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這麼一問,無極也反應過來。意識到商隊被劫一事可能有什麼蹊蹺,無極稍微冷靜了一些。
“王爺問的是啊!榆莊也是歸京城管轄的,是來往客商頻繁經過的地方,相當於是京城的門戶了。榆莊要是有土匪出沒,那還能了得?除非是京兆尹頭上的那頂烏紗帽戴夠了!”
無極一點也不像是一個暗衛,甚至還有些孩子心性,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因爲這莽撞、冒失的性子,他沒少被陳清明教訓,可是偏偏他一次也不長記性。
這一次,他又犯了這樣的毛病。宇文昊當即瞪了他一眼,“什麼話你都敢說!待會兒下去,自己領十個嘴巴。”
被宇文昊訓斥了,無極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朝中官員的任免自有吏部負責,最後要皇帝首肯,政令才能頒佈下去,傳遞到各官員手中。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妄議這種事,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那可是要捉到大牢裡去打板子的。
無極被打板子,這倒都是小事兒,更嚴重的是,因爲他是十七王府裡的侍衛,是宇文昊手底下的人,這話一旦傳揚出去,就相當於是親自把把柄送到了別人手上。
到時候,與宇文昊站在對立面的大臣們,要是參他一本,說他“擾亂朝綱”、“干涉官員任免”,那理由都是現成的。
也幸好十七王府被宇文昊和葉媛媛管理得如同鐵桶一般,王府裡的人嘴巴都很嚴,無極說的話,並不會被人故意傳揚到外面去。
要不然,他闖下的禍,別說是十個巴掌,就算是打十個板子,也挽回不了。
無極閉緊了嘴巴,不敢再亂說話了。而那個白侍衛的嘴角,卻好似在不經意間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只不過他面向牆壁趴在牀上,因此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屋子裡的人都眼觀鼻、鼻觀心,權當作沒有聽見剛剛無極說的話。白侍衛亦是如此,他接了宇文昊的話茬說道:“屬下也覺得,那些人並不像是土匪。”
“那你覺得,他們像是些什麼人?”
白侍衛頓了一下,似是在斟酌着用詞,然後他纔回答道:“屬下以爲,這些人看起來倒像是從別處逃難過來的流民。”
“流民?”自從晚上見到無極的那一刻開始,宇文昊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而在向白侍衛詢問了商隊被劫一事的細節後,宇文昊的兩條眉毛更是要擰到一起去了:京城附近什麼時候有的流民?他怎麼不知道?
許是大夫縫合皮肉時下手稍微重了一些,白侍衛一時沒忍住,叫了出來,“啊——”
不過他很快就收了聲,緊抿住嘴脣,一聲不吭,額頭上的冷汗更是如雨下。在一旁幫忙的另一位大夫拿布巾子幫他擦了擦臉,他低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白侍衛正忍耐着疼痛,宇文昊也沒有催促。過了一會兒,那股子痛意漸漸地過去了,白侍衛便又接着說道:“因爲那些人衣衫襤褸,行動間也並無章法,出手傷人時雖然狠厲,但是也有猶豫。看着倒不像是佔山爲寇的匪賊,反倒像是突然決定鋌而走險的。”
“而且,屬下聽到他們交談,這些人說得不是京城的官話,聽起來,像是有些西北口音。”
宇文昊臉色陰沉,擰着眉頭,看起來心情十分的不好,可是無極卻猜不出來,自家王爺到底在想些什麼,又在猶豫什麼。
依他之見,管那些人是流民還是土匪呢!既然犯了事兒,那就要受到懲罰。當務之急,是趕緊追過去,滅了那幫膽大包天的賊人,把受傷的兄弟們都救回來。
可是剛剛已經因爲說錯話而被宇文昊教訓了一頓,待會兒還要去領罰……無極也只是在心裡面想想,並不敢亂說話了。
而宇文昊,則一直在反覆思索着白侍衛的話。白侍衛說的那些,乍一聽起來,好像是沒有什麼不對,可是卻經不起仔細推敲。宇文昊直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一時還沒有找到不對的地方,所以他纔會陷入到沉思當中。
白侍衛先是說,那些人從土丘後衝出來,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並且搶佔先機,砍殺了幾個王府的侍衛。等到後來,真刀真槍的打起來,他們的形勢又漸漸不妙,可是就在這時,又有幫手衝了出來,利用受驚的馬匹對付王府的侍衛們……
照這麼看的話,那羣人當中,應當有一個十分聰明有頭腦的人,不然怎麼會想出“把點着的幹稻草綁在馬尾巴上”這樣好的計策來?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一夥人的領導者。
可是白侍衛轉臉卻又說,那些人沒有規矩,雜亂無章……他說話的內容前後矛盾,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而且,宇文昊派去商隊的侍衛,可不是普通的家丁護院。那些是當初沒能入選暗衛的人,說起來,他們的武功也就比暗衛差上一些。可是要以一敵多,消滅個把匪寇,或者是制服作亂的流民,那都不在話下。
就一些逃難來的、不知道在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的流民,仗着人數衆多,就敢劫了十七王府的東西,還把那些精幹的侍衛們打了一個落花流水——宇文昊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他對自己的人有信心,不然也就不會將護送商隊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們。
宇文昊覺得,這整件事當中,應當還有什麼細節,是他沒有留意到的。
就在這時,仍舊趴在牀上的白侍衛見宇文昊始終沒有再說什麼,似乎是有些着急了。而給他縫合傷口的大夫也剛好結束了手上的動作,並幫他把傷口包紮好了。
白侍衛艱難地轉過身來,面向宇文昊,聲音悲切,“屬下懇請王爺,派人前去榆莊,將那些惡人繩之以法,救回王府的其他兄弟,奪回屬下們千辛萬苦從東瀛護送回來的珠寶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