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胸口一滯,驚顫的目光在窒息中升了起來,她表情凝重,呆呆地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寒冷的恐懼讓她的身軀蜷縮成一團,晚冰緩緩睜開了悽迷的眼睛,她低啞地皺眉,順着衆人的目光靜靜望過去。
下一刻,她瞪大了淚眸,瘋狂地搖頭嘶喊,似乎希望那個人儘快離開。
然而,那個人也靜靜地望着這邊,卻沒有一絲要離開的意思。
兩個黑衣屬下快步走上前去。
天在旋,地在轉,恩怨和仇恨在空中凌亂地佈下羅網。
兩扇高大的鐵門在羽子凌的身後“哐”一聲關閉,將陽光和冷風無情地擋了出去。
十幾個手腳凌厲的黑衣屬下飛速地圍了上來,將闖進禁區的黑衣男子困在了中央。
廠房內空氣安靜下來,光線昏昏暗暗的,隱約有灰塵在氣流裡驚恐的飄揚着。
身上的黑色西裝依舊乾淨筆挺,羽子凌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他冷冷地環視了一下四周,冰長的手指悄然握緊,暗自穩住了自己急躁不安的情緒。
“櫻子在哪裡?”下一刻,他低沉地問,聲音冷硬如鐵。
看着羽子凌凜然無懼的目光和陰寒冰鬱的神情,衆位黑衣屬下互相看了看,臉色漸漸發白,但是威懾於強哥的命令,他們卻都原地佇立着,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妥協。
“櫻子在哪裡?”羽子凌暗怒地握緊了手指,冷下聲重複了一句,他的目光閃躍如火,逐一掃過各位曾經一起患過難的弟兄,似乎在忍耐着什麼。
衆位兄弟被他憤怒絕望的眼神震住,齊齊後退了幾步,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櫻子在哪裡?!”憤怒的低吼夾雜着懾人的冷意撲面而來。
深知羽子凌身手不錯,而且不怕死,十幾位黑衣屬下面面相覷,蒼白的嘴脣緊張得一張一翕。
內心反覆煎熬,呼吸又痛又冷,羽子凌淡淡地垂下了眼睛,若無其事地向前走了兩步。
衆人驚愕地吸氣,圍着他的圈子也緩緩向前移動了兩步的距離。
羽子凌一擡眸,猛地撤住腳步,目光已是兇狠如野獸。
“我不想傷害你們,都讓開——!”他爆烈地說,聲音陰洌得像一汪鋒銳的冰芒。
諸位屬下齊齊睜大了眼睛,腳下磕磕絆絆,卻始終擋着道,不肯放他過去。
忍耐程度已經到了極限,羽子凌咬牙切齒地俯首,緊握的手指關節發出了“咯咯”的碎響。
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腳步向前微錯,羽子凌的身形晃動了一下,先是一拳打倒了迎面而來一個黑衣人,然後轉身一腳橫掠踢出,就將一個毫無防備的屬下蹬得連連後退了幾步,幾乎跌倒在地。
動作敏捷如風,快如閃電,也很有力度。
地面上濺起的煙塵在他的視線裡幻化成空。
“讓開——!”羽子凌憤懣地怒吼,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看得出他已經快要失去理智。
解開了西裝的衣釦,一步一步,他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一個黑衣屬下趁其不備,舉着啤酒瓶朝他砸了過來。
羽子凌側身一閃,抿嘴咬牙,“砰”赤手一拳打碎了那個酒瓶,然後借勢抓住那人的手臂,飛身掠起,氣勢凌人的揮起一腳,踢翻了身後撲過來的兩個黑衣屬下。
擋道的幾個黑衣人不到片刻的工夫就被他的拳腳逐一撂倒,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抱頭痛哼。
羽子凌目光不變,手指緊緊握拳,直直地一路向前走去。
然而,他也只能衝出幾步遠的距離,就驀地冷滯在了原地。
呈現在他視線裡的是一大片閃着冷光的玻璃碎片。
羽子凌閉了閉眼睛,胸口猛烈地起伏,他忽然扯鬆了領帶,想要煩躁地大喊一聲。
“啪啪啪——!”這時,戲謔的掌聲在空氣中嘯響起來,有些突兀。
羽子凌輕輕擡眸,順着聲音的方向望過去,他看到了三個人。
一個是晚冰,一個是阿強,另一個是櫻子。
“姓羽的,這麼久不見,身手還是這麼好,真是令人欽佩啊!”阿強淡淡地鼓掌,平靜的聲音裡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羽子凌卻並沒有看他,他的目光在櫻子臉上停駐了數秒鐘,然後落在了晚冰的臉上,刻骨銘心,再也無法移開半分。
“晚冰?!”他艱澀地低喚,眼神因爲愧疚而顫抖。
這是他和櫻子之間的恩怨,她本不該被扯進來的。
靖晚冰怔怔地凝視着十幾米遠處的男子,她的雙眸裡充滿了心酸悲痛的淚水,只是不停不停地搖頭,想要提醒他這裡很危險,趕快離開。
她說過,她不想他因爲她,再受到任何傷害,可是眼下……
看着眼前相對凝視的兩個人,櫻子抿緊了紅脣,無謂地笑了笑,然後冰冷地轉過身去。
阿強呆呆地望了一眼櫻子蒼白痛苦的背影,心底怒火中燒,他冷冷地直視着羽子凌,輕蔑地笑出了聲,“想要救回你的心上人,並不難,只要你能從那邊跪到櫻子面前來,我或許還可以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他冷冷的音調裡充盈着尖銳的恨意。
羽子凌胸口一陣悶痛,他暗自握緊了手指,淡淡地低下眼睛。
看到他遲疑,阿強的目光有些輕屑,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惡狠狠地揪起了地上的靖晚冰,然後抽出懷裡的黑色手槍,冷凜地抵在了她的太陽穴上,“羽子凌,你不敢嗎?”他冷笑着問,眼底閃着幽幽的暗光。
“你不跪的話,我就一槍打死她!!!”
“噗通——!”
看到了那把致命的黑色手槍,羽子凌立馬變了臉色,想也不想,就直直跪了下去。
冰冷的玻璃碎片準確無誤地刺進了他的膝蓋,那種寒冷入骨的刺痛,讓他的臉色漸漸抽白。
“不要啊——!”晚冰無聲地哭喊,搖頭,恐懼讓她的身子無助的,蒼涼地顫抖起來,她發瘋地在阿強手下掙扎起來,看着受了傷的子凌,她的心臟一陣陣撕扯般的劇痛。
羽子凌的面色單薄如紙片,呼吸痛澀難受,嘴脣也痛成了一片白色,他咬緊了發寒的嘴脣,一步一步地,艱難的向前移動膝蓋。
大片大片的酒瓶玻璃刺入了他的膝蓋,喉嚨咯咯作響,羽子凌的身子輕輕顫慄着,由溫暖到冰冷,五臟六腑刀割般的抽搐,手指也不聽使喚的劇烈抖動起來。
他的面色蒼白失血,目光卻是堅定而執着的,氾濫着血花的雙膝一點一點地向前移去。
廠房內寂靜如真空,只有玻璃碎芒被不斷撥動的細微低響。
衆位黑衣屬下呆若木雞地站着,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們彷彿已經懵了。
阿強像看好戲一樣,靜靜地觀望着,嘴角掛着快意的笑容。
肩膀在冷暗的光線裡不易察覺地顫慄着,櫻子始終揹着羽子凌,她沒有回過身望,也許是不想望,也許是不忍心望。
身後留下了兩道絢爛的血痕,那一片片鮮紅的血花在透明的玻璃碎片上泛起了清瑩的華彩。
疼痛折磨得他體無完膚,羽子凌的身軀漸漸埋了下去,光潔的額頭上也冒出了涔涔的冷汗,他艱澀地急遽喘息,卻始終堅定不移地向前挪動着自己的身子。
爲了晚冰。
他不能放棄,絕對不能。
喉嚨裡翻滾起強烈的血腥味,晚冰的眼淚熱辣辣地流了出來,肆虐的淚水瘋狂得濡溼了她的臉龐,
“子凌——!”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驚醒了廠房內所有的人。
靖晚冰悲慟地喊出了這個名字,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卻是無比醒耳的。
阿強震了一下,隨即詫異地側過身來。
她不是啞巴嗎?!怎麼?!
櫻子也驀地轉過身來,她狠狠地逼視着靖晚冰,眼底泛起了不可思議的冷光。
劇烈的疼痛壓迫了他的腦神經,嗓子眼是一陣陣灼熱的燒痛,羽子凌的呼吸是麻木而遲鈍的,腦海裡翻騰着濃濃的白霧,這一刻,他以爲是自己的幻聽。
這一刻,發生了奇蹟。
她的聲音在災難面前失而復得,也許是老天眷顧她,而她爲此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麼呢?!
“不要!你不要再管我了,我要你好好地活着!我不要你受傷!!”晚冰聲嘶力竭地哭喊,身子一陣一陣的發抖,她的嘴脣咬出了血花,臉色慘白得沒有了一絲血色,彷彿快要暈厥過去,“子凌——我不要你爲我這樣!”
垂在身側的雙手冰涼地顫抖,櫻子呆呆地站着,她目不轉睛的看着羽子凌。看着玻璃碎片上一步一步朝自己移過來的男子,她的眼神急劇地變幻着,眼眶裡泛起了刺痛的淚水。
但是下一刻,她用力眨掉了眼睛裡冰涼的液體,一滴也沒有流出來。
羽子凌的眉心痛楚地抽搐在一起,臉色白得駭人,他怔怔的,緩緩地靠了過來。
終於。
在一片片目瞪口呆中。
他的身子戰戰兢兢地滑出了玻璃碎片,停在了空地上。
血花從他的雙膝下漫溢了出來,泊泊地向四周擴散開來,淹沒了一片片蒼白的塵埃。
“子凌,你快點離開,你不要管我,求求你快點離開——!”淚水簌簌流下臉頰,靖晚冰的神色狂亂,她哭得渾身顫抖。
羽子凌痛澀地喘息着,胸口虛弱地起起伏伏,緊閉上了眼睛,想要再提起一絲力氣。
下一刻,他咬緊牙關,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然後走到了櫻子的跟前,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櫻子?!”他沙啞而疼忍地低喚了一聲,然後輕輕伸出雙手,似乎想要抓住她。
身形蒼涼如死,踉蹌着後退了幾步,櫻子一時間被這個男子給撼動了,她皺緊了眉心,淚水慌亂地流了下來。
“是我對不起你,你放過晚冰,她是無辜的。”羽子凌輕若無語地說,目光晶瑩而真摯。
櫻子擡起雙手捂住耳朵,淚流滿面地看着他,慢慢地,她緊咬着脣角,一邊瘋狂地搖頭,一邊倒退着步伐。
“不——!”她無意識地呢喃,淚水簌簌下滑。
“櫻子——?!”牙箍因爲寒痛而打結,羽子凌的視線迷離而模糊,他伸手想要拉住她。
這時。阿強的身子突兀地橫在了兩人中央,他忿忿地咬牙,一拳蠻橫地打了出去。
羽子凌的雙腿站不穩,也沒有抵擋的力氣,被對方這充滿力度的一擊打倒在地上。
“櫻子,你不能再心軟了,你忘了他是怎麼玩弄你的感情的,你忘了他是怎麼向警方出賣我們的,你不想爲你爸爸報仇了嗎?櫻子,你不能再被他騙了!!”阿強轉過身去,猛烈搖撼着小姐冰涼發抖的肩膀,想要讓她從心底堅定下來。
淚珠懸掛的嘴脣不住哆嗦,櫻子淚流滿面,眼神呆滯,她怔怔的任由阿強搖晃着自己,表情呆傻,像一個沒有知覺的木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