四十多歲模樣的壯漢,方臉濃眉,絡腮鬍子,很是健壯粗獷,竟有着築基九層的修爲,距人仙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遙,乃是一位真正的築基高手。
“山子師兄,你請——”
“秋蘭妹子,你請——”
師妹、師兄很客氣,相互謙讓着走向場中。
“你請——”
“你請——”
“師兄手下留情……”
“師妹……”
“秋蘭,少囉嗦!你若敗了,休想前往無極島!”
師妹與師兄並肩而行,竟在低聲求饒。尤其她話語低柔,更添幾分清秀文弱的模樣。卻不料突遭呵斥,她腰身一扭,回首一瞥,羞澀道:“姑母,恕罪——”
師妹,叫作韋秋蘭。而韋春花,竟是她的姑母。
師兄,叫作韋山子。見師妹受到訓斥,停步等待,便想安慰兩句。誰料師妹尚未轉身,一道劍光突如其來。他臉色微變,已然躲避不迭。急忙催動護體靈力,旋即“砰”的一聲悶響,雖然毫髮無損,而強勁的力道還是逼得他連連後退。
與此瞬間,低柔、而又關切的話語聲又起——
“師兄,我便知道你會讓着小妹,有無大礙?”
“無妨……”
“小妹真的勝了師兄?”
“嗯嗯……”
“師兄啊,既爲上場較量,豈敢大意,若有閃失,小妹如何自處……”
師兄吃了虧,有苦難言。而師妹偷襲佔了便宜,反而顯得很無辜。
“韋秋蘭以計取勝,韋山子雖敗猶榮!”
韋春花及時評判勝負,卻又寬宏大度道:“你二人乃是築基弟子的佼佼者,本該一同前往無極島,我當與師伯稟明詳情,或能通融一二……”
她雖爲婦人,卻是韋家的人仙長輩。任憑她如何評判,在場的衆人也不敢有所質疑。
韋秋蘭喜道:“多謝姑母,師兄……”
韋山子也是鬆了口氣,隨後拱手致謝。
誰料便於此時,有笑聲傳來——
“嘿嘿……”
笑聲很輕,剛剛傳來又寂然消失。而在場的都是修仙者,皆聽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嘲笑,一種忍耐不住的嘲笑!
韋春花臉色一沉,厲聲叱道:“何人發笑……”
韋秋蘭卻擡手一指,討好道:“姑母,他……他在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