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走出之人,名叫吳奇。
人如其名,平平無奇,在弟子數以萬計高手如過江之鯽的萬象島中,只是一名最普通之人。有點小天賦,勉強混進了精英弟子的範疇。有點小聰明,傍上了來頭不小的華師弟跟着來了雪山。
他是個小人物,小到不論旁人說什麼,他只有附和諂媚討好受屈的份兒。
可就在現在——
就是此刻——
眼見着喬青懶洋洋瞥了過來,四下裡漸漸寂靜無聲,一雙雙眼睛全部落到了他的身上,他這個小人物的身上!吳奇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子莫名的興奮和得意,興奮的手指都在顫抖!
接下來的一切可以預見。
他會憑藉着自己的聰明,將此次的罪名一股腦地扣到那無人敢逆其鱗的喬青頭上。就像他剛纔所想,再牛逼,再狂,她敢背上殘害三大宗門的罪名麼?她敢和天下人作對麼?——她反駁,他指責,她滔滔爭辯,他義正言辭!——最終,他這個敢和修羅鬼醫脣槍舌劍的小人物,便會踩上那喬青的肩膀,名揚天下!
吳奇想到此,又向前邁了一步,欲要高聲說出自己的名字。
“在下萬象……”島,吳奇。
“等等。”
兩個字,將他噎在原地。
無視掉他眼中的興奮,喬青自顧環視整個大棚的人。
這幾乎可說是慵懶的淡淡目光,卻讓他們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全部垂下了眼睛不敢和她對視。
聽她邪肆又狂妄的嗓音懶懶迴盪在寂靜的雪山腳下:“這雪崩,我喬青只說一句,不是我乾的——至於你們信不信,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記住了,現在站着唧唧歪歪的到底是誰的地盤——在鳴鳳,你們都給我把尾巴夾起來,是龍,你盤着,是虎,你趴着。誰要是有一句閒言閒語唧唧歪歪讓老子聽見不痛快了,地上那個,就是你們的榜樣。”
她說到這裡,頓住。
地上那華師弟,哼叫聲越發悽慘。
大棚內呈現出一片惱羞之色,人人臉如豬肝。
——這是威脅!絕對的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誰都沒想到,這喬青不只不解釋,不低姿態,反倒直接擺出了這樣的態度。對着三大宗門,對着諸多散修,甚至對着大陸上極爲稀有的煉藥師們,竟是這麼放肆這麼狂妄這麼蠻橫這麼霸權!猶如一巴掌實實甩向他們的臉,告訴他們,老子的確是沉寂了三年,可那又怎樣?三年前的種種浮現在眼前,衆人捏着拳頭只得在心裡破口大罵:“這土匪!這就是個土匪!”
喬青冷笑一聲,老子還就是土匪了!
她才懶得管他們心裡在想什麼,罵個夠去,她這些年來得到的罵名還少麼。眼見着大棚內這反應,應該是消化完上面的話了,她才接着道:“至於出了鳴鳳以後——有問題,你們宗主來。”言外之意,跟老子要說法,你們不夠格。
這兩段話撂下,喬青轉身就走:“上山。”
鳳無絕低低笑起來,忘塵幾乎被她震到傻眼,老老實實跟着上山了。
——只留下了山腳下一片目瞪口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仰望着那漸行漸遠的三道身影,喉嚨裡梗着滿滿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吳奇還怔怔站在原地,準備了一肚子的妙語連珠,卻連自己的名字都沒說完,已經被人無視了。巨大希冀之後的失落,讓這個小人物失魂落魄。他魂不守舍地晃回了大棚,剛剛那意氣風發邁出的兩步,再走回去,卻變得無比艱難。
“哼,還真以爲你有什麼本事呢,還不是出去丟人現眼。”
一聲刺耳的諷刺響在耳邊,這種帶着點兒不屑的話語,他之前常常聽見,此刻卻覺得難以接受。這會兒華師弟已經暈了過去,照顧着他的師兄發現吳奇竟敢不回話,一巴掌猛的扇了過去!
啪——
那麼響亮,那麼刺耳,那麼疼。
吳奇趔趄倒地,那師兄猶自不痛快,合着剛纔在喬青那裡受到的羞辱一腳用力踹上他的小腿骨:“你不是最會拍馬屁麼,你不是就知道巴結華師弟麼,這下正好,陪着華師弟同甘共苦吧!”
“哼,吳奇,無奇,老子看你就是個膿包貨色!”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也敢代表萬象島?”
腳上傳來骨裂的劇痛,耳邊幾個師兄弟們齊齊看着熱鬧。
吳奇蜷縮着,從未有過的恨!
長久的壓抑,過高的期望,讓他從自己構建的一片虛幻天堂,就這麼猝然跌落了下來。重回人間麼?不!天堂之後的墜落,比墮入無邊地獄還要讓他痛苦——是她!是她!這一切都是因爲她!一句句的嘲辱,一雙雙的冷眼,幻化爲無限猙獰醜態在他腦中扭曲着,最終融合成了喬青那淡淡一覷的模樣。
雙手死死抓着地面,他那雙平庸的只餘一點小聰明的眼睛,染上了無邊的惡毒……
有人歡喜有人愁。
和大棚內形成了截然對比的,是還愣怔在山腳下的鳴鳳衆人。
衆人只覺剛纔被萬象島羞辱的一口鳥氣,在太子妃的兩句話中,全數消散了個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沸騰的熱血幾乎要破體而出!他們一眨不眨注視着那紅衣身影消失了的一個山坳,目中的狂熱險些要燒灼了這一整片冰冷雪山!
長久的沉默和粗重呼吸之後——
終於有人低低罵了一句娘,將滿腹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狂熱到足以震徹天地的雷鳴吶喊:“太子妃萬歲!”
“太子妃萬歲!”
“太子妃……”
……
“我靠!老子聽見了什麼?”
正走在皚皚白雪地裡的喬青,眼前一黑,險些栽雪裡去。
鳳無絕微笑:“太子妃萬歲。”
她見鬼地掏了掏耳朵,咂着嘴巴:“你爹要是聽見,會不會活剮了我。”
鳳無絕淡定聳肩:“自有奶奶出馬剮了他。”而且他父皇,也不是那種小氣猜忌的人。
喬青本來也只是好笑的一問,和鳳翔帝相處的時間不多,這些年來見過的次數一個手掌都數的出來。不過也看的出,那老皇帝一心只念着無絕的娘,對什麼政事根本不上心,巴不得有人把這位子拿了去接手呢。腦補了一番老太太爲了曾孫子胖揍一把年紀的親兒子的畫面,喬青哈哈大笑:“那天我出關,奶奶還逮着我問來着。”那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肚子,嚇的她撒腿就逃到雪山了!
鳳無絕一挑眉,明白了過來。
——不過重點卻沒放在生娃上,而是專注於美妙的製造過程了。
慾求不滿的男人舔了舔嘴脣:“回去再努力!”
喬青一揚手,豪情萬丈:“大戰三百回合!”
忘塵:“……”
忘塵無語地看了眼喬青,像是在辨別,這真是個妹子麼?
關於性別一事,喬青也沒瞞着他。忘塵和她之間關係微妙,雖然這三年來,一個在閉關,一個遊走大陸,相處的時間真正算不上多,可喬青就是堅信,一旦自己和忘塵之間出現了衝突,那麼這個冷漠男人的選擇,一定是以自己爲重。別問她憑什麼肯定,血脈裡遊走的親近感和信任,說不清道不明,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着。
不過即便如此,也把他給好一個嚇。
從來冷漠的人,出現了一種名爲傻眼的情緒,終於在呆滯了近半個時辰之後,默默接受了這一可怕的現實。
這會兒,他還沉浸在對這妹子的震撼中。之前在柳宗裡,喬青指着老祖罵的驚悚畫面他沒見識到。後來這三年,喬青沉寂了下來,大陸上關於她的一個個傳聞,大抵都被最新崛起的華留香所取代,忘塵倒也沒聽說多少。剛纔眼睜睜看着這貌似是妹子的妹子比爺們還爺們的狂言豪語,震撼之餘,不由擔憂道:“你這一舉,容易引起他們的誤會。”
喬青知道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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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纔那番話,讓他們心裡產生了惱恨。
剛剛經歷過一場死裡逃生,那些人惜命還來不及了,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會夾起尾巴做人。可這也僅限於鳴鳳,一旦回去宗門,絕對的添油加醋不說出個花來不算完。
不過另一方面說,這也算是個雙刃劍——她從來不是個狂妄辦傻事的人,最起碼:“管他們怎麼想,反正在鳴鳳的時候,定不敢亂說話了,先把流言止住再說。”否則:“若是這事在沒查出端倪之前,就讓他們嘰歪到了大陸上,到時候就算查出了真相,鳴鳳也不好解釋了。”
這世上,最怕的就是謠言。
一人說,百人說,千人說。待到傳到最後一個人的口裡,可能原本還只是“修羅鬼醫取了冰山雪蓮殺人滅口”,最終會演變成“鳴鳳想吞併大陸,暗中對付六大宗門之人”。
忘塵見她想的透徹,也不再多說。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看看,這雪崩是怎麼來的……”
喬青話音沒落,眼前一個白影“咻”地撲了上來。她差點讓大白給壓趴下,一眼看見這肥貓懷裡抱着的全是活蹦亂跳的雪魚,離了冰湖正垂死掙扎呢。喬青一身魚腥,還沒說話,大白已經四隻肥爪在半空撈着蹦出去的魚,嘴裡喵着:“閉嘴閉嘴,別喳喳,聽貓爺說……”
喬青一皺眉:“人爲的?”
大白諂媚點頭,雙下巴一顫一顫:“這麼大的秘密,怎麼犒勞貓爺?”喵,就來一盤兒香酥可貓的小魚乾吧。
喬青咧嘴一笑,牙齒比雪地還白。
肥貓立馬暗道不好,撒腿兒就想跑,兩隻肥爪子一鬆,雪魚撲棱着落了滿地。貓臉閃過掙扎之色,終於還是沒敵過吃貨的本性,炸了一身的白毛照着地上的未來小魚乾就神勇地撲了上去。
啪——被魚尾狠狠甩了一大嘴巴子。
緊跟着——被喬青逮着一巴掌拍雪地裡拔都拔不出來!
三人飄然遠去。
留下雪地裡被雪魚環繞的一個深坑,大白的貓腦袋戳在地平線上,仰頭悲色望青天:“喵嗚~”
剛纔這貨送來的消息,正是關於那雪崩的原因。喬青三人一路尋去了那處地方,原本被冰雪覆蓋的山巔,已經夷爲了平地,整個雪山內的地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有不少武者正散佈在這裡進行着施救。
見他們來了,紛紛跑過來回稟着施救的情況。
鳳無絕點點頭:“辛苦了。”
這些可愛的鳴鳳武者們,撓着頭一臉汗顏:“有太子爺這句話,咱們就是凍死都甘願!”
待衆人又散去,三人循着一溜溜肥小的爪印,一直循了過去。北塔爾冰湖並非只是一汪湖泊,而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帶,有大有小,遍佈之廣,從雪山的外圍一直延續到深處。大白這貪吃的玩意兒,自然是奔着最深處的那汪最大的湖泊而去,正好就經過這裡,發現了端倪。
終於在某處,找到了一撮白毛。
不得不說,大白那貨還是很機智的,怕風雪把爪印給抹去,特地忍痛揪了一撮毛插在了雪地裡。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一撮白毛迎風飄舞,極好辨認。喬青無語地低罵一聲:“那沒出息的東西,肯揪自己的毛,也不願意丟下一隻雪魚。”
她閉上眼睛,放出感知。
片刻後:“是有玄氣波動。”
鳳無絕冷笑着接上:“還是高手!”
這感知能察覺到的波動極爲微弱,又過了有三天之久,若非有大白的記號在,或許他們三人路過這裡也會漏掉。的確是高手,她和鳳無絕只感受到了波動,卻無法斷定這波動的等階,那只有一個可能。
——玄尊之上!
三人對視一眼,沒再說什麼,原路返回。
可下山的步子,明顯凝重了不少。
一個玄尊高手,這說明了很多問題——當日邪中天曾說,他和鳳太后屬於玄帝,那已經死了的龍主和紅藥三人是更高一階的玄尊。翼州大陸的世俗認可中,鳳太后已經是第一高手。自然,不乏有像她和鳳無絕這樣後來居上之人,也說不準哪一個宗門的宗主這三年晉升了,還有柳宗老祖這樣不爲人所知的高手,大陸上定然也有。
可不論怎麼說,最大的可能性,都是三聖門!
三聖門不是要五年才能出現麼?
還有爲何沈天衣卻可以出現在翼州,那紅藥三人也能?
他們受到了什麼樣的禁止,纔會百年一現,又需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打破這一規矩?
重新開業的萬寶樓背後之人,可也同樣是三聖門?不是沈天衣,那麼又會是誰?爲了什麼對鳴鳳下手?
一團一團的亂麻纏繞在一起,理不出個頭緒。這麼千思萬緒地想着,已經抵達了雪山腳下。三人一出現,那大棚裡立即變的寂靜無聲,除去玄雲宗之外,所有人都低下頭去眼中是濃濃的不忿和懷疑之色。自然了,這些也只能放在心裡,誰又敢真的跟她叫板?
万俟迦走上來,還沒臨近,先皺着眉毛捂住了鼻子。
喬青仰頭望天,靠!這腥味,老子得洗一年澡!見鬼的肥貓,懲罰還是輕了。她正鬱悶着,万俟迦已經適應良好:“怎麼樣?”
喬青扭頭看他:“你問我?”
万俟迦搖頭笑了:“我自然不會懷疑你。”
倒不是他和喬青有多麼深的交情,而是……雖然不願意這麼想,但是的確如此,哪怕她想殺人,她想滅口,恐怕在場的這些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不夠資格吧。這個人,早已經不和他們這些普通弟子站在同一水平線上了,她的目光更遠,她的腳步更高,又怎會特意製造出一個雪崩,費力不討好的只爲了滅他們口呢。
就像剛纔,喬青那話中的意思,他們夠格麼?
“修羅鬼醫若想我們死,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需要弄出雪崩興師動衆麼?”万俟迦苦笑了聲,立即引起了一陣重重咳嗽,本來就重傷不見血色的臉更是蒼白。他彎着腰咳了半晌,才順過氣來,真心實意說了一句:“謝謝。”他們的命,都是鳴鳳救回來的。
喬青意外看他一眼,遞上一粒藥丸:“總算還有個明白人。”
“師兄,別——”遠處看見這一幕的弟子,立即驚叫出聲,“吃”字還沒說出來,一想到那喬青就站在眼前呢,趕緊又吞了回去,可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急和擔憂。喬青“嘖”一聲:“得了,省的你吃完拉個肚子老子都得背上罪。”
万俟迦卻不懷疑,當場服下。
不過頃刻功夫,藥丸在體內花開形成一股暖流沿着經脈遊走周身,他竟感覺自己頗爲嚴重的內傷在一絲絲好轉着!万俟迦瞪大了眼睛,大驚失色:“你……”
喬青豎起手指:“噓。”
万俟迦嘴角抽搐,他開始還以爲這是療傷藥,卻絕對沒想到,這是丹藥!不是大夫煉製的傷藥,而是獨屬於煉藥師的丹藥!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消化了這個事實,瞪着喬青像是看一頭活恐龍——有沒有搞錯,她玄氣高就罷了,竟然一聲不響的成了煉藥師?尤其是,這丹藥見效之快,絕對不是一品二品的低等貨!
喬青一挑眉,默認了。
万俟迦差點沒以頭搶地。
自己猜到了是一碼事,她承認了可是另一碼事!
這可是煉藥師啊,大陸上稀缺非常幾乎要絕種了的煉藥師啊!這話絕對不誇張,萬年之前煉藥師還是和玄師一般比較常見的職業,不少前輩的選擇都是兩職兼修,就如柳宗一般。可是經歷了漫長歲月之後,煉藥師這一職業,已經發展到了萬金難求的局面。多少小宗門小家族爲了供奉一個煉藥師,險些傾家蕩產!
万俟迦看着喬青,就像是看見了一座移動小金山。
他搓着手,準備爲宗門謀福利:“那個,喬公子,若是鳴鳳呆悶了,不妨來万俟宗門走走。嗯,對,隨便住,隨便玩,包吃包喝包您滿意!哦對了,万俟風和靈兒那丫頭,還常常提起你呢,尤其是靈兒,多少次想離宗出走來鳴鳳找你,這次來雪山,她都差點跟來……”
喬青哭笑不得。
眼見着這哥們滔滔不絕絞盡腦汁幾乎把她認識的万俟宗門的人都說了個遍,連連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万俟迦硬着頭皮又邀請了她一遍,總算停了嘴。剛纔那個叫停的弟子不斷朝這邊張望着,以眼神詢問他的健康問題,好像他吞了喬青給的玩意兒,下一秒就得當場嗝屁。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喬公子放心,這件事會爛在在下的肚子裡。”
有些話可以聲張,有些話卻絕不能提。
万俟迦甚至可以想象,一旦她成爲了煉藥師的消息傳出去,會造成多大的騷動,會遭到多少人的嫉恨!而她卻肯拿出一粒萬金難求的丹藥,幫了他一把,如果沒有這粒丹藥,他的內傷恢復恐怕需要一年的時間,而玄氣也會停滯不前,對以後的修煉影響甚大。
喬青點頭,回到正題:“這雪崩的確是人爲,出手之人,修爲在玄尊之上。”
万俟迦臉色凝重。
喬青也爲這事兒心煩的要命,擺擺手道:“我們去客棧休息,明日一早就出發了。”
“這麼快?”
“柳宗的藥典快開始了,這裡沒什麼值得再探究的地方,搜救人員後面會陸陸續續的趕來,少則三日,多則五日。裡面埋着的玄氣都不低,挺些日子沒多大問題。剩下的人是死是活,自有人去救,老子還沒這麼大度,要親自跑上山去救那些懷疑我的人。”
万俟迦點點頭,對這人的小氣和睚眥必報深有感觸。既然她是煉藥師,柳宗的藥典去參加也沒什麼可奇怪的。想到這一茬,他又朝大棚那邊瞄了一眼,那意思——還有不少弟子受傷頗重,要不,再來點兒?
喬青氣的差點一腳踹過去,你當這是大白菜啊!
万俟迦:“……”
望着喬青遠遠而去的背影,他不由笑了起來。這感覺很奇妙,他對喬青,從挑釁,到嫉妒,到憤恨,再到懼怕。如今,只剩下了滿滿的敬佩和感激。竟然有一日,他也可以和這個人談笑風生,万俟迦站定原地,一直待到看不見了,笑着回去了大棚裡。
這邊的搜救,鳳無絕是主心骨,是定心針,自然離不開。
喬青和忘塵沒什麼事兒,也不願意站在那裡看萬象島和散修的便秘臉,便先回了客棧。待到翌日一早,鳳無絕將剩下的事有條不紊地吩咐給了老城守,命他隨時將消息傳回去,又交代了後面朝鳳寺的弟子會來,便離開了。後面的事,自有陸峰幾人趕過來接手。
這北郡城一行,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可他們都知道,那造成雪崩之人的身份查不出來,後面還會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們,等着鳴鳳。
三人本來也沒什麼行囊,用了一餐早膳,又再一次風塵僕僕地施展輕功上了路。喬青不由感慨,這幾天連續四次走這條路,第一次來,是期待,冰山雪蓮。第二次回,是期待鳳無絕出關大白醒來。第三次來是對雪崩的未知和凝重,第四次回,又變成了一團亂麻,凝重更甚!
以至於,喬青懷着凝重的心情飛回了凰城。
千里之外的雪山深坑裡,還有一隻肥貓戳在裡面,悲悲慼慼望青天:“小青梅咋還不回來呢。”
“阿嚏——”
喬青在凰城大門口,打了個驚天動地的打噴嚏。
“別是風寒了。”鳳無絕一皺眉,探了探她的額:“雪山太寒,回去給自己開個方子。”
“哪那麼脆,老子玻璃碴子拼的啊。”喬青揮揮手,吊兒郎當道。
鳳無絕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頓時讓她想到了玄雲宗上的那一次風寒。靠,這麼丟人的事兒能不一直拿來戳老子麼。喬青背起手,溜溜達達往城裡走,可那背影,落在太子爺的眼裡,倒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太子爺咂了咂嘴,回憶着當年的揩油生涯,摸個小手,摟個小腰,頓覺回味無窮:“唔,三百回合的大戰,可以提上日程了。”
忘塵:“……”
所以說,這三人,真的是實實在在的把可憐的肥貓給忘到爪哇國去了。
一路上,喬青在某隻肥貓越來越深的怨念中,噴嚏不斷,簡直要把腸子都給打出去。鳳無絕眉毛越皺越緊,就連忘塵都側目看了她一眼,不怪他匪夷所思,到了喬青這程度,若是再傷寒,那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喬青正要說點什麼,高手的尊嚴不容挑釁。
倏然——
她步子一頓。
同一時間,鳳無絕和忘塵,亦是停住了腳步。
三人同時感受到了一束目光,侵略性十足地落到了身上。帶着絲若有若無的興致勃勃,上上下下將他們打量着。循着這道視線,一擡頭,正正看見的,就是走到了門口的萬寶樓。這重新開業的萬寶樓,依舊富麗堂皇,卻不似從前那般只做大單的生意,而是改爲了一個鑑寶類的普通拍賣行。這會兒不斷有武者進進出出,門庭若市,熱鬧的很。
而這道目光,正是來自於萬寶樓的頂端,第四層樓閣上。
那裡,正站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