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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萬物復甦。
宇園內一片寧靜祥和,青色的琉璃瓦泛着清瑩的光波。
陽光婉約而明媚透過一層層楓葉幽幽地揮灑了下來,華麗而嫵媚。
廣闊無垠的綠草地上,宇文楓推着輪椅上的爺爺慢悠悠地向前走。
呼吸着新鮮的空氣,老人沐浴着金燦燦的陽光,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楓兒,子凌有消息了嗎?”片刻的靜謐之後,老人輕輕地問,回過頭來看着自己的孫子,他的神色平靜無異,眉眼間更有一種慈愛的力量。
“……”宇文楓微怔了一下,目光閃了閃,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還沒有消息對不對?這個孩子……”老人深深地嘆息一聲,目光變得沉痛,也不再追問什麼,似是本來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這時,王管家急匆匆地從小道上追了上來。
宇文楓回頭。
“楓少爺?”王管家停在了他的身側,恭敬地對着輪椅上的老人頷首致意,才慢慢地向他彙報說:“鄭醫生來了,他在您的書房,請您馬上過去一趟?”
宇文楓眉心皺起,示意他過來繼續推着老人散步,然後才放心地轉身離開。
——
寬敞明亮的書房。
一排排五米寬的落地玻璃窗前擺滿了清香淡雅的雛菊,沐浴在一道道溫暖的日光下,跳躍着生命的光輝。
鄭醫生一看到宇文楓走了進來,趕忙站起身來。
“楓少爺,您要的有關凌少爺整容手術的資料,我已經連夜整理出來了。”他神情肅穆地將手頭的一沓資料放在了宇文楓的書桌上。
目光看向那一沓白色的紙張,宇文楓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他慢慢走了過去,俊美淡漠的面容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
鄭醫生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後,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擾了他的沉思。
宇文楓一頁一頁地翻着那些資料,始終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空氣中有種逼人的壓迫感。
半響。
他慢慢地回過頭來問鄭醫生:“我只要一個顯著的特徵,便於一眼確認的特徵,你能給我嗎?”
宇文楓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
被他這麼一問,鄭醫生莫名地有些緊張,斟酌了半刻,纔回想起來。
“哦,凌少爺整容以後的眉心會有一顆紅痣,這是他最顯著的特徵。”
宇文楓皺了皺眉。
鄭醫生驚覺自己說得不夠清楚,提了一口底氣,趕忙接着說:“做手術的當天,主刀的Daosion醫生說,那一套整容方案次經過多次慎重的修改以後,添加了一顆紅痣,因爲他覺得有了這顆痣,凌少爺整容以後的臉上會增添一股別樣的魅力!”
“紅痣?”
宇文楓神色一凜。
“是,您要是想找凌少爺,這顆痣就是關鍵,”鄭醫生神色凝重。
宇文楓皺緊了眉心。
他默不作聲地走到了自己的書桌前,拉開了頂層的抽屜,取出幾本娛樂雜誌,攤在了桌面上。
驚愕於宇文楓的舉動。
然而當鄭醫生看清楚雜誌封面上的男子時,他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
戴着深藍色的閃光墨鏡,黑色的風衣,抱着金色的電子吉他,左耳上的藍鑽熠熠生輝,而眉心的那顆紅痣使得他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勾魂攝魄而又妖嬈的帥氣俊美。
幾本雜誌上封面人物是同一個人,只是不同的服裝造型,然而衣着可變,神態可更,那眉心的一點紅,卻是如影隨形地跟着他出現在每一個視覺的角落。
“楓少爺……這不就是……”鄭醫生驚得說不出話來,此刻他已閃電般地回憶起這個男子不僅是時下青年男女追捧的天皇歌星,更是不久前爲宇文熙小姐捐獻過骨髓的人。
“他叫朱力安!!”
手指按在了雜誌的封面上,宇文楓的身子僵了僵,當心底的猜測被無情的證實時,他的臉色愈來愈沉重。突然,他揚起了頭,大步向書房外走去。
“楓少爺——!”
“楓少爺————!”
鄭醫生喊着,茫然不知所措,搞不清楚究竟怎麼了。
宇文楓的身影瞬息間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力安就是凌少爺嗎?可是爲什麼凌少爺會改名換姓?他是要徹底跟宇文家決裂嗎?
鄭醫生久久地站着,翻來覆去地思索着,卻依然想不明白。
走廊上的光線隱隱約約,華麗地流轉。
宇文楓一邊走着,一邊掏出了手機。
他想他必須問問羽先生,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
全市的各大媒體在一瞬間調轉了矛頭,不再針對靖晚冰,紛紛熄了火,轉而挖掘朱力安的出道經歷。
據有的媒體說是海歸派,但有的卻予以否定。
朱力安的走紅程度和前幾年風靡歌影舞三大藝壇的小天王楚思南不分伯仲,連經紀人都是同一個人——柯理司。
而朱力安本人在首張單曲EP《對不起,我愛你》發行席捲整個華語流行樂壇後,乘勝追擊接着發行了個人的首張音樂專輯《偏愛》,之後更是引爆了華人音樂的新潮流,帶動了一股電子音樂的舞曲風浪。
而最近他加盟拍攝的清宮史詩巨片《見血封喉》更是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熱烈反響。千萬歌迷期待着他在戲劇方面也有重大的突破。
如今同屬天羽傳媒旗下的當紅玉女偶像靖晚冰也成功地發行了首張音樂大碟《罌粟之戀》,引發了一波又一波的熱潮,好評不斷,市場大賣,很多音像連鎖店出現了供不應求的現象。而這張專輯中的首波主打歌曲《傾城》更是登上了各大風行榜單的冠軍之位,居久不下。
其中由人氣王子朱力安傾情加盟的男女對唱歌曲《相信未來》更是成爲時下青年男女掛在嘴邊的動人情歌。大街小巷都可以聽到這首曲風特意,柔美,溫馨的浪漫戀曲。
現今由新科玉女仙子與天皇巨星豫森,戛納影后廖佳倩傾力演繹的萬衆矚目的年度風雲大片《蝶冢》即將登陸各大影城上映,揭開其神秘的面紗。
現在,這一對在歌影視三圈表現出衆的俊男美女已經牢牢地坐穩了天羽傳媒一哥一姐的寶座。
透明清瑩的微風慵懶而自在地撫慰着昏昏欲睡的大地。
一身清清爽爽的打扮,收拾好了行李,晚冰走出了家門,朱力安的車子停在樓前的樹蔭下,他笑着對她招手,一臉的陽光帥氣。
清晨的陽光清泠耀眼,舒展而溫暖地灑射了下來,大路兩旁的樹梢上掛着晶瑩透亮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一圈圈美麗的光環。
朱力安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靜靜地開着車,時不時側過臉來看一眼身旁的女孩子,她柔靜地像一朵出手的芙蓉,出奇沉默的樣子卻愈發迷人亮眼。
靖晚冰的眼珠子靜靜的,沒有任何的波瀾,雙手握在衣襟前的安全帶上,她無聲地望着窗外樹林中透射下來的光斑,似乎在發呆。
過了一會兒。
“在想什麼?”朱力安開口了,似是無意。
靖晚冰望向他,目光淡靜如水,然後搖了搖頭。
“伯母走的時候可是再三叮囑我,讓我照顧好你,所以我現在不但是你的男朋友,而且是你的保鏢,是你的司機,是你的房東,是你的錢包,所以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可要乖乖聽話!”朱力安一本正經地比劃着,神色詼諧而洋洋自得。
晚冰微微笑了笑,斜着眼打量他,“其實我在想,你究竟有什麼樣的本事,能這麼快就讓我媽媽幫你說好話?”
朗朗地笑出聲,朱力安挑起眉毛,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瞧着她。
“什麼叫說好話,我本來就是好人一個,難不成你覺得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他反問她,語氣由揶揄轉爲困惑。
靖晚冰怔住,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你很好,真的!”她看着他,態度誠懇得像一個孩子。
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惹他發笑,朱力安一邊笑着,一邊伸出手臂溫柔地摟過了她的身子,讓她的頭依偎在自己的肩膀上,“是啊!這麼好的男子死心塌地地愛你,你這個小傻瓜沒有理由不動心吧?”
靠在他的肩膀上,靖晚冰寧靜地沉默了下來,在朱力安的面前,她緊繃的心相對鬆弛了下來。
也許在她的生命裡,這樣小小的無風無雨的時刻也是難能可貴的!
空氣中流淌着櫻花的香氣,溫馨而馥郁。
車子沿着長滿法國梧桐的大道一路往前開去,開過了繁華的市中心,開過了信義區的天羽傳媒大廈,一路開到了位於黃金路段的錦繡豪宅別墅。
晚冰下了車以後,朱力安取出了鑰匙打開門,讓她先進去休息,然後再返回,揭開車的後蓋箱,取出晚冰的行李,提了進來。
客廳寬敞而明亮,純白的牛皮沙發,雕瓷的天花板上點綴着一盞晶瑩剔透的花燈,華麗的陳設一如從前。
“你以後住這一間!”推開了臥室的橙黃色房門,朱力安伸出手臂,做出請的姿勢,“看吧,還不錯吧?夠大夠溫馨,你也可以在這裡練習舞步。”雙手叉腰,他自我滿意地笑着揚起頭,然後自顧自地走到了落地窗前,拉開淡粉的蕾絲窗簾,“從這裡望出去,你可以看到外灘,你知道嗎?那可是情侶們幽會的最佳場所。”
晚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看了看四周,然後停在了他的身側,溫婉地眺望窗外。
朱力安伸出手,指着遠處,眼神黯了黯,接着笑道:“以後有時間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沙灘上漫步,我知道的,你喜歡光着腳丫子在沙灘上亂跑,傍晚的時候,晚霞絢爛,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夕陽……”
聽出了他話語裡隱含的悲傷,晚冰感到不忍和自責,她忽然抓住他的手。
“子凌,其實我一直對你不夠好,真的很不好……!”
朱力安愣了一下,也許是因爲聽到了那個名字,也許是因爲聽到了靖晚冰自責的言語。
“啊,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他忽然驚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然後拉着晚冰的手快速地向外走去。
朱力安推開了對面的房間。
晚冰驚呆了,有那麼一瞬,她的心臟是被凌遲着的。
他對她的好,讓她有些無法適從。
這個房間裡是一些樂隊的器械,有鋼琴,有架子鼓,有薩克斯,還有大提琴,小提琴,還有長號和古箏……
“以後我們還可以在這裡創作音樂,因爲我知道相比於演戲劇,其實你更喜歡唱歌跳舞,對不對?”朱力安詢問似的眼眸在晚冰的身上流淌着,有一絲竊喜,也有一絲等待。
晚冰點頭,然後婉約地笑了。
“謝謝你!”她發自肺腑地感激他爲她所做的一切。
瞪着她瑪瑙一樣水盈盈的大眼睛,朱力安抿着嘴微笑,然後挑起眉毛,鄭重其事地說:“其實也不是隻爲了你,而是爲了我們的將來。”他淡淡的話語略有深意。
晚冰怔怔地與他對視了幾秒,然後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眼睛,柔聲笑道:“好了,東西已經搬過來了,我還得回公司一趟,程程有打電話告訴我,有一個新劇組的編劇想找我談談,可能我馬上又能拍新戲了。”
“是嗎?”朱力安對她的工作也表示了高度的關注,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起精神,“我也一樣,也是剛接了一個新劇本,可是《見血封喉》還沒有殺青,如果檔期調不開的話,我只有放棄了。”
——
到了天羽傳媒大廈門口下車以後,朱力安和靖晚冰明顯地感覺到,今天的景象跟往日大大不同,大門口沒有一個追星族,也沒有手持長槍短炮的狗仔隊,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因爲前幾天的報紙上,她和宇文楓的緋聞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所以靖晚冰一直擔心今天早上會像往常一樣再次碰到那些無聊可怕的八卦記者。
但是眼下,又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真是清淨得不可思議啊!”朱力安的語氣略有深意,他的目光隨意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然後輕鬆地笑了,“看來,情況完全逆轉了過來,我們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靖晚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笑了笑,腦海裡浮現出了一襲淡漠疏離的俊挺身影。
然後很快,她用力揮去心坎上那一抹不該有的幻影。
在朱力安面前,她不可以再去想那個人。
靖晚冰閉了閉眼睛,手指刺入掌心的痛楚逼退內心的鑽痛,再擡頭,目光淡靜如嫵媚的櫻花,她柔靜地擡起手指捋了捋耳邊的髮絲,然後跟朱力安並排走進了天羽傳媒大廈的水晶玻璃門。
兩千多平米的大廳里人來人往的,中央白色的雕柱前安置着各色花籃,裡面盛開着美麗的鬱金香,玫瑰,藍色馬蹄蓮等耀眼鮮花。
無論是在落葉飄飛的秋天,抑或是斜陽脈脈的冬日,這裡卻依舊是繽紛的春季。
晚冰剛走了進來,還沒站穩腳步,就被從側面火急火燎衝過來的人一把拽住了手臂。
“晚冰,你怎麼纔來啊?人家編劇和製作人都等了你兩個小時了……”孫程程急得滿頭大喊,牢牢地抓着晚冰的胳膊,似乎生怕她突然逃走。
“程程,我今天早上搬家,所以纔來晚了……!”晚冰試着解釋,有些吃痛地微微皺起眉頭。
“你放開她,你弄疼她了——”身旁有人發話了,低沉的語氣透出一絲生氣和不滿。
孫程程瞪大了眼睛,怏怏地鬆開手,這才發現晚冰的身旁還站着一個人,是朱力安。
“啊,你也來了。”她眨了眨眼睛,然後試着正視眼前陽光俊朗的男子。
朱力安卻並沒有看她,看着晚冰溫婉的神色,他的目光裡帶着憐惜,擡起手,看了看腕錶,說:“現在不過剛剛過了早上十點,那個編劇如果真的想請晚冰演她的戲,等一等也是應該的。”他傲慢的語氣裡夾雜着一絲漫不經心。
“好了,好了,我們趕緊上去吧!”晚冰輕鬆自若地笑了笑。
孫程程一時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只能匆匆地朝他點點頭,然後拉着晚冰走開。
朱力安並沒有立刻離開,他滯留在原地,看着孫程程和靖晚冰走進了電梯,看着電梯門關閉,他目不轉睛地望着那一個方向。
直到“叮——,他身後的淺藍色的金屬電梯發出了尖銳而清脆的響聲,鐫刻着高貴淡雅的金色雛菊的兩扇門迅速地向兩邊回攏。
宇文楓走了出來,身後跟着助理Paul和羽天豪。
朱力安轉過身來。
他看到了宇文楓。
宇文楓也看到了他。
“少董,早上好啊!”朱力安決定先聲奪人,他禮貌地頷首,朝自己的上司打招呼。
宇文楓的神色憂鬱而冷漠,下巴也繃得緊緊的,他沉默着,沒有多做停留,在垂眸擦身而過的瞬間,低語了一句:“有時間回去看看爺爺,他很想你……”
這一句話猶如一枚炸彈,將朱力安臉上的客氣笑容瞬間擊得粉碎。
步子清亮而有節奏,宇文楓目不斜視地朝大廈正門口走去。
羽天豪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身後表情僵滯的兒子,悲哀着嘆息,然後疾步去追宇文楓。
空蕩蕩的大廳裡,在宇文楓走後,忽然變得冷清,大理石地板光可鑑人,透出一絲絲蝕骨的冷意。
他怔怔地站着,背脊筆直如冰雕一般。
胸口彷彿有血氣翻涌着,朱力安原本冷鬱的嘴脣變得沒有了一絲血色,而英俊冰冷的面容卻在急劇地變化着,這一刻,他的內心有太多複雜不明的情緒交織着風涌閃過。
握緊了手指,聽着指關節的碎響聲,他的呼吸有些惆悵。
“宇文楓,你是在憐憫我嗎?”他喃喃地自囈,然後開始憤懣。
溫暖的陽光忽然變得寒冷,連地板上的光斑都僵硬了起來。
朱力安粗啞地喘息了一口,空洞而暗淡的雙眸冷冷地遊離四周——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我也不需要家人,不需要親情,我只要晚冰就足夠了。
對,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