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笛走後,牢房又恢復幽暗冷清。
趙辰靠在牢門,手指輕敲木欄,發出一陣“咚咚”聲。
“喂!”隔壁那人又喊道。
敲擊聲戛然而止。
“你能不能把那些給我一點,一點就好!”錢禾貪婪的望着趙辰吃剩下的烤雞燒鵝,喉嚨滾動,不斷吞嚥着唾沫。
趙辰站起來,拿着還剩下一半的燒鵝,走到木欄旁,卻不立即將燒鵝遞給錢禾。“你在這兒很久了?你知不知道這地牢的看守有幾個人?”
“八個!”
錢禾急不可耐的搶過燒鵝,大口大口的撕咬鵝肉,油膩的鵝肉在嘴裡被嚼碎的感覺,摻雜着一點點焦香味,無疑是美味的。錢禾在外邊也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沒想到在牢裡,反倒吃到了。
趙辰不急,靜靜等着錢禾吃完。錢禾把骨頭都舔了好幾遍,扔在地上,纔算滿足。
趙辰看着舔着手指的錢禾,問:“那這周圍還有沒有其他獄卒,或者城衛軍之類的……?”
“我怎麼知道。”
錢禾隨口答道,手上動作隨之一停,疑懼的盯着趙辰。“你想幹什麼?你不會想……吧?”
趙辰垂下眼瞼,眼中帶着輕緩的笑意,說:“告訴我,有,還是沒有!明天你還會得到一隻燒鵝,而且還是一整隻的!如何?”
錢禾舔了舔嘴脣。“這個我是真不知道。不過,我有一次聽獄卒提起換崗的事情,似乎在這附近還有其他看守。”
趙辰走回一旁坐下,屈起手指,很有節奏的敲着大腿。
趙辰回味着今天獄卒趕來,打開牢門,搜索牢房的場景。如果將獄卒的反應速度視爲最快的話,那麼他會在十個呼吸之間出現在牢門前,以兩個呼吸的時間打開門鎖。
他會打開門鎖嗎?這是一場心理的博弈。或許,需要更多的動力,讓他打開牢門。趙辰想着,隨後呢,該怎麼辦?
他可以解決一個獄卒,但是無法隻身面對另外七個。
他還需要一把鑰匙。打開地牢門的鑰匙。
更何況,出了地牢,也許還會遇見其他魏國士卒……
地牢內不知晝夜。但逐漸整個環境都寂靜下來,老鼠在附近吱吱跑動和咀嚼東西的聲音格外刺耳。風在過道里嗚咽,總是讓人聯想到一些並不美好的東西。
第二天,錢禾如約得到了一隻完整的燒鵝。
這一次,趙辰並沒有和孫笛有過多的交流。孫笛的臉上,一抹陰雲揮之不去,估計他最近也不好過。至於不好過的原因,就不是趙辰需要關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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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裡,趙辰仔細計算着獄卒巡邏,送餐,以及休息的時間。而他的身體也逐漸恢復,經過了五六天的療養,感覺已經恢復了大半力氣。
第七天,趙辰已經能夠站起來自在的伸展手臂。他都快忘了完全控制自己身體的感覺。這一天,孫笛臉色出奇的不好。
趙辰接過燒鵝,轉手扯下一條腿遞給錢禾,笑道:“孫先生,今天這麼豐盛,不會是最後的一頓飯吧。”
孫笛身子一頓,表情僵硬灰敗如死屍。
“瞧把你嚇的,我開開玩笑而已。我這個人要死的人都不害怕,先生又害怕什麼呢。”趙辰拍了拍孫笛肩膀,寬慰道。不過,他也明白過來,離公子衍對自己動手已經不遠了。
“你是個什麼君?”
孫笛走後,錢禾靠在木欄上,一邊啃燒鵝,一邊問趙辰。經過這幾日相處,他已經看出這個臉色陰沉的男子,其實挺好相處。最重要的是,和他關係好了每天都可以吃燒鵝。
“信安君。”
趙辰不鹹不淡的回答。這個稱呼聽久了,趙辰有一種這個稱呼已經和自己融爲一體的感覺。
“那你怎麼會在這兒啊?”錢禾隨口一問。
趙辰一怔,將嘴裡的鵝肉嚼碎吞下,反問:“我爲什麼不能在這兒?”
“那些什麼君,什麼君的,不都應該住着很大很大的房子,有很多很多僕人伺候。出門從來不走路,都是坐車。晚上睡覺有很多女人給他暖牀,路上的人碰到他,都要跟他低聲下氣的問好。不應該是這樣的嗎?”
錢禾比劃着,將自己的想象和聽來的都添進了描述裡面。
我也曾經這麼想過,趙辰似笑非笑,只是後來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場空夢而已。“其實我也很好奇我爲什麼會在這兒,”趙辰說,“我以爲自己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到哪兒都能得到君主的賞識。只要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能夠做好。只要我喜歡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你說好笑不好笑?所以,你知道我爲什麼在這兒了嗎?”
“因爲你自大?”錢禾臉色很怪異。
趙辰被鵝肉嗆到了,連連咳嗽。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當然是因爲現在魏國國君不賞識我啊!
趙辰無語到笑。
“我要走了!”趙辰突然收斂起笑容,說。
“啊?”
“怎麼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錢禾沉默片刻,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我還是等着我家人來贖我。要是逃跑被抓回來,是會被殺頭的!我不敢……”
趙辰走到木欄旁,朝錢禾勾了勾手。錢禾略一遲疑,走過來。就在這時,趙辰突然閃電般出手,一把抓住錢禾手臂,用力一拉,錢禾撞到木欄上。隨後,趙辰一手扣住錢禾脖子,不斷加重手上力氣。錢禾奮力掙扎,但是根本無法與趙辰抗衡,很快他就翻起眼白。
趙辰卻在這個時候鬆開了手。
空氣剛一進入錢禾身子,錢禾近乎本能的張嘴大叫:“來人啊!救命啊,殺人了!”淒厲的叫喊聲在幽暗的地牢裡如同惡鬼。
很快,趙辰便聽到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幹什麼!快放開他!”獄卒朝他吼道。
趙辰沒有聽,再次掐住錢禾喉嚨。錢禾無力的蹬腿,看起來已經命懸一線。勢如水火,獄卒來不及多想,慌忙拿出鑰匙,撿起黑色那把,打開趙辰牢門。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突然身前一空,牢門大開。
趙辰不知何時已經是鬆開錢禾,一個猛衝上前,手中寒光一閃,一枚小小的,被磨得圓圓的,尖銳的小針,扎進獄卒脖子。獄卒甚至還沒來得及翻騰兩下,就倒在地上。
趙辰撿起佩刀和鑰匙,一邊朝外跑,一邊順便一刀砍開關有囚犯的牢門。
剩餘的獄卒很快從休息室裡衝進來,但他們當即發現自己的人數並不佔優勢。趙辰衝在最前面,一刀朝着獄卒砍去,獄卒舉起刀格擋。“鏗鏘”一聲,但還沒等他再次回過神來,趙辰已經一腳將他踹倒。隨後,囚犯朝着獄卒撲來。平日裡,這些獄卒也沒少欺負犯人,這一下報應來了。
趙辰沒有理會這混亂的場景,跑出甬道,便是地牢的大門。
地牢的門緊緊鎖着,趙辰頗有些無奈,一抖鑰匙,根本看不出那把纔是牢門鑰匙,又或者都不是?趙辰沒有時間多想,舉刀就砍。連續四五刀,趙辰虎口震裂,連刀都砍缺口了,可門鎖紋絲不動。
趙辰深吸了兩口氣,暗暗提醒自己要冷靜,冷靜……急匆匆抓起鑰匙,一把一把的實驗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即使不用想,也知道很快就會有人聽到地牢內的動靜趕來。這把不對,這把不對,趙辰有一種把鑰匙全都扔掉的衝動。
冷靜,冷靜,一定要沉住氣。
趙辰顫抖着拿起一把鑰匙,插進鎖內,咔噠一聲,門鎖開了。趙辰衝出地牢,將鑰匙信手一扔,隨即朝着附近的小巷子衝去。今夜的空氣是如此新鮮,讓他有些陶醉。可不知爲何,仍然會覺得喘不上氣。趙辰一路跑,一路跑,一直跑,最後找到一個角落蹲下來。
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儘快出城,如果等到第二天,公子衍很有可能就會戒嚴。到時候,就算趙辰長了翅膀也飛不出洛城。
趙辰緩了兩口氣,朝着大道走去。雖然對洛城不熟,但順着大道,很快就走到了城門。
城門緊閉,兩扇大門如山將趙辰心中的火焰瞬間澆滅。他猛然間才反應過來,是有宵禁的。城牆上,三四個魏國守衛正來回巡邏。趙辰閃身躲進陰影之中,焦急不已。他可沒有時間等到第二天城門打開。到那個時候,公子衍或許都將洛城翻了一遍了。
趙辰曾聽過一個孟嘗君雞鳴狗盜的故事。但是他並不會學雞叫,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間,若是半夜三更,突然響起雞叫,只會更引人警覺。
莫非,這一切的努力,要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趙辰轉身朝着小巷走去。這個時候絕不可能待在城門邊,他要出城這一點,是人都能夠想到。城門一定會是公子衍的重點搜查對象。可是第二天又能怎麼辦呢?到時候魏國人都醒過來了,就等於全城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他能夠躲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