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了孟龍。”趙辰長嘆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順着喉嚨竄進身體裡,趙辰一下回過神來。
衛墨非沒有搭話,而是從懷裡掏出一份竹簡。
“這是什麼?”趙辰看過去。
衛墨非遞給趙辰,說:“這是大王給你的任命書。最近,秦國在上黨和我們開戰了,大王想要你去一趟。”
“上黨?”
“是韓國上黨,”衛墨非解釋,“本來,按照之前的約定,韓國應該把上黨劃分給我國。但後來韓太子入秦,又把上黨許諾給了秦國。現在秦國人已經攻佔了韓國大半土地,自然不肯放過上黨。大王的意思,也是不能就這麼把上黨讓給秦國人。”
“我明白了。”
幾天之後,趙辰只帶上了薛平,從小路前往上黨。這一次,趙王只派了一萬餘人的步卒前來支援。這點軍隊,魏國防禦趙國綽綽有餘,趙國防禦魏國卻遠遠不夠。趙辰無奈,只能將自己的精銳心腹都留在天河要塞之內。等以後有時間,可以攻略完城和洛城,作爲屏障翼蔽天河要塞。但現在,只有用人數來威懾魏國人。
此外,趙辰也給了魏申一次機會,讓他選擇到趙國任職,亦或率着魏國俘虜,救援河東郡。魏申選擇了後者。要在揹負着全國人的憎恨下,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但趙辰知道魏申會如此選擇,而他,也需要有一個人爲他牽制秦軍的兵力。
這次前往上黨,選擇的道路徑直穿過上樑,與前來天河要塞的路幾乎重合。多是沒有人行走的荒草,荊棘小路,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樹木蒼蒼,不見人影。
“將軍,”薛平也獲知了國內的變故,“既然趙王懷疑您,又爲什麼要派你去上黨呢?”
趙辰筆直立在馬上,看起來絲毫沒有受到壞消息的影響。“到了上黨你就知道了,”趙辰神秘一笑,“現在我死而復生,一定給大王和吳用造成不小的困擾。如果我在上黨再擊敗秦國,不知道大王還能封賞我什麼?他們一定會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準備。”
趙辰抿緊嘴脣。
其實,也不難猜,大概會是派一些老弱殘兵,不按時運輸輜重之類的羈絆。趙辰不在乎這些事情。無論何種情況,總有辦法擊敗對手。
如果沒有的話……
……“啊!救命啊!——”
突然,前面傳來一聲淒厲的求救聲。兩人臉色一凜,縱馬急奔,朝前方趕去。呼救聲只有一聲,隨即沒了聲音,不知那人是不是已經遇害了。聽聲音,還是一個女人。
樹木蒼森,野草滿地。蒼莽的樹林外,一個女人順着傾斜的山坡滾落下來。樹林中,幾匹狼冰冷狠厲的眼眸,正打量着下方的獵物。隨即,森林狼朝下急突猛奔過去。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警惕的森林狼刷地停下腳步,看向聲音來源。
兩匹戰馬倏忽即至。
戰馬看到野狼,並沒有驚慌失措的表現。馬背上的騎士一勒馬繮,穩穩的停了下來。“奇怪……”趙辰低聲嘟囔了一句。
薛平已經翻身下馬,飛快朝地上的女人跑去。
那女人顫顫巍巍,似乎受傷了站不起來。但看到有人趕來,也不顧一切朝薛平跑去。
野狼怎麼會坐視自己的食物就怎麼被奪走。嗷的長叫一聲,朝薛平兩人撲來。薛平將那女人護在身後,安慰道:“不要怕,沒事兒了!”
薛平拔出長劍,謹慎的面對着野狼。
薛平有過很多戰鬥經歷,也殺過很多人,但面對野狼,還是第一次。
野狼合身撲來,速度敏捷如閃電。龐大的身體撲向薛平,爲了保護身後的人,薛平躲閃不得,只得慌忙揮劍格擋。哪支野狼的撲擊之力如此之大,薛平只感覺有千鈞之石壓下,身子向後傾倒。野狼一口咬在薛平肩膀上,甩頭便撕下一塊肉來。
其後,又有好幾只狼撲了過來。
“啊——”
女人捂臉慘叫。
眼見着薛平就要落入狼口,突然,一旁傳來劃破風的聲音。一支羽箭將薛平身前的野狼釘到地上,力道之大,野狼如此雄健有力的身軀,竟被一箭徹底穿透。
不僅於此,風聲不停,又有好幾只羽箭接連飛來,將另外兩隻野狼射殺。
餘下的野狼見勢不好,嗷嗚一聲,轉身逃回了林子中。
趙辰放下長弓,甩了甩手臂,撕裂般的疼痛。如果不是爲了救薛平,趙辰絕不願用連射之技。離開天河要塞的時候,趙辰還考慮是否要帶上長弓。現在如果沒有弓箭的話,事情走向難以預料。
戰馬緩步朝着薛平靠近。
夜色很快降臨,冷寂的漆黑吞沒了天地,只有微小的火焰在山壁旁搖曳。火光照亮圍坐在火堆旁的三人,薛平的手臂經過包紮,正在炙烤趙辰獵來的兔子。那個脫險的女人,或許說姑娘比較好,環抱着腿坐在火堆旁,頭埋在腿間,不知道想着什麼。
油脂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散,黑暗中,能夠聽到危險的聲音。
薛平撕下最肥美的腿和腹部的肉遞給趙辰,又把另外一支兔腿遞給那姑娘。薛平盈盈笑着,“將就一點吃吧。”說着,還從包裹裡,將自己的乾糧拿出一些,遞給那女子。
趙辰看着這一切,就當做沒看到一樣。
那女子頗爲乖巧動人,有尋常少女擁有的青蔥般的嬌嫩靈動,又帶着幾分鈴蘭一樣的高傲。衣衫雖然破爛,臉蛋雖然沾染污漬,卻也遮不住她的國色天香。
預見美麗的女孩子,男人總是會想要上前替她做什麼的。
趙辰一邊吃着兔肉,一邊漫不經心的打量那女子。一個孤身一人的女孩子,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荒山野嶺之中。見到陌生人,她也不覺得害怕;衣衫雖然破爛,卻也可以分辨出質地的昂貴。這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姑娘,而她出現在這樣的地方。這就像是一朵牡丹花,開在了淤泥之中一樣怪異。
“喂,”姑娘瞪了趙辰一眼,“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
趙辰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
趙辰沒有回答,咬了一口兔肉。
“我叫魏瑩。”姑娘如是說。
她剛想開口問問趙辰,但看到趙辰始終沒有變化的臉色,生生止住了衝動,轉過頭看向薛平:“喂,你叫什麼名字?”
“薛平,”薛平一下直起身子,眼中光芒閃動,又指向趙辰,“這是我家公子,陳釗。”
“陳釗?趙辰?”
魏瑩玩味的眯起眼睛,“你和那個信安君有什麼關係麼?”
“魏姑娘……”薛平笑容僵住。
“沒什麼,”魏瑩擺擺手,狡黠的表情閃過,“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傳聞信安君射藝過人,和你家陳公子一樣,便有了這種猜想。而且,我聽說信安君就在這附近。”
“有意思的推斷,”趙辰讚賞道,“帶着少女特有的不需要事實依據的幻想。”
“什麼啊!難道我剛纔說的不是依據麼?”
“你準備去哪兒。”趙辰沒理會魏瑩說了什麼,轉而問。
魏瑩怒氣衝衝的表情全無,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縮回腦袋,歪着頭認真思考着趙辰的問題。
趙辰隨手甩掉兔腿,道:“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們會把你安全送到上樑城。好了,時候也不早了,都歇息吧。薛平,你值第一班夜。”
“是,將……公子!”薛平習慣性回答。
山野的夜晚,吵鬧得讓人無法安然入睡,就算只是呼嘯着的風聲,都讓人氣惱。魏瑩躺在地上,鋪着薛平給她的毯子,睡意全無。
薛平杵着劍,站在一旁。微弱的火光搖曳,薛平一動不動,像是變成了雕像,一絲不苟的守護着睡眠中的兩人。
耳旁,能聽到趙辰輕微的呼吸聲,似乎已經進入了深眠。
不知不覺,魏瑩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得很早,三人重新上路。薛平把戰馬讓給魏瑩,自己牽着馬走在艱難的道路中。荊棘,雜草,都給他造成不少的困擾,但薛平渾然不覺。
趙辰對此還是沒有說什麼。人生自是有情癡,此事無關風和月。薛平似乎是喜歡上這個女子了,趙辰又能說什麼呢,告訴薛平,他們倆永遠不可能在一起麼。
還是算了吧。
很快,三人便抵達上樑。上樑城外,一行長隊排開,遙遙望去,城門口似乎是設卡檢查。見到這狀況,魏瑩不自覺縮了縮頭。
“他們是找你的?”趙辰的目光何其敏銳。
“嗯,”魏瑩發出一個鼻音,“應該是吧!”
等待進城的隊伍,從城門口,一直排到了一里外,多是農夫;但其中不乏貴商和官員。能夠讓錢多鐸將上樑城封鎖起來查找,這樣的待遇,趙辰覺得自己是可以享受的。而同樣得到這樣對待的魏瑩,身份呼之欲出。
“公子,我們還過去麼?”
薛平管不住嘴,差點又把將軍喊了出來。
既然上樑城都設卡檢查了,如果趙辰大大咧咧走過去,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就算多繞一段路,從山野中穿過,也會是更好的選擇。爲了一個不認識的女子,冒這樣的風險,實在是有些不值得。
“過去啊,爲什麼不?”
趙辰駕着馬,跟在隊伍後,緩緩向前。因爲如果就此調轉馬頭,反倒更容易引來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