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辰看清來人,不覺皺眉,握緊黯辰,將徐夫人擋在身後。
“項天,你膽子是不是太大了?”趙辰挽了一個劍花,笑得輕鬆自然,“又或者,是太消息不通,不知道現在六國在澠池會盟?六國劍客俠士,能臣猛將,現聚在潁川不知凡幾。若是被他們發現了堂堂楚國武凌君在潁川城內,你說,你還能逃得掉嗎?”
趙辰當然知道,項天在這個時候趕到潁川,必然是爲了破壞六國聯盟而來。如此一來,趙辰便是項天敵人,今日難逃一戰。只是自知武藝不如項天,便詐一詐他。
項天生得高大威猛,如鐵塔般矗立在門邊,不屑的冷哼一聲,說:“這潁川城內,有誰能夠攔住我?”項天聲響如雷,說話氣勢睥睨天下,一副捨我其誰的傲慢。
“是嗎?”
趙辰說話間,卻在暗暗觀察房內場景。這只是尋常客棧,一牀一桌,一個梳妝檯;臺上的胭脂飾品,估計還是徐夫人自己帶的。
唯一可以脫身的,只剩下一個窗口。可是,再一次丟下徐夫人,獨自逃竄,趙辰決不做出這般屈辱的選擇。
爲今之計,只有硬拼項天,謀得一線生機。念及於此,趙辰一劍直指項天刺去。黯辰劍在明暗不定的光線中,散發着點點熒光,如星光閃爍。劍身晃動環繞,如果有誰盯着劍身,估計不出一個呼吸就要被晃暈過去。長劍在趙辰手中,忽快忽慢,又由於閃動顯得忽左忽右,竟然人覺得無從躲閃。
項天悶哼一聲,拔劍劈來。毫無花哨,大開大合,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劍從上劈下,卻有如泰山壓頂,氣勢如驚濤駭浪襲來。
若比力量,十幾個趙辰也趕不上項天。
趙辰心裡叫苦不迭,可是項天一劍,來得又兇又猛,迅疾無比。趙辰根本無從收回劍勢,只得硬着頭皮,迎上一劍。鏗鏘一聲,兩劍相撞。項天立在原地紋絲不動,趙辰卻向後連退數步。
“不自量力。”
項天看似普通一劍,卻已將劍勢隱匿在劍身之中。這一撞之下,趙辰感覺比在趙王宮內,被近衛軍撞上還要難受。在項天手下,竟連一招也沒堅持下來。
趙辰撐着長劍,吐出一口污血。自知不是放棄時候,大喝一聲,反身欺上,又是一劍刺向項天左腹。
項天依舊大開大合一劍劈來,趙辰身受重傷,劍行走速度更顯緩慢。眼見着又要相撞,黯辰劍忽的一閃,無故從左腹閃爍到了右側,指向項天胸口。
項天一劍揮空,劍勢已老,無法回防,只得向後急急退了幾步,躲開這一劍。
可趙辰難得抓住項天大意的機會,搶得先機,哪裡肯放。奮盡全身力氣,一劍筆直,如流星劃空,追了上去。
“不要!”
突然,徐夫人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趙辰受驚,回頭看向徐夫人。項天當即抓住機會,擡起一腳,將趙辰踹回屋內。趙辰猝不及防受襲,只覺身子一輕,便跌落進房內。
重重摔到地上,趙辰還沒反應過來,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又是一劍急急刺來。
這時,一個身影突然撲倒在趙辰身前。溫香軟玉,趙辰睜開眼睛,徐夫人不知何時已滿臉是淚,又驚又恐,擋住趙辰道:“項天,你不可以殺他!”
“徐姬。”項天聲音難得的溫軟,握住劍的手卻未搖晃。
徐夫人銀牙緊咬,怒視項天,急急說:“如果你今日要殺他,便把我和肚裡的孩子一起殺了吧!”
“什麼?”項天一驚。
“孩子?”趙辰只感覺心裡一空。
“你有我的孩子了,徐姬?”項天顫聲問。項天今年已二十有四,早已娶妻,育有一個女兒。可誰不想自己多子多福,聞說徐夫人有了自己孩子,自是欣喜若狂,早已沒有平日勇猛冰冷的形象。
長劍收回。
項天俯身想要扶起徐夫人,趙辰撐起最後一口氣,將項天推開。抓住徐夫人肩膀,問:“夫人,可是這禽獸玷污了你?”
徐夫人垂目落淚搖頭。
趙辰喉嚨梗塞。這麼說,是徐夫人與項天情投意合,你情我願了。趙辰本以爲,若是項天做了對不起徐夫人的事情,今日就算拼個你死我活,也決不讓項天走出這客棧。誰知……
這時,聽到樓上動靜,客棧內的其餘人也紛紛圍了過來。
項天背對着衆人,看不清相貌表情;趙辰靠在地上,卻是能看得一清二楚。趙辰苦笑着站起來,推開項天,對衆人說道:“大家都不要看了。散了吧!”
回頭看了一眼項天,冷冷道:“技不如人,這美人看來我是無福消受了。”
說完蒼涼大笑幾聲,走出屋外。
衆人一鬨而散,原來又是一出爲了爭奪美人的鬧劇。這幾日,各國遊俠劍客,紛紛雲集潁川,希望能博得一方諸侯青睞,一朝登上天子堂,聞名顯達。人一多就容易混亂,於是發生了不少爲了爭奪美人而引起的慘案。
星夜趕回營中,趙辰沒有多想,沉沉睡去。
第二日,會盟大會繼續。成功將聯軍統帥留在魏國的魏王塋神采奕奕,沒等諸侯王坐下,便開口道:“昨夜諸君可睡得還好?”
一片絮絮叨叨的感謝之聲,夾雜着曖昧猥瑣的笑聲。
“如此便好,”魏王塋笑着,直入主題,“今日找諸位國君前來,是爲商議戰後如何處理嗎楚國的事情。”如何處理楚國的意思,就是楚國的土地該如何分割。
“哼哼,還未開戰,就想着分戰利品。魏王是不是太心急了?”趙辰一如既往的冷言反對。
魏王皮笑肉不笑,答道:“莫非,信安君以爲,六國攻楚,楚國還有反抗之力?”
說話間,魏王一雙眼睛一直停留在趙辰身上。趙辰眼袋烏黑,看起來昨夜一定沒有睡好覺。不過,營帳內的其餘人,也不比趙辰好到哪兒去。魏王心裡暗自憤恨,趙辰睡了他的姑娘,吃幹抹淨,便要走人。其實,這次聯盟並非一定要趙國參與,以其餘諸國之力,也足以攻楚。
只是,到時候如果趙國在後方作亂,進攻韓魏。魏國有天河要塞庇護,倒還不擔心,韓國卻要日日爲自己的後方心驚膽戰了。
只要考慮到去年戰事剛歇,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就不容許魏王塋忽視。
對於趙辰的挑釁,魏王塋只得安慰自己,君王的胸襟可以容納天下,自然也可以容納小小的趙辰。
“同宗同源。若是趙國人害怕了,可以跟在我們秦國人後面,撿一點殘羹剩飯,也應該能夠餵飽孱弱的趙國人了。我們秦國人一向慷慨,不會介意這點恩惠的。”秦王冷笑,乘機報趙國昨日之仇。
“是嗎?”趙辰喜歡這樣反問。
“好了,大家不要吵了。”
魏王塋有些頭疼,如果每天討論什麼事情都要先吵上一陣,不知道這會盟要開到什麼時候。秦王和趙辰都安分下來,魏王塋不是任人揉捏的韓王,還是要給他幾分薄面的。
魏王塋說:“戰後處理這樣的事情,必須在現在就說清楚。不然一旦開戰我們幾國還有間隙,產生內訌,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我的想法是:各國從自己的邊境進軍楚國,能夠攻下多少土地,就可以佔有楚國多少土地。”
“等等,”燕王噲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那我們燕國怎麼辦?總不能讓我隔着齊國去佔有楚國的土地吧!”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
魏王塋遠遠看了燕王噲一眼,解釋道:“這一點我們也考慮過了。到時候,燕國佔有的土地,由齊國從北方邊境割讓一塊同樣大小的給燕國。這樣就可以補齊了!”
魏王塋又看向趙何,說:“趙國也是這樣,土地由韓國、魏國割給趙國。”
這樣的做法,在早年的三晉也曾發生過。那時候,趙魏韓的領地都是這一塊,哪兒一塊。開始三晉團結,還好統治。後來三晉生起間隙之後,趙國不讓魏國人經過,就無法抵達中山。爲了解決這個問題,魏文侯召集三晉,商議着互相將土地置換,趙魏韓的領土才連接到了一起。
可是,魏王塋卻忽略了。三晉本是同根生,打斷骨頭連着筋,所以這種置換可以發生。
“不,我不同意。”齊國冷着臉,否決了這個提議。
齊國北方的領土,是軍事重地高唐。這樣一塊地方割讓給燕國,就等於割讓了把都城臨淄讓給了燕國人。齊王可不覺得楚國有一塊土地足以媲美高唐。
魏王塋心裡一沉,寒着臉轉向趙何,問:“那趙國呢?能否割讓一塊土地給燕國,到時候,魏國和韓國再補償給你們?”
“不行。”
趙何也斷然拒絕。北方與燕國接壤的土地,是雁門,雲中和代郡。雁門雲中是趙國產馬的重要軍事物資聚集地,而代郡是趙國先祖發跡的根源,絕不可能讓給別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燕王吹鬍子瞪眼,“如果得不到我們應得的,燕國絕不參與進攻楚國!”
說着,燕王站起來,作勢欲走。
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燕王,楚國人的話,你也能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