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行婚禮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我越發緊張。回想起歐陽那天所說我是他未婚妻的事情,一直心有餘悸。我不明白到底出現什麼問題了。
我突然發現,我一直是被蒙在鼓中的悲哀人兒,只有大家都把事情全部解決之後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但那時尚且爲時已晚,索性一點主動權沒有。
但,我太想知道這一切了,便打了通訊給歐陽,問他可有空,出去坐坐。
歐陽似乎心不在焉,口氣有些急躁,但難得我發出邀請,便匆匆道:“沒問題,我一會過去接你。”
他掛斷電話的那一刻,我便暗下決心,不論如何,都要使他說出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很快歐陽過來了。他顯然臉上少了心不在焉。看上去甚至很開心。
“怎麼?”今天有空找我坐坐?歐陽寵溺的看着我。
我吱吱唔唔,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諾諾的揪着他的衣袖,小聲道:“這幾天我快要被他們逼瘋了,你能不能帶我出去透透氣。”
歐陽低下眸子,眼中閃過一抹神采,後道:“沒問題。”
我訝異的看着他,眼中竟然有過一絲感激,不知爲何,連我自己都被嚇到了。
他永遠說過最多的話就是沒問題。是當真寵溺的那種語氣。我不知道,其實在他的心中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不過既然他說沒問題,我也不能在追問人傢什麼,等着他帶我離開。
歐陽招呼過一名僕人道:“我要帶小姐出去。”
這名僕人不是那天的那名,她有些爲難的看着我,再看看歐陽,道:“歐陽公子,彤管家說過,要緊跟在小姐身邊,馬上就要舉行婚禮了,不能出任何差池。”
歐陽聽她說起,道:“沒關係,就說我帶走小姐便是了。你不必爲難的。”
僕人想了想,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道:“那好吧,但請公子不要帶小姐走遠啊。她身體抵抗不住外面嚴冬的威脅。”
原本我不喜歡僕人們的管制,但是這名僕人好像還是比較關心自己,只是礙於上面彤姨的命令,也只能這樣對待我了。
沒有了阻礙,歐陽拉起我的手,但很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夠那樣從容自然的牽起,每當這個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一種微妙的感受,好似依賴的那種溫暖。緊緊融匯於我的周身。
只是這種溫暖我還是不太適應,雖然依賴,但是卻依然尷尬,我無法正視任何人,只能訕訕的快速的抽回。
歐陽笑笑,打開門,先讓我走。之後他緊隨其後。
我不知道應該去哪,因爲我不知道去哪能夠讓我心情舒緩,變好。
也許是因爲上次景蘭澤壞了歐陽的事,他竟然又一次帶我來到海邊。冬天海風呼嘯,寒冷直至。風涌起了我的長髮,波光涌動。
歐陽很享受般,看着我涌動的長髮,不禁讚歎,道:“若紫,你的頭髮真的好美。”
我並沒有因爲他的稱讚而覺得興奮,反倒是問道:“藍色的頭髮,是不是很像傻瓜。”
歐陽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奇怪,爲什麼你的頭髮是藍色的,聽說,你並沒有特意加以修飾。”
看得出,歐陽對我的一些事情瞭解的還算透徹。
我輕輕撫摸一縷被海風掀起的頭髮,把它噻與耳後,道:“在我三歲那年,不知爲什麼,頭髮便長成了這個顏色,媽媽帶我走了很多家醫院,醫生都說不知道怎麼回事,更不知道對身體可否有損害,不過從那以後我的身體抵抗力極低。”
說到此處,我深深的嘆了口氣,道:“也許某一天,我就會撒手人寰,因爲,根本不確定,畢竟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一抹奇葩綻放在世間,早晚,老天爺會收回的。”
我的話深深刺痛歐陽,他輕輕撫摸我的柔發,對我道:“若紫,其實,我一直有話想對你說。”
我定了定神,用着十分柔美的語調,道:“什麼?”
歐陽此刻話到嘴邊,竟然不敢看我,躲閃過我追問的眼睛,轉過眼眸看着大海,卻發現一望無際。只能夠相像餘下的那片海域中,到底會出現怎樣的美麗。
但他終歸是男人,也許在想到底應該不應說出口,沉吟許久,在我的期許下,歐陽道:“若紫,在很多年前,你可還記得,我們曾經見過一面,不過,那時候你身邊有另外的人陪伴。”
很多年前?見過面?我快速的回想,但很遺憾的是,我並沒有記起,只能失落的對他道:“我從小便和哥哥一起,直到回到爸爸身邊,我都未曾和誰單獨相見過,我想你是記錯了。”
歐陽身子一震,臉龐立馬面如死灰,道:“其實我本不應該祈求你能夠把我憶起,可是,多年之後,再次看到你,方發現,這些年的夙願一直未變。”
“夙願?聽不懂”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些什麼。只能靜靜的看着他的臉。不再多話!
歐陽微微一笑,那笑容有些淒冷,清苦,他抱了抱我,道:“九年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愛上了你,那時候還小,雖然不懂得何爲情,何爲愛,但一晃時間轉瞬即逝,從我再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方發現,你我的緣分早在冥冥之中有定數。”
他的話徹底在我的耳邊轟隆炸開,他在說些什麼?你我本就是陌生人,爲什麼要說多年以前就早有交集的話呢?莫非只是爲了敷衍我,讓我能夠高高興興嫁入歐陽家而使用的手段嗎?
一時之間我的臉色十分蒼白,看不起的眼神審視着他,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話,都是胡扯,哥哥騙我,歐陽也騙我,爲什麼所有的人都要騙我。
我再也無法接受這些人的一字一句,我打算離開,我死命的朝着沙灘一側跑去,海風呼嘯,嗆得我連聲咳嗽,走路也慢了幾許。
歐陽並沒有追我,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他知道我根本就不信他,在這個時候冒出一個人,無論誰都不會相信的,更何況,在我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出現。叫我怎能相信。
我的生命中,出現的人少之甚少,除了媽媽,哥哥,爸爸,雪姨,彤姨,便再無旁人了。我不知道他這樣騙我有何意義,三歲孩子的把戲,拿到我這裡究竟是爲了什麼,方法太過老套。
我的體力始終抵不過海風的凜冽,沒走多久我就敗下陣來。我癱軟在海灘之上,那一刻,我仰天長嘯,到底還有怎樣的折磨,看着蒼穹,我忽然想到,假如我消失在這個世界,可否還有傷痛呢?
也許是因爲對世界不再執念,我竟然萌生了一個念頭——跳入滄海,徹底告別一切流離。
說時遲那時快,我艱難的站起身,用着剩下僅有的力氣,朝着遠處跑去,我要離他遠遠的,讓他無法一時救下我。那樣我就能痛痛快快的沒入滄海。
我的移動速度很低,用了很久才走出歐陽能夠一下子跑來的範圍,之後我停住了,朝着海面接近,這時候每走出的一步,都是能感受到海浪在眼前涌動的壯觀。眼睛隨着波浪漂移。很快涌出一陣眩暈。但是看到海水慢慢浸入我的腳踝,我的腰身,我的胸膛,我的脖子,就這樣我在一點點向前探入。歐陽原本以爲我是在開玩笑。並未當真,但海水浸過腰身的時候,他趕忙朝我跑去。
他大聲呼喊:“若紫,不可以做傻事。”
我早已經聽不到他的話,只是繼續向前,這一刻我不想聽任何人講話,參雜着無限悲哀的人生,活着也是不易。
常言道,生者不易,死者易,離開易,留下者不易,無論這一世需要多少債需要償還,都讓它過去。也許落入忘川之後,我會重生。但無論下世輪迴爲何,我都不想再爲人。永遠不想。
人生豈是寂寥無往,我徹底厭倦凡塵間,在生死的最後一刻,散出的傷,竟又流回了心際,淚痕溼了臉龐。
這是我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一滴傷心淚,望融合大海,此生不再回我心裡,
漸漸我閉上了眼眸,等待着死亡的判決,我不畏,無懼。這一刻我等待太久,終於我沒了勇氣繼續堅強,對不起,哥哥,但願下一世,我可以隨着你的腳步在奔走他鄉,那一刻便沒有任何人能夠左右我們了。
海水沁入鼻子,嘴巴,把我淹沒的時候,我是難過的,但是,相對於心靈的難過,無法相比。
就這樣,結束吧!
可惜,好像老天爺不讓我就這樣逃脫,在我被大海吞噬之際,我能感覺到有一個人緊緊抓住我,大聲嘶吼,叫我堅持住,千萬不能就這樣離去。
這人好吵,難道不讓我就這樣睡去嗎?我朦朧着眼睛,竟然也看不清到底是誰。不過我痛恨,莫非不讓我就這樣離開。但下一刻,我早已不知道世事。腦中一片黑暗!
也許是充滿戲劇性的人生,當我清醒起身之時。我發現並沒有就這樣死去。當真有人救下了我,原以爲離歐陽那般遠,他不會趕得上,但無奈事情就是這樣,他拼命救下了我。
我躺在牀上,歐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的臉,他的眼眸中出現了很多血絲。我艱難的坐了起來。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已是半夜時分了。
我**一聲,道:“我這是在哪。”
歐陽舒緩了一口氣,道:“這是我住的地方,雖然有些小,但是,休息不成問題。”
你的房間?聽他說後,我環視房間,確實不大,只有二十平方左右,屋內有很多書籍,擺放的百合花。
你餓了吧。歐陽擡起了頭,看着我,擔憂道。
我搖了搖頭,重新躺下,眼中早就冒出了熱淚,埋怨道:“爲什麼不讓我就這樣離去。”
歐陽心痛,他不知道如何說,只能愁苦道:“你不能就這樣離開。因爲我需要你。”
我就知道,只有利用價值的那時候,我才能被別人重視,我死死的盯着他,讓他心生愧疚!
歐陽閉上眼睛,不想讓我看到他眼中的神情,隨後嘆口氣,道:“今天本來是想帶你散步,沒想到,你竟然要輕生,看來彤管家怕出差池是有先見之明的,不過,人生,如果你不堅強就永無出頭之日,難道你當真對這個世界沒有執念嗎?”
他的話緊逼我的痛楚。我眼中出現了猙獰的神情,狂吼道:“對,我是有執念,但磐石若堅,怎能輕易衝破,我沒有破繭成蝶的那份勇氣,更無法忍受那種煎熬。除了逃避,我什麼也做不了。”
這種無力的**歐陽看過很多次,他不會勸我,只想對我說,讓我堅強。
也許是因爲憤怒,我的勇氣突然徒增,我抓起了他的脖頸,狠狠道:“你告訴我,我嫁入歐陽家到底怎麼回事?”
歐陽第一次看我這樣憤怒,他道:“你先放開我。”
我的力量微弱,卻氣勢極強,雖然我軟弱,但我並不是沒有傲骨,既然我已經在鬼門關走過一回,那索性破釜沉舟,大家都墜入閻羅,一起生不如死。
我不放……就是不放,我搖晃着歐陽的領口,弄得有些褶皺。
歐陽抓住了我的手,用着十分堅定的口氣,道:“你放開手,我就告訴你,你的狀態已經不適合思維了,還不快放手。”
我的神情早已經恍惚,訕訕的放回了手,歐陽看我稍微冷靜,道:“我知道你極其不願意嫁入我們家,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家只是缺失一個名分罷了,父親常年都在美國,這次不過是爲了吞併一家對我們有威脅的隱患而已。其實,我們並不曾要傷害你啊。”
這就是真相?我像個委屈的孩子,抱起雙膝,無助的看着歐陽。
歐陽心疼的看着我,道:“九年了,我的心從未變,我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傷心,難過嗎?”
這……我眼瞳中的怒火,因爲他的話,立馬降了下來,這是爲什麼?
僅僅是這個原因,爲什麼要欺瞞我。我無力的小聲道。
韓氏集團的董事長,也就是你的父親,並非想與我們合作,但是因爲這次聯姻,可以讓他光明正大的攀附到歐陽家,這對於他來講是十分有利的消息,如果父親不是因爲這個藉口,想必,韓式也許早就和我們對立去投靠景蘭澤那方,我的父親早就和韓式協商,如果聯姻後,會給出很高的利潤,這樣,絕對比投靠景蘭澤的新帝要更惹人心動!當然對外自然要說你是韓式集團的親戚,而不能說是女兒,因爲這份利潤人人心動,萬一在生出另外麻煩的枝椏,恐怕用一襲之力,無法平息衆亂!到那時候還如何收場!
歐陽知道我冷靜了,他輕輕的撫摸着我的臉頰,讓我不再激動。
被他弄得很瘙癢,我向後躲去,但是卻冷冷道:“說到底,我還是被父親賣給了你們家。這是無法變更的事實。”
歐陽嘆了口氣,道:“無論韓式怎樣對待你,但是我歐陽家,只要有我歐陽軒澈在,今後,你就不會再過以前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
其實換言之,就是,再過幾天,你就要徹底逃離那個牢籠了。這樣的話,你還不開心嗎?
呵呵,開心,我苦笑道:“成事在人,那早些爲什麼不告訴我,讓我這樣痛苦的煎熬。”
歐陽看了看周圍,輕聲道:“商場上的事情,怎能和你說呢,說多了,也是爲你平添煩惱。”
我沉吟了些許,道:“知道了,只是,就算這樣的消息,也無法讓我高興,不可遇見的事情,我不想去預想,因爲我很難想象,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是否仍舊會遇到磨難。”
這時候,歐陽轉過身,抱起我,道:“若紫,你要記得,其實你本不是這樣的,我希望你能高興起來。”
我不想在說話,只是被他緊緊擁抱。也許,以往歐陽與我相識,也許確實是因爲歐陽家族要對付新帝集團,也許確實這一切都是美好的。但是,傷疤始終是傷疤,不會因爲時間的推移,不會因爲癒合,而沒存在。我的傷痛不會減少,只會增加,因爲,我對這個世界僅有的執念,還未等到。
他們之間的戰爭,獨獨把我當作犧牲品,我會獨守一輩子的空房。到最後他們都會得到自己需要的,而我呢,什麼都無法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