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是大清早醒來的。
你可以想象,一隻自認爲優雅無敵的高貴肥貓,在昏睡了四年後睜開那雙滴溜溜的眼睛,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卻發現大貓屋外別說應該立正站好迎接“王者歸來”的人了,竟然連小魚乾兒都沒一條的那種悲催的感受。於是這肥貓仰天咆哮:“人呢!人呢!貓爺醒了,人都死哪去了!”
你也可以想象,正巡邏到附近的侍衛們乍然看見樹上豪華大貓窩中探出的一個肥貓腦袋,竟然還吐出了一句人話的時候那種見鬼表情。於是侍衛們齊刷刷“嗷”一嗓子,把十里八村都給嚇尿了。
你還可以想象,當所有人轟隆轟隆趕過來,欣喜若狂七嘴八舌的給這隻肥貓灌輸這四年來發生的一切之後,得知小青梅已經完全易主的竹貓,心中那種時不我待的苦逼心情。
於是——
喬青一進內堂,看見的就是飄在半空中的大白。
沒錯,你沒看錯,飄在半空中。
作爲一隻高貴的龍族,能和低賤的人類一樣麼?所以大白傲嬌地跳過了一哭和二鬧,一舉進入了失戀的最高境界,三上吊!遠遠看去,一個毛茸茸的肥球在半空中飄來飄去,那勒住它雙下巴的繩子不堪重量搖搖欲墜。
一邊鳳無絕,邪中天,鳳太后,還有囚狼四人正噼裡啪啦地打着麻將。
“二萬!”鳳太后落下一張牌,扭頭看了大白一眼:“再吊一會兒就差不多了啊,中午好開飯了。”
“碰!”邪中天整個人斜在椅子裡,頓時坐直了身子,氣勢洶洶推出兩張牌:“聽說今天廚子坐了一桌海鮮宴——一萬。”
“喬青你剛回來,還什麼都沒吃吧。”囚狼摸起一張牌,廢牌,又打出去:“南風。”
輪到鳳無絕,先是看了門口傻眼的喬青一眼,才吩咐陸言:“去跟廚房說說,別忘了加一道小白蝦,要清蒸的。”
待陸言領命去了,三家敲桌子:“快快快。”
“發財。”
吊在半空中的大白,早在小白蝦三個字之後,哈喇子就流出來了。它低低咒罵一聲,舌尖舔了舔流出來的哈喇子。趕忙保持住自己失戀的情緒。扭頭遙望戳在門口的喬青一眼,又哀怨扭了回去,以一種四十五度角的毛茸茸憂鬱側臉望天花板:“你就沒話跟貓爺說麼。”
喬青虎軀一震。
這稚嫩的小聲音從那張貓嘴裡吐出來,別說是太子府的侍衛了,就連她都嚇了一跳。
“你——”
“喵嗚,別想攔着貓爺。”
“繩——”
“沒錯,生命誠可貴,但是愛情價更高!”
“摔——”
“現在知道貓爺帥了?想吃回頭草,沒門!高貴優雅的大白絕對不會原諒……”
話音沒落——
砰——
一聲巨響,大白尖叫一聲垂直落地。肥屁股重重摔在地上砸壞了兩塊兒地磚。它七葷八素滿目金星貓眼含淚——噢,喵了個咪的!便聽喬青無辜地眨眨眼,補全了剛纔的話:“你小心,繩子要斷了,摔壞了地磚老子要你小命!”
大白:“……”
它嗷一聲炸了毛,爪子捶地:“你、你、你,負心人!”
喬青哈哈大笑,一招手,剛纔還悲憤欲絕高貴冷豔的大白立馬條件反射喵了一聲,邁着優雅又諂媚的貓步原地一躍,一個猛貓撲食,蹦進了她懷裡。喬青被撞的一個趔趄,捏着它短又肥的小爪子狠狠蹂躪了一會兒:“嘖,四年沒吃東西,咋還這麼胖。”
大白抽回爪子給了她一下:“爺這是健壯!”
真好啊,這肥貓總算是醒了。
真好啊,又有貓跟她插科打諢唧唧歪歪了。
真好啊,她家油奸耍滑好吃懶做不要臉的大白回來了。
喬青心情大好,捧着它的貓臉吧唧親了一口。這從來沒有過的高級待遇讓大白一時被親懵了,暈暈乎乎蜷在她懷裡蹭胸口吃豆腐,順便舒舒坦坦細細長長地喵了一聲:“喵嗚~”
忽然周身一涼。
大白茫然四顧,有殺氣!
果然,眼見着鳳無絕把玩着一隻牌勾脣朝它微微一笑。大白哆嗦一下,瞬間把貓腦袋離開了某人的胸脯範圍,僞裝成一個不存在的貓擺件。喬青還沒明白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咋這麼詭異,那邊鳳無絕已經笑着打出一張牌。
咻——
肥貓閃電一樣脫離了她一個猛撲,一爪子截住還沒落桌的牌。
喬青這才發現,邪中天鳳太后囚狼三人身前的都是銀子,只有鳳無絕前面的籌碼,竟是一盤兒小魚乾。也就是說,剛纔她回來之前,跟三人打麻將的其實是大白?她眨眨眼,看大白保住了這張牌鬆了一口氣,伸爪扒拉開鳳無絕盤着又肥又短的小腿兒坐回去,飛快一條小魚乾飛快啃成了乾淨如化石的魚骨頭,貓臉凝重。
——是六條呢,還是九條呢?
“快點。”鳳太后點點桌子。
“趕緊的,打完了吃飯去。”邪中天晃着二郎腿。
“海鮮宴啊,再磨蹭老子把你燉了。”囚狼拿着一張牌砸的咣咣響。
大白急的毛都炸起來了——它只能不停的贏,因爲它的籌碼快被自己吃光了。
喬青從身後默默飄過:“六條。”
陷入了焦躁中的貓爺想都不想張嘴就罵:“六個毛線!這哪家的多嘴驢,敢妨礙你貓爺爺打麻將,趕緊的,來個人給牽走!——九條!”
鳳太后:“胡!”
邪中天:“胡!”
囚狼:“胡!”
——一炮三響!
喬青再一次默默飄過:“看吧,不聽老子言,輸錢在眼前。”
大白心如刀絞地看着自己的小魚乾被收走,氣的引頸咆哮:“快牽走!牽走!”
鳳無絕走過來,摟住喬青的腰,自動自覺地牽走了自家的“多嘴驢”。喬青臨着被挾持,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拍大白腦袋:“老子不是你小青梅麼!”這肥貓,還是睡着的時候可愛點兒。
大白甩着尾巴滿桌打滾:“青梅是什麼東西,能當小魚乾吃麼?”
“……靠!”
後面嘩啦啦的洗牌聲再一次歡脫地響起來。
喬青牽着鳳無絕的手,溜溜達達朝外走,心情是滿滿的飛揚。
……
日光透過窗格斜斜照射進來,拂過一地淡淡溫暖。鳳無絕坐在牀上,喬青就枕在他大腿上,享受着他有一下沒一下捋順着她的頭髮,眯着眼睛像只慵懶的貓:“你什麼時候出關的?”
“昨天。”
“唔,早知道大白會醒,我就不往那雪山跑,冷死了。”
這麼說着,不由想起來這人當初在雪山爲她找冰蟾的事兒。如今她修爲已不可同日而語,都有些受不得裡面的寒氣,可當年?...
呢,這人才紫玄啊。她拉過鳳無絕的手吧唧親了一口:“美人兒,爺賞你的。”
鳳無絕低低地笑:“謝喬爺賞賜。”
喬青爬起來,託着腮瞧他。這淡淡的靜謐環境下,這人耀眼的英俊添了幾分柔和,棱角依舊分明,卻不再是銳利的扎人。她伸出手,撫上他眉心那一抹圖騰:“怎麼搞的,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這麼明顯?”
“不算明顯,你看,奶奶就沒看出來。”
這話中透露出的信息,讓他滿心滿肺的滿足。他捏住喬青的手指,在手心中緩緩摩挲着,半晌勾脣道:“也不是心事,只不過今早晨聽說了一個消息。”
“唔?”
“萬寶樓重新開張了。”
喬青挑起一邊眉毛,意外道:“真的?沈天衣出來了?”
鳳無絕頓時黑了臉,咬牙睇着她:“你可以不用這麼激動。”
她重新躺下,拍着牀哈哈大笑:“哎呦,咱們太子爺吃醋了,來來來,再吃一個給爺瞧瞧……”話音沒落,眼前熟悉的氣息猛的覆蓋下來,鳳無絕堵住這張嘰裡呱啦的嘴,狠狠咬了她脣角一下。喬青嘶嘶吸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知道老子搶手還敢家庭暴力。”
鳳無絕又啃了一下,才直起身來:“不去看看?”
喬青意外:“吆,你想我去啊?”
他當然不想她去!可是不想是一碼事,關於沈天衣,他們二人都欠了情,這份真心是不能忽視的。他鳳無絕再吃醋再小氣,卻自認恩怨分明,絕不會扭曲這人對喬青的一份心意。只是,是不是沈天衣還有待商榷……
“我不想,可你如果執意要去,我陪你。”
“不去。”
“不去?”
“切,你以爲爺傻啊。”
喬青嗤笑一聲,哪有這麼湊巧的事兒,她剛一出關,柳宗的五品丹方就送來了?丹方剛送來,冰山雪蓮就開花了?冰山雪蓮一開花,這消息就走漏了?引的那麼多宗門和閒散武者往雪山跑,等到她取了雪蓮回來,萬寶樓又開張了?這邊開張不說,那邊再沒個幾天,柳宗的藥典也要開始了,真心是什麼狗屁事兒都湊到一塊兒了!
若是萬寶樓沒開張,她或許想不到這麼多,這些零零散散的事兒也似乎根本聯繫不到一起。
可是就是這麼巧,現在再看看,似乎這一系列都若有若無的有那麼一個指向。不是陰謀論,也不是自作多情,主要她這麼多年下來,還真沒舒坦過一會兒,往哪裡那麼一戳,那裡就有一攤子大大小小的屁事兒招惹上來。就連這安安穩穩的三年,也像是偷來的。
喬青伸手一扯,將鳳無絕拉下來:“管那萬寶樓幹嘛,如果是沈天衣,怎麼可能到了太子府的大門口卻不出現?”
鳳無絕嘴角一勾,呼吸噴吐在她脣畔:“既然不去……”
喬青獰笑一聲,一個軲轆爬了起來,嗷嗷叫着把鳳無絕撲倒:“這次老子一定要上面!”
“爺!”
“太子妃!”
院子外響起陸言四人的腳步聲,嗓音中帶着幾分焦躁和急切,想是出了什麼意外的大事兒!正在牀上滾成一團的喬青和鳳無絕頓時黑了臉。
靠!好事兒被打斷,這感覺太他媽的操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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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區的電路貌似有問題,平均十分鐘停一次電,正搶修呢。折磨瘋了我,用ipad寫的,這玩意兒碼字不方便,一天才寫了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