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哪裡敢應宇文昊這句問話?雖然與在王府保護王妃的安全相比,他的確更希望自己能跟在宇文昊身邊,隨宇文昊一起去剿匪。
可是在十七王府裡,宇文昊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方纔的異議,也是無極壯着膽子提出來的。如今宇文昊再問他,他可是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屬下定不負王爺囑託。”無極雙手抱拳,向宇文昊做出了保證。
宇文昊沒再說什麼,一馬當先,絕塵而去,陳清明以及一衆暗衛緊隨其後。
人都走遠了,無極又站在大門外眼巴巴地望了一會兒,唉聲嘆氣一番之後,方纔垂頭喪氣的回了王府。
守門的侍衛重新將大門關好,夜色再一次歸於平靜。
王府裡,因爲剛纔那一番忙亂而亮起的燈光,又漸次熄了下去。而在睡夢中酣甜的葉媛媛,還不知道宇文昊在大半夜裡又出去辦事了。
***
兩個時辰前,皇宮裡。
昭德帝從午睡起來就一直坐在御案前批改奏章。臨近年關,底下的大臣們總是有很多事需要請昭德帝定奪,可是偏偏皇帝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了。
尤其是今年,頭疼的毛病一直反反覆覆,總也不見好轉。昭德帝因爲這個吃了不少的苦頭,苦藥汁子也喝了,兩寸來長的金針也往腦殼兒裡扎過,可是無論什麼靈丹妙方,到了他這裡,統統都失去了效用。
因爲被頭疼頑疾困擾,昭德帝每天能夠用在工作上的時間都是有限的。今天上午,劉太醫爲他施了針,下午時他竟覺得頭腦清明瞭許多,於是昭德帝便想着,趁着這難得的機會,多多批改一些奏摺。
頭腦清明時的昭德帝,工作效率還是很高的。經過一整個下午的努力,御案上原本堆積如小山的奏章只剩下小半部分。
這期間,大太監李如海一直在旁邊伺候着昭德帝,時不時的給主子端茶、倒水、送點心之類的。
而就在剛剛,昭德帝本來端了一杯清茶來喝,他一邊看着御案上的奏摺,一邊喝着熱茶。可是忽然,他卻將手上的茶杯重重地撂在了桌上。
瓷質的茶杯與金絲楠木的桌面相碰撞,發出一聲脆響,讓一直守在旁邊的李如海也是一驚。
他偷偷擡起眼來看昭德帝,就見昭德帝面色陰沉,有如陰雲密佈一般。李如海心裡暗暗地嘆了一口氣,知道昭德帝這是又生氣了。
想必又是哪位大臣進上的摺子觸到了昭德帝的黴頭,讓昭德帝好不容易維持了一整個下午的好心情都煙消雲散。
昭德帝的脾氣說變就變,也許上一刻還笑逐顏開,到了這一刻,卻又怒容滿面。李如海跟隨在昭德帝身邊服侍多年,把這位皇帝的脾氣摸了個門兒清。
若是昭德帝生氣的時候,得先讓這位主子一個人氣一會兒,等到這位主子要茶的時候,旁人再上前勸慰,這時候,保準一勸一個準兒。
因此,李如海一點兒也不着急,不緊張,他眼觀鼻、鼻觀心的仍舊在原地站着,儘量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免得打擾到昭德帝一個人生氣。
誠如李如海所瞭解的那般,每當昭德帝遇到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的時候,總是喜歡先一個人琢磨一遍。等到他琢磨得差不多了,氣也消得不剩下什麼了。
因爲劉太醫說,這頭疼的毛病最忌諱生氣動怒,應當時刻注意着,不要在情緒上有太大的起伏。昭德帝一直也有遵醫囑,有意識的控制着自己的脾氣。
說起來,他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發火、動真怒了,可是今天這件事,他實在忍耐不了。
通政使曹萬達上奏說:入冬以來,西北地區降雪不斷,現在已經鬧起了雪災。有許多平民百姓的房子都被連日的暴雪壓塌了,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民。
而西北地區的雲臺縣,是這次雪災最嚴重的地方。偏偏當地的官府又不作爲,不僅不幫助災民們度過難關,反而還將境內流離失所的百姓們都給趕到了城外去,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昭德帝看着曹萬達上的這一份摺子,視線在一行行字跡中掃過,只覺得氣血上涌,恨不能立馬就把雲臺縣的官員給捉過來,好好地拷打審問一番,再把他們都給發配到邊疆軍隊裡去做苦役。
在最初的那一陣氣憤漸漸平息之後,昭德帝開始認真地思考起這件事來。
御案旁邊的魚戲蓮葉瓷缸裡,插放着大周的簡易輿圖。昭德帝將那張簡易輿圖抽出來,平攤在御案上,在輿圖上找到了“雲臺縣”三個字。
雲臺縣屬河西州管轄範圍,是河西當地的大縣,甚至巡撫衙門都設立在此處。那麼也就是說,百姓被衙門的差役給趕到了城外去,這件事,河西巡撫也是知情的?
又或者說,這根本就是河西巡撫授意底下的官員做的?
昭德帝深深地皺起了眉毛,不管是怎麼回事,那河西巡撫都逃不掉一個“失察”和“不作爲”的罪責。
轄地發生了雪災,不僅不上報朝廷,反而還隱瞞災情,坑害百姓,這樣的人,死都不足惜,怎麼可能配成爲朝廷命官?
昭德帝越想越是生氣。這次的事,若不是被曹萬達給捅了出來,只怕他這個一國之君要被矇在鼓裡一輩子了。他們這是欺君之罪,是在欺君啊!
河西州巡撫,叫什麼來着?叫林福運的是吧……昭德帝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依稀記得,當年是宇文謙說這個人寫文章寫得極好,從他的字裡行間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有品有節之人,若是爲官,必定會有一番作爲,能夠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因爲宇文謙這樣舉薦林福運,而昭德帝又向來很信任宇文謙,所以他纔會任命林福運做西北巡撫。
可是林福運才上任幾年啊,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河西州發生了那麼嚴重的雪災,整個兒州縣都快要被雪給埋住了,他這個做巡撫大人的,竟然連一封奏摺都沒有呈上來。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