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嵐披頭散髮的癲狂,一直在叫“我纔不進去,你以爲我不知,她在鏡子裡,我看見她了”,那咯咯的笑聲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綠玉素來膽小,不由得拽了拽趙錦繡的衣裳,小聲說:“夫人,咱們回去吧,這裡陰森森的。”
趙錦繡也覺得這種情況很陰森詭異。儘管周圍日光強盛,但是心裡一直髮涼,幽幽地壓抑得不舒服。
“是啊,夫人,如今您有小公子在身,切不可於這等不乾淨接觸。”紫蘭也在一旁進言。趙錦繡並沒有挪動步子。
院落裡,蘇青嵐披頭散髮奔跑着,幾個小婢截她不住,忙得暈頭轉向。
不一會兒,蘇青嵐卻是轉進竹林深處。趙錦繡吩咐人去抓蘇青嵐回來。然後,對楊進說:“麻煩楊統領與我進去走一趟。”
這話一出,楊進倒是答應了。明雲歡、綠玉和紫蘭三人異口同聲地反對,說:“不行。”
趙錦繡掃她們一眼,三人都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綠玉自然是怯生生的,壓低聲音說:“婢子聽以前廚房的三娘說,被鎖在鏡子裡的鬼魂都是凶死的,戾氣很重的。”
明雲歡也立馬用力地點點頭,表示附和。紫蘭則是面露難色,這會兒,連楊進都不由得建議:“夫人,這院落倒是挺陰森的。咱們還是打探清楚。再從長計議。話說,這前面浮光寺。聽聞寺裡的滄海大師,佛法高深,若是有需要,咱們就去請大師來瞧瞧。若真是有什麼不乾淨的,超度了便是。這種事,實在是虛虛實實的,咱們也沒個準信。到底是裝神弄鬼,還是真神真佛的。”
楊進一番話入情入理。趙錦繡站在院門口琢磨一番,也決定先回去,打探一番。衆人皆鬆了口氣,一併回到自己的院落。
趙錦繡所住的院落與楚江南所住的院落只隔了一堵灰牆,雖然這牆也不矮,但因爲兩邊都是兩層樓,所以站在樓上,對方院落裡的情況也是能看得清楚。
不一會兒,幾名侍衛將蘇青嵐從竹林裡抓回來,很細心地用了絲帶綁住她的手腳,幫那幾個小婢將她抱回屋內,蘇青嵐一直在喊:“不要進去,不要進去,她在鏡子裡。”
那幾個衛戍不得已,只好拿了**將她迷暈,整個院落纔算安靜下來。趙錦繡一直在二樓靠窗的竹榻上坐着瞧楚江南院落裡的一切,兀自觀察,想從蘇青嵐的表現上看出一點點的蛛絲馬跡,看看是不是裝神弄鬼。可是一切都太正常,正常得讓趙錦繡都覺得那座平素裡看起來十分幽靜的竹林小院有着某種詭異恐怖的氣氛。
她換了個姿勢,手不由得撫在小腹上,今天,她已經情不自禁地做這個動作好幾次了。每一次這樣,趙錦繡就會覺得安寧,渾身充滿力量。一點的恐懼與害怕都沒有。就好像江慕白就在她的身邊一樣。
旁邊,綠玉還在搖着扇子,攪動沉悶的空氣,帶起陣陣的風,也有幾絲的暑氣,屋外槐樹上的蟬鳴得此起彼伏的,甚是擾人。
那幾個侍衛將蘇青嵐送回去後,將要回院落,明雲歡和紫蘭將他們擋在門口,拿着桑樹枝條蘸着香灰水那邊灑了又灑,口中唸唸有詞,過了一會兒纔將他們放進來。
幾名侍衛上樓來,站在一旁的楊進詢問了一番,幾人皆說了屋內的情況,並無異常。遣走幾人,楊進走過來,低聲說:“夫人,目前還看不出什麼。要不要屬下去向這裡的護院打聽一下,這裡曾有過的事。”
趙錦繡點點頭,吩咐他小心謹慎些,不要露了馬腳。
楊進剛一走,紫蘭和明雲歡就串了很多的桑樹枝插在院落周圍,又焚了香。最後,紫蘭蹬蹬地上樓來,建議趙錦繡將院子內那棵槐樹砍了,說槐樹屬陰,容易招惹鬼魅。
趙錦繡斜倚在軟榻上,掃了紫蘭一眼,只漫不經心地說:“這是人家的地方,借住已經是恩賜了,憑什麼砍那麼老的槐樹?”
紫蘭一臉着急,咬了咬脣,又着急地喊了一聲:“夫人——”
趙錦繡也曾聽江慕白說過,槐樹是屬於陰的,容易招惹鬼魅。而他之所以捨不得砍掉寧園的槐樹,只是因爲那時以爲再也見不到她。所以,他很喜歡看到槐花滿樹,那樣就會想起趙錦繡的家鄉,會想起那一年他們去山頂看槐花,她說白花插頭上不吉利,狠狠地踩碎……
這是兩人剛相認不久時,牽着手在寧園槐花林裡回憶過去。那時,趙錦繡還開玩笑說:“我們兩個都是魂穿而來,是不是應該在院落周圍種滿槐花?”
江慕白還因爲這句話而吻住她的嘴不放,吻得她癱軟無力靠在他懷裡,最後才放開她,正色教訓:“既然上天讓咱們來到這裡,無論這身體以前是誰,從我們甦醒的那一刻開始,就是我們的,就是正主回來了,都得靠邊站。因爲對不起,從他們丟棄這身體開始,以後的人生就是我們的,與他們無關了。可記住了?”
趙錦繡靠在他懷裡,應聲點頭。江慕白還不放過,將她拖起來,繼續親吻,說:“以前,我們隔着很多東西,我連肆無忌憚地瞧你,都覺得是一種罪過。可是如今,在這個時空,我們現在在一起,以後也要在一起,誰也不能丟棄誰。所以,無論是什麼困難,都不準放棄,知道嗎?”。
趙錦繡被江慕白臉上的嚴肅弄得有些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所講的是什麼,心裡竟是巴巴地覺得微微的疼痛,感動如潮水般洶涌,化作眼淚傾瀉而出。
“笨,哭啥。我們在一起呢,是受到神的眷顧與祝福的。”他伸手來擦她臉上的淚。
她不停地點頭,連連回答“是”,江慕白笑了,吻了她的脣,低聲說:“錦繡,我的錦繡,你要一直是我的,一直在我身邊。”
“夫人,您早先下決斷啊,楚公子與夫人是舊識,不會因爲砍了一棵槐樹就動怒的。何況楚公子定然也知道這個風俗的。”明雲歡也在一旁附和。
趙錦繡也覺得這麼遮天蔽日的大槐樹在這裡,本身就是一種近乎妖邪的存在。正猶豫間,忽然聽得那樹上有鳥撲騰騰飛走,趙錦繡心裡一驚,不由得坐正身子,瞧着那樹上。
紫蘭身手極快,立馬閃身在趙錦繡面前。這時,只聽見那槐樹枝葉茂密之處,有淒厲的鳥叫,一聲聲的催人心寒,竟是烏鴉在鳴叫。
“呸,這鳥怎麼來這裡了?快給打下來,不能讓飛走。”明雲歡頗爲激動,旁邊的衛戍也沒等趙錦繡下令,兀自拈弓搭箭將那烏鴉射下來。
趙錦繡知曉,在這個時空,如果烏鴉在房前屋後鳴叫,也是預示着災禍,如果這烏鴉鳴叫了,還飛走了,便是大禍臨頭。若要避禍,須得先滅掉烏鴉。
所以,他們射殺烏鴉,也覺得理所當然,並不請示趙錦繡。那烏鴉成功被射下,明雲歡還在窗邊瞧着,一邊看,一邊說:“你們且看清楚,如果還有,絕對不能讓飛走了。”
那幾個衛戍拈弓搭箭,也是一併看着。看了許久,確信只有剛纔那一隻,這才放下箭。
趙錦繡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四周,這院落算是在密林深處,一隻烏鴉能出現在這裡的概率,還真有些買彩票中獎的感覺。
紫蘭這下子卻是不管趙錦繡答應不答應,連忙說:“砍了,砍了。這樹在這裡擋着光線,夫人看書,對眼睛不好。”
這話自然是藉口,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是隨聲附和,道:“夫人,咱們這就幫您砍掉。”
趙錦繡瞧着那幾人的詢問的神色,也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幾名衛戍便又找了人,包括楚江南的幾名護院,找來繩索、與砍樹工具,開始對付那棵老槐樹。
趙錦繡站起身在屋內慢慢踱步,思考着眼前的形勢,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她不由得長長地嘆息一聲。
楊進卻是回來,快步上樓來,連行禮也忘記了,連忙湊過來,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夫人,您猜,屬下打聽到什麼了。”
趙錦繡頗爲狐疑掃了楊進一眼,這男人向來沉默寡言,何曾會說這種話,看來他打聽到的事非同小可。於是,她問:“何事?瞧你都這副模樣。”
楊進顧不得禮儀,將趙錦繡往裡間一拉,道:“夫人,原來這結廬人境的護院來自兩個地方,一個是林家軍中的,負責的是前院,而這後院的則是來自丞相府。而這後院,以前楚公子也來住過,每一次,都是帶着一位姑娘。據說,楚公子極其喜歡這位年輕的姑娘。那姑娘極其的美麗,但是不喜歡笑,臉上常常是淡然的微笑,最喜歡和楚公子在竹林裡練劍、下棋,彈琴,飲宴,那姑娘住的院落不是夫人這一間,而是楚公子那邊的西廂,據說那位姑娘,極其喜歡對着銅鏡梳頭髮,楚公子也喜歡爲她描眉——”
楊進說到這裡,停住了。趙錦繡心裡沒來由地一慌,問:“那位姑娘莫非是?”
“不錯,正是少將軍林希,夫人您。”楊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