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傀，”蔣進臉色陰晴不定，向後退入獄卒保護。“誰讓你進來的！”
韓傀瘦削的身子，撐着一副鎧甲，頗有些搞笑。推了推頭盔，撇嘴橫眼，蔑視蔣進，問：“我們城衛軍辦事兒，還需要誰命令？”
“呵呵。”蔣進陰沉笑笑，“怎麼的，今兒個是變了天了。韓大人這是要和我們對着幹呢？”
“叫一聲韓大人就對了！你還真沒看錯，我今天就是要和你對着幹。兄弟們，大聲告訴我，有人要動統領大人，我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不答應！”城衛軍紛紛舉起武器，以刀拍盾應和。
這些日子，就算趙辰不在了。王預仍在暗中執行着他的命令，給城衛軍的家中私下照顧，然後再通過別的途徑告訴他們這是信安君做的。現在信安君自己都朝不保夕了，還記掛着下面的人。再加上趙辰之前提高軍餉等一系列的舉措，讓城衛軍中，新舊老兵都感恩戴德、空前團結。
“韓傀，”蔣進色厲內荏喝道，“你不要忘了，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是誰的恩惠。如果你的所爲，被那位大人知道了，你可知道下場？”
“誰的恩惠？”韓傀眼神疑惑不解，“我韓傀有今日，都是我自己的努力和統領大人的栽培！”
“好，好，好！韓傀，你一定會後悔的。”
蔣進恨恨咬牙，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卻更向後縮。畢竟城衛軍的人數，是要遠遠多於獄卒的。蔣進看向趙辰，邪惡的笑着，說：“信安君，您可不要被這條狗給迷惑了。看他說的忠心不二，大義凜然。實則陰險狡詐，兩面三刀。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又會反過身來咬您一口。”
“呵呵，你就不要挑撥離間了。”
趙辰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信不信蔣進。“我趙辰有一個原則，就是決不讓任何跟着我走的人後悔。你也別嚇唬我，我的人是什麼情況，我自己知道！”
蔣進笑着，向後退去。如果只是趙府家僕，他還可以強行抓走趙辰；但是如果城衛軍一定要阻攔他的話，蔣進卻是無可奈何。
怨恨的望了韓傀一眼，蔣進退出後院；獄卒也跟着他緩緩退了出去。
見到蔣進退出去，韓傀長長的鬆了口氣。司寇府和城衛軍之間，就是親兒子和乾兒子的差別，乾兒子總是要生龍活虎一點，但是一旦打起架來，父親肯定都是幫親兒子的。如果蔣進要硬來，韓傀還真不好辦。
韓傀走到趙辰身旁，行了一禮，說：“歡迎統領回來！”
“歡迎統領回來！”城衛軍舉起長戟。
“歡迎統領回來！”城衛軍刀拍堅盾。
“哈哈哈，”趙辰拍了拍韓傀肩膀，大笑道：“今天的事情，還真是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這麼及時的趕到，我恐怕就得跟着蔣進那傢伙一起走了！”
趙辰特意強調了‘及時’兩個字，韓傀身子一僵。
趙辰又拍了拍他肩膀，貼近韓傀耳邊，表現得很隨意的說：“我說過了，我的下屬，我都是很清楚的。你也不要擔心，過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對於以後，我只能承諾，處理叛徒的時候，禍不及妻兒。”
“是，大人！”
韓傀抱拳，深深埋下頭。
一行人從迴廊中移到前廳。城衛軍大部分撤退回了大營，剩下的一部分留下來保護趙辰的安全；嘲諷的地方在於，就在幾個月前，叫嚷着要殺了趙辰的人，也是他們。
月娥坐在趙辰左側，也就是他的下方。少女握住自己丈夫的手，神色有些憂慮。“夫君，”月娥聲音很低，“你剛纔怎麼了，那樣子看起來好可怕。”
趙辰寬慰的拍拍月娥的手。趙辰突然意識到，他後背上巨大的紋身，這個秘密在月娥面前完全無法隱藏。毫無笑意的笑笑，趙辰轉向自己老丈人。
趙佶也正好在看他，或者說看他們倆。“信安君！”趙佶拱手。
“父親，”趙辰連忙還禮，“您這麼稱呼我，可就折煞我了。您還是叫我趙辰吧。”
“那，你看，我叫你子辰可好？”
子，是楚地稱呼後輩，以子字冠名。表達親近疼愛的稱呼。趙辰聳了聳肩，說：“您開心就好。”
趙何仰身大笑，說：“好，子辰。爲父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不知你能否回答。”
趙辰遲疑：“說？”
趙佶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和痛苦，說：“我想知道這一次戰敗的原因。”隨後，趙佶將戰爭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趙辰。
說到薛平提議請求援軍，進攻魏軍的時候。趙辰擡頭看了一眼站在趙佶身後的那人，薛平身高七尺左右，相貌普普通通，卻又沒有明顯缺點；也就是還算英俊了。趙辰看他的時候，薛平也看向趙辰，兩人四目交鋒，你來我往，最後薛平先調轉頭去。
趙辰笑了兩聲。他的笑聲裡，總是有幾分嘲弄的意味，但卻不會傷到人。
“其實，如果父親一開始就聽從薛平的建議，派兵求援的話。只要援軍速度夠快，或許現在您已經把韓國人趕到三川去了。”趙辰輕微搖頭，“魏東河不是傻瓜，等到時機錯過了。這場戰爭就變成了圍點打援，再求援自然就全軍覆沒了。”
薛平眼前一亮。這些日子，他深深爲自己求援，導致援軍覆沒的事情自責。現今聽趙辰分析起來，原來他的想法是對的。一時間，對趙辰憑空添了幾分好感。
趙佶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趙辰繼續說：“當初我告訴父親分兵而守，並非是平均分兵的意思。由於敵人數量，士氣，糧草的儲備不同，所派駐的士兵數量也應該有所不同。在城外有山的地方，應該派兵守住山峰，這樣可以避免城被圍死。”趙辰邪邪笑了笑，“其實，如果您不親自進入黔陵的話。魏軍圍困城池，只會激起士卒拼死作戰，導致更多傷亡。”
趙辰閉上嘴，有些不想說了。等會說多了又惹老人家生氣，可就自討苦吃了。
“沒了？”
趙佶正全神貫注聽着，趙辰突然停下來，讓他世界一空。
趙辰攤手。“沒了！”
趙佶臉上蒙上一層落寞，喃喃道：“現在想來，果然是我害死了他們啊！”
趙辰也長嘆了一口氣。在戰場之上，凡是死掉的任何一個士卒，大概都需要他爲他們的死負責吧。可是他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趙辰又想到了那個戰死的秦遠，和薛平相比，這個人似乎更加優秀。如果假以時日，誰知道他會走到什麼地步呢。天意弄人，這便是命麼。將軍百戰死，而趙辰自己的命運，又將會在什麼時候終結呢。
大廳內陷入沉默。大門外，公主妍和李悅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公主妍身穿淡綠色薄衫，懷中捧着一把劍。眼睛紅腫，看起來最近落了不少眼淚。大廳內的人都站了起來，“免禮。”公主妍淡淡開口，徑直走到趙辰身前，將懷裡的劍遞給趙辰。
趙辰將劍拔出，揮舞了一圈，重量適宜，非常順手；這是干將。
“這是你的劍，”公主妍在一旁坐下，清澈的眼眸凝視趙辰，“我現在還給你。信安君，無論我父親曾對你做過什麼，我希望你都能記得他是你的君主。”
“這是自然。”趙辰收劍回鞘。
“很好，”公主妍說，“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父親被圍的消息。現在我需要你率兵，前去營救我的我父親。”
公主妍將這些話說得理所當然，趙辰卻沒忍住笑了。若要說營救趙王，恐怕現在手握重兵的趙牧來得更合適一點。“我手上沒有兵權，公主。”趙辰笑意總有幾分玩味。
“你還有城衛軍，將軍！”
城衛軍？哦，“可城衛軍只有兩千人，我親愛的公主。”趙辰豎起兩個手指，“而代城軍有兩萬人。如果我的消息沒有錯的話，大王現在還在大王子手裡。既然代城軍都沒辦法救他，我又拿什麼去救他呢！”
趙辰在說謊。
雖然代城軍對外宣稱，他們是爲了營救的大王而包圍沙丘。但因爲王預手下暗門的存在，趙辰很清楚的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也就能看穿吳用根本就是爲了幫助太子奪權才如此行事。
雖然太子現在的狀況也不太好。
“不！”公主妍尖叫，平靜的臉色瞬間如水面破碎。“代城軍根本不是去救我父親。他們和大哥一樣，都是想要謀害我父王！”
公主妍偏頭看向李悅，眼神似在詢問。片刻，公主妍鎮定面容，說：“我確信這一點。”
趙辰饒有興趣的看着李悅，不知道他是如何說服公主妍的。“李大人，”趙辰微笑，“才分別沒多久，就又和您見面了。在這兒和您見面，是不是有些讓您失望啊？”
李悅翹起蘭花指，撓了撓頭，拉長公鴨嗓說：“見到信安君才讓我失望。”頓了頓，李悅繼續說，“我還以爲您已經親自率軍出征，去營救大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