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也吃點啊。這魚是真的不錯!”
趙辰夾了一塊魚,放進黑衣人碗裡。“還有,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喂喂的叫你吧。”
“我沒名字。”
黑衣人一翻手,將魚肉扔到桌下。一條皮毛褐黃的狗歡快的從旁桌跑過來,低頭一舔將魚肉吞進肚裡。又擡起頭,伸出舌頭,呼哧呼哧的衝着黑衣人賣好,期待着另外一塊魚肉從天而降。
黑衣人臉色一冷。
“來來——”
趙辰微微一笑,從盤子裡夾起一塊肥的流油的肉丟給小狗,小狗一口吃掉,跑到趙辰褪下,繞着他的腿一直繞圈。
趙辰笑了笑,又夾起一塊肉,丟給小狗。
“信安君,您這麼做,等會我們可就沒吃的了。”馬原笑呵呵的,在一旁開口。
“哦,秦國這麼窮嗎?”
在晉國的笑話中,一直有嘲笑秦國貧窮和楚國野蠻的故事。趙辰也只是信口一說,見馬原的臉色有些尷尬,趙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只是開玩笑而已,別當真。問一個實在的問題,現在我在趙國有千戶封邑,秦王怎麼的也給我準備了百戶吧?”
“這……”
馬原臉色尷尬。
“你這人別這麼較真啊,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現在我在秦國寸功未立,如果就封君的話,難免會引來非議。樹大招風,我不是那種喜歡出風頭的人。問一個真正實在點的問題,秦國有辣椒嗎?我這個人喜歡吃辣,要是沒辣椒可就不好了。”
馬原連連點頭。“有,有——”
隨即,馬原敏銳的抓住了趙辰言語間的含義。一坐直說:“信安君這是?”
趙辰按住馬原的手。“不要叫我信安君了。這裡人多眼雜的,叫我公子吧。”
“是,公子。”
倏忽間,竟有幾分月姬的意味。
趙辰夾起一塊醉鄉鯽魚,輕緩吞下。這時,原本在酒樓內的人,突然整齊的站起來,就像是事先約好了一樣,朝着門外走去。不一會兒,竟然就只剩下趙辰一桌人了。
如此怪異的情景,有點前所未見的意思。
“這是怎麼了?”趙辰自言自語。沒想到人一走光後,原本要很大聲才能聽見的話,現在竟如洪鐘在堂內迴響。
小二正收拾碗碟,聽到趙辰的話,笑呵呵的偏頭,說:“幾位客官是近兩日才進的洛城吧。你們還不知道?這鑄劍大師徐夫人,今日要在城裡開品劍大會。這不,馬上就要開始了。一下子人就走光了!”
“謝謝啊!”
聽到品劍兩個字,趙辰眼前一亮。
一旁馬原頓時覺得事情不好,焦急起身,附耳趙辰說:“信安君,少生事端爲好。這洛城距完城不過百里,若是被什麼人認出來,我們可就麻煩了。”
趙辰心裡冷冷一笑。若是真的一路平安無事的就到了咸陽城,趙辰才覺得是麻煩。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返回趙國,趙辰自然要想方設法的尋找機會才行。危險和機遇是成正比的。
趙辰站起來,一拍桌子:“走!我們也去看看所謂的品劍大會。”
馬原心裡叫苦連連,可是趙辰已經快要走出客棧了,他也不能不跟上去。
品劍大會設在洛城中一處平坦開闊地。趙辰到時,已經堆得人山人海,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只要是城中之人,差不多來了大半。要說這鑄劍師徐夫人,趙辰也曾略有耳聞,聽聞此人鑄劍細短精薄,歷來是刺客的所愛。
但既然是劍,尤其又是鑄劍名師出手,自然還是會有很多人想要一睹真容。
趙辰三人費勁力氣,才擠到最前排。四周人頭攢動,都是想要看看今日將要出手的名劍。但是高臺上空空蕩蕩,只有一個男子默然站在那兒。
那就是徐夫人?
趙辰有些遲疑。這人的身形看起來異常削弱,和現在的趙辰狀況差不多。若不是有黑衣人和馬原護着,趙辰能活生生被身後的人給擠死。
“時辰已到。”
徐夫人舉起一隻手,四周瞬時間安靜下來。“承蒙諸君厚愛,前來參加今日的品劍大會。既然天時地利人和都已差不多了,大會就要開始了。劍奴,擡上劍來!”
沒有更多花哨,臺下兩人,擡着一個巨大的架子走上高臺。
架子用黑色細布遮掩,看不清其下到底是什麼,於是四周的人又鬧騰起來,撐高了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若說方位,趙辰的位置是離架子最近的,可是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幸而那那男子並沒有故弄玄虛的意思,彎腰一掀,黑布揭開,下面掩蓋着一個龐大的架子,與架子相比,上面放着的短劍很難看得真切。
趙辰卻在第一時間被這把劍給鎮住了。
自古皆言劍有靈。趙辰在見到干將的時候,就曾對其中意味有所品味。現在見到這把徐夫人所鑄之劍,當即明白這徐夫人的確是一位大師。
劍架子上,劍身長不過一臂,寬不過兩指,通體筆直,就算從臺下看,也是異常單薄。讓人懷疑這把劍會不會被其他同類一劍劈成兩半。更引人注目的,卻是劍身上淒冷的寒光,有着一種深邃的寂寞感。就像是一個在寒天雪地裡,等待自己戀人的孤獨男子。
“諸位。”
徐夫人再次示意衆人安靜,“這便是今日出售的劍。劍名雪願,以天山寒鐵鑄成,劍長兩尺七寸,可斬尋常刀劍。刺入人體,血液瞬時凍結……”
“我出一千兩。”
徐夫人話未說完,臺前便傳來一個鎮定冷漠的聲音。
趙辰看去,只見一身高九尺有餘的男子,負手而立。其後數人,將其餘看客隔開離他一丈之遙。獨自佔據方圓之地,霸道不已。這臺前位置本就稀少,大多數人都想擠到臺前,可那男子及其護衛,全是壯漢。普通看客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男子身穿不知名的黑色野獸毛皮,看起來樣子頗爲怪異。現在已是春末。雖還有些春寒,但早已過了貂皮大氅的時節,也不知道這人熱不熱。
徐夫人還沒回過神來,項天冰冷的補充了兩個字。“黃金。”
一千兩黃金。趙辰不清楚哪個國家的黃金是用兩做的計量單位,但想來千兩黃金和千鎰黃金應當是相去不遠。趙辰邯鄲之戰,上郡之戰,連戰連勝,才得趙王封賞黃金千鎰,現在這人卻一張口就是黃金千兩,着實讓他吸了一口冷氣。
徐夫人訕訕笑着,說:“這位大人……”
“我不是大人。”
項天眉宇間似總有一絲怒意,大手一揮,其後上前兩人。擡着一個箱子走上高臺,箱子打開,裡面躺着黃澄澄的若干金條。
這一手做派着實震懾了不少人,不但叫出價格,而且還直接把黃金擡上了臺去。還真是財大氣粗,目中無人。
“有幾個錢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卻聽另外一處傳來一聲冷笑,是先前在客棧內看到的白衣公子。公子哥依舊左擁右抱,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舉起兩根手指。
“兩千兩!”
嘶——這些人還真不把錢當錢花。在場之人雖都不認識那白衣公子與黑氅大漢,但紛紛猜測這兩位是那個有錢人家裡的敗家子。
馬原附耳趙辰,低聲道:“信安君,這兩人,一個是楚國項氏一族的大公子項天;一個是魏國二王子,公子衍。這次出遠門,馬某並未帶更多的財帛,恐無力與這二人競爭。我們還是走吧!”
項天?公子衍?
趙辰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揮了揮手,說:“無妨,這種事情,本就圖一個熱鬧。”
項天高大的身軀,如鐵塔般矗立。聽到公子衍的挑釁,也並未做更多動作,甚至於連臉上的表情都吝惜。公子衍得意洋洋的望着項天,其實心裡有些發虛,害怕項天突然一張口,又把價格提到三千兩。魏王有沒有錢不重要,反正公子衍是沒有那麼多黃金的。
誰知項天緊抿嘴脣,面無表情,一點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徐夫人看了看項天,又看了看公子衍,露出一抹溫和得體的笑容,道:“兩位大人有所不知。這一次品劍大會,最後得劍者,不是看誰出價更高。而是看誰能夠看出這把劍的意味!”
“劍的意味?”
公子衍不屑的撇嘴,在身旁女子臉上抹了一把。
“對,劍的意味。”臺上男子目光十分鎮定。
項天靜靜聽着,聽到徐夫人說到劍的意味,開口說:“既然這次品劍大會不是看錢,那這一千兩黃金,就作爲給徐夫人的謝禮好了。這把劍短小精悍,細緻單薄,卻又削鐵如泥,冰寒刺骨。在下猜想,這把劍的意思,是代表着堅毅不屈和傲然獨立吧!”
臺下又響起一陣喧譁,顯然,項天的分析細緻入微,聽起來是很有道理的。
趙辰制止了身旁馬原想說話的衝動,看向臺上男子。
徐夫人微微一笑,說:“猜想?大人您確定嗎?”
“自然!”
項天翻起眼皮冷漠的看了那人一眼。
徐夫人卻拱手,向四面八方的人行禮,道:“還有其他人,有其他想法嗎?”
項天動容,問:“我是錯的?”
男子微微點頭,道:“已經很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