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郡太守最終在深夜時簽下了‘一州六郡共同防禦及互助方案’,方案中沒有涉及官府的人事變動,這些楊元慶並不干涉,他只是奪走了各郡的軍隊控制權,成立共同防禦指揮所,以集中訓練的方式,集中供應軍隊糧食的方式,割裂了各郡郡兵和官府關係,使關北六郡成爲了豐州的勢力範圍。""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六郡官府用以工代賑的方式,動員五萬民夫在赤嶺礦區修建赤嶺城,築成後,將在城內駐兵一萬,這座周長十里的軍城同時將掛上‘共同防禦指揮所’的牌子,周圍二十里的曠野成爲六郡郡兵訓練之處,赤嶺城事實上成爲了楊元慶控制六郡的大本營。
儘管六郡太守並不想讓朝廷知道他們和楊元慶簽署協議之事,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還是以某個渠道泄露出去,繼而傳到長安,長安副留守衛文升緊急報告了隋帝楊廣。
宣政殿御書房內,楊廣召集虞世基、宇文述和樊子蓋三人緊急協商此事。
這幾天楊廣病倒了,感冒頗重,一直在宮中休息,這件事事關重大,他還是強撐病體召開了會議。
楊廣氣色不太好,臉色慘白,儘管他心中惱怒之極,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一臉陰沉。
“你們說說吧!這件事我們該如何應對?”
楊廣的目光不再銳利,但他目光不斷流露出的陰冷,還是令在場的三人都有點忐忑不安。
“我先說兩句。”
宇文述微微欠身道:“陛下,楊元慶的意圖很明顯,他是要擴大自己的勢力,控制豐州外圍,這次平叛亂匪是他最好的藉口,臣以爲朝廷不能默認,一旦朝廷默認,他就會得寸進尺,繼續向南擴張,使整個關內成爲他的勢力範圍,臣以爲駐軍就是事實上的控制,要想打碎楊元慶的圖謀,還是必須從駐軍着手,臣建議設立關內總管。”
楊廣點了點頭,又問虞世基,“虞愛卿以爲呢?”
虞世基躬身道:“臣覺得他以擁隋之名行反隋之事,其危害更大,臣認爲朝廷應公開宣佈他爲叛逆,認定他是造反,以防止他繼續蠱惑人心,而這次他和六郡太守簽訂協議,把勢力擴大到關內北部,臣也主張嚴厲反擊,除了軍事入駐外,還須嚴懲六個太守,將他們全部撤換,不承認他們簽署的協議,只有朝廷態度強硬,才能警示其他各郡太守。”
“樊尚書的意見如何?”
楊廣的目光投向了樊子蓋,他之所以讓樊子蓋一同來商議,是他知道宇文述和虞世基都與楊元慶有私仇,他們的意見中會參雜着自己的私心,而樊子蓋比較中立,和楊元慶沒有什麼利益糾葛。
樊子蓋確實不像宇文述和虞世基那樣帶着明顯偏向,而且樊子蓋也出任涼州總管多年,深知邊疆的重要,更重要是,樊子蓋官場上的目標並不是楊元慶,而是宇文述和虞世基。
“陛下,臣想知道,朝廷是否已做好了和楊元慶全面翻臉的準備,包括對關隴的防禦,和對突厥的防禦,臣最擔心突厥,一旦楊元慶公開造反,他極有可能勾結突厥大舉入侵,朝廷準備如何防禦突厥?另外,還有朝廷內部可能發生的危機,這些都要考慮清楚。”
樊子蓋的擔憂讓楊廣臉色一變,他意識到若楊元慶造反,不同於元家和楊玄感,後果很嚴重,不僅會使朝廷大亂,而且會把突厥牽扯進來,這是他楊廣絕不願意看到的後果。
“那樊愛卿說說你的方案,朕想知道。”
樊子蓋用眼角餘光迅速掃了宇文述和虞世基一眼,見兩人皆陰沉着面孔,一臉不悅,他便微微一笑道:“其實宇文大將軍和虞侍郎的方向是正確的,只是考慮問題有點簡單,手段太激烈了,容易逼反楊元慶,既然楊元慶也知道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辦法,爲什麼我們就不能用?臣的意思是說,表面上還是維持現狀,但背後發力。”
樊子蓋不露聲色地捅了宇文述和虞世基一刀,宇文述剛想反駁樊子蓋,卻被楊廣一擺手止住了話頭,不悅道:“宇文愛卿,朕知道你深恨楊元慶,朕也恨他,但現在不是談私仇的時候,朕必須要考慮到突厥的威脅。”
宇文述無奈,只得閉口不言,他心中大恨,便向虞世基使個眼色,虞世基卻像什麼都沒有看見,笑而不言。
虞世基也已看出楊廣並不敢真的對楊元慶動武,只是嘴上吼得兇,只是他和宇文述都沒有看出這一點,而樊子蓋卻看出來了,不僅趁機狠狠踩了他們一腳,而且用突厥來給楊廣做臺階,在這一點上,樊子蓋比他們兩人都高明,虞世基心中忽然對樊子蓋生出了警惕,他發現樊子蓋將會是他在官場上的一大威脅。
虞世基也連忙道:“剛纔臣只是說我們的態度,並非應對措施,臣也深知,此時動一發而牽全局,臣主張態度要堅決,但手段要隱蔽,態度堅決是不能給楊元慶任何僥倖,動作要快,堵住他的下一個路子,而手段隱蔽是避免矛盾激化,讓他知難而退,既然楊元慶是藉口剿匪來滲透,那我們也可以用剿匪的名義派軍入駐,另外六個太守可以用別的藉口更換,尤其靈武郡太守韋嗣雲,他曾長期在豐州任職,首先就要換掉他。”
宇文述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策,可他想再改口,已經無法着手,而且他的話說得太滿,讓他一時回不過來,只能懊惱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楊廣現在確實不敢逼反楊元慶,楊玄感沒抓住,元弘嗣又逃去西域,南方反隋勢力蠢蠢欲動,北方的造反如火如荼,關隴貴族的勢力還沒有消滅,山東士族又開始不滿,尤其財政吃緊,賦稅銳減七成,令楊廣焦頭爛額,他也是因此而病倒。
在這種嚴峻的形式下再逼反楊元慶,無疑是在他的後背再猛插一刀,所以只要楊元慶做得不要太過份,他暫時也不會出兵攻打,這一次楊元慶將勢力南擴,雖然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但楊廣也不想讓他這樣輕易得手,更重要是,要阻攔他繼續向南擴張。
虞世基的方案不急不緩,正合他意,楊廣便點了點頭,“虞愛卿說得有道理,朕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個時辰後,楊廣連下兩道旨意,下旨封屈突通爲關內道討捕大使,率軍五萬入關內道剿匪,又下旨遷靈武郡太守韋嗣云爲大理寺少卿,改任博陵郡太守丘和爲靈武郡太守。
時間已經到了十月底,寒潮開始從北方而來,西北風橫掃漠北和河套平原,樹木凋零,草地枯黃,寒冷的冬天來臨了。
在九原縣以西二十里外的一座堡城內,此時,上千名冶鐵匠正熱火朝天地忙碌着。
堡城是五原郡特有的一種民防工事,當突厥入侵時,給民衆們的臨時避難之處,整個五原郡有數百座大大小小的堡城,大的堡城可以容納上萬人,小的堡城也至少能容納數千人,九原縣以西二十里外的這座堡城叫做陳倉堡,因緊靠陳倉村而得名,是一座大堡城,周長有八里,一直都閒置着,但此時,這座陳倉堡卻成了豐州軍的冶煉中心。
這裡距離南黃河約二十里,有一條人工運河直通黃河,從赤嶺礦山運來的數百萬斤鐵礦石和銅礦石便堆積在堡城南面的碼頭上,還有從榆林郡運來的石炭,也堆積在碼頭西面,黑色的石炭堆積如山,不斷有民夫用牛車將一車車礦石和石炭運進堡城。
這天上午,楊元慶帶着十幾名官員在堡城內視察冶煉進度,自從楊師道離開五原郡後,楊元慶便兼任了五原郡太守之職,當然,他只是掛名,具體政務都交給了郡丞崔君肅。
今天他便是以太守的身份,帶領官員們前來視察冶煉堡城,整個堡城內有五十座冶煉爐,一千二百名匠人,還有數百名負責搬運物品的民夫。
五原郡的冶煉和內地不同,不是用木頭,而是用石炭做燃料,五原附近有大量儲
一般是使用榆林郡府谷鎮的石炭,那裡的石炭埋藏淺、儲量大,品質好,發熱量極高,可以用它煉出高品質的白口鐵,然後再由鐵匠進一步鍛造成精鋼,便可打造出上好的盔甲和兵器。
負責冶煉的官員名叫張謙,原是豐州總管府的兵曹參軍事,早些年曾在朝廷少府寺做過幾年底層小吏,對鑄造冶煉極爲熟悉,因此由他來負責堡城內的鍛造。
今天楊元慶並不是來參觀冶煉過程,他早已看過多次,他是來倉庫查看銅錠。
倉庫位於堡城北面,一排幾十間巨大的石屋,衆人從一間間石屋前走過,可以看見倉庫裡堆放着一塊塊碼放整齊的生鐵錠。
“總管,這座倉庫就是!”
張謙帶着楊元慶和其他官員走進了一間較小的倉庫,倉庫裡光線明亮,同樣整齊地碼放着一塊塊粗銅錠,一塊銅錠重約三十餘斤,足有上千塊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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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慶用匕首敲打銅錠,銅錠發出清脆的金屬聲,他對官員們笑道:“你們猜猜,我打算用這些銅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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