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您年紀比我大,可是您沒有我瞭解神。”
吉爾伽美什抱着臂看着他說:“對於神來說,人類之間的戰爭就像兩羣互相廝殺的螻蟻,他們頂多看得有趣,纔不會管咧!”
“這種事誰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得罪神!”
“對!得罪基什就是得罪神!”
吉爾伽美什怒眼一掃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裡站着大隊的軍人。
之前將領們一直保持着沉默,而爭論到現在,場上每個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立場,願意相信、跟隨他的人頂多有一半,可是要是連最忠誠的軍隊都動搖了的話……
“剛纔是誰開的口?”吉爾伽美什向軍隊方向冷然質問。
三名高大的軍人將領站了出來:
“是我們說的。”
“請盧伽爾收回成命,不要與基什開戰!”
吉爾伽美什眼睛裡閃現出攝人的紅光,怒意熾盛:“收回成命?與基什開戰是全國公民大會決定的!怎麼可以更改?!”
一名爲首的將領開口道:“與基什開戰是您一個人促成的!您可以收回成命!”
“想要更改絕無可能!”吉爾伽美什爆喝,“你們這幾個立場不堅定的東西!莫不是想反了?!”
三人心頭一震,互相對視了幾秒。
末了,爲首的漢子憤然扔下手中的長矛,堅決地說:“我尊敬您,盧伽爾,您是諸神垂愛的君侯。但我們絕不能與基什開戰!”
另外兩名漢子熱血上涌,也跟着扔下了手中長矛,矛杆落地清脆作響,咕嚕咕嚕地滾落一邊,就像帶着某種諷刺與無奈。
“給我撿起來!誰要是不撿,我就殺了他!”吉爾伽美什指着地上的長矛斷喝。
三名將領沉默挺立。
“來人,推下去割了他們的頭,懸掛在城牆上!”吉爾伽美什大聲喝令。
大臣元老們躁動了。
“盧伽爾,盧伽爾,請三思!”
“這三個人是烏魯克最優秀的將領之一,殺了他們誰去跟基什戰鬥?”
吉爾伽美什不聽,橫臂一指,“殺了他們,沒聽到我的話嗎?!”
侍衛們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執行國王的命令。
有的侍衛準備上前拿人,卻被一些有膽氣的官員攔在跟面無法靠近,場面一片混亂。
看到這裡,恩奇都和朋朋也覺得頭大,孰是孰非,他們作爲外人也搞不清楚了。
看來神明在蘇美爾人的心中非常重要,重要到可以反抗國王!
如果剛纔吉爾伽美什的話還讓相當多的人在心中認同他,或者依照過往的忠誠願意追隨他的話,那麼當他要殺那幾個無辜將領時,贊同他的人就變得所剩無幾了!
北方,基什軍隊隨時可能會殺來,而烏魯克現在還在起內訌!
恩奇都熱血上涌,忽然從城頭跳了下去,在層進的屋頂上幾個縱躍,到達了王宮的平臺上!
“喂!老越!你要幹什麼?!!!!”朋朋失聲驚呼。
它焦急地看着恩奇都遠去,遲疑片刻,小心翼翼地追了下去。
廣場上殺與不殺還在僵持,吉爾伽美什高居平臺直指羣臣,“這三個人必須死!今後有誰再敢說給基什投降的話,就跟這三個人一樣的下場!”
說完,他冷然地轉身,欲走回自己的宮殿,卻發現恩奇都堵在了王宮門口。
門洞不寬,恩奇都斜倚着一側門框,一隻腳翹起來踏在另一側門框上,雙手抱着臂對着吉爾伽美什微笑,動作極其瀟灑,也可以說非常無禮。
吉爾伽美什正在氣頭上,瞳孔緊縮,大喝道:“讓開!”
“不讓!”恩奇都淡淡地說,“除非你收回成命,不殺那三個人,其他好說。”
“你算什麼東西!”吉爾伽美什憤然地伸臂,抓住恩奇都的肩膀往旁邊猛摔。
恩奇都也不示弱,緊緊抓住對方的雙臂,身體抵着門框相抗。
兩人象蠻牛一樣扭住對方廝打,力量不相上下,木製的門框頓時碎裂了。
這個變故讓人促不及防,場上紛紛驚呼。
看到他們像兩個街頭混混一樣一言不合就開打,跟上來的朋朋急壞了,大叫道:“別打啦!別打啦!”
可是這種居委會大媽式的勸架根本不起什麼作用。
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展開摔跤式的近身格鬥術,扭住對方、角力,又拆卸開、交換位置;一個迅速突襲、一個靈活避讓,瞬間互拆了好幾招。
他們像獵豹一樣弓起身體,死死盯住對手,臉上都閃着興奮的光。
吉爾伽美什突發進攻,將恩奇都狠狠摔在牆上,可憐的宮牆被撞得凹入一個大坑,險些沒塌。
恩奇都終於站立不住,可他倒地也要死死鉤住吉爾伽美什的腿,終於將他也絆倒了——朋朋從來沒見恩奇都如此悍勇過。
吉爾伽美什雖然倒地,但立刻翻身壓制恩奇都,揮拳重擊。
倒地的恩奇都不逞多讓,一腳踹到吉爾伽美什的腹部,將他踹得撞向身後的柱子。
無辜的柱子終於撐不住沉重的門檐,整個結構驟然垮塌下來。
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同時地往旁邊就地一滾,磚石製成的門檐在他們身邊轟然砸落,碎石粉塵四起,可他們眼裡只盯着對手,翻滾閃避後又狠狠地撲向對方。
這個過程緊張激烈,讓原本一直巴望他們打起來的貴族們都來不及心頭竊喜,一個個瞪大眼睛、捏緊拳頭觀戰。
砰的一聲巨響,恩奇都被吉爾伽美什摔下高臺,緊接着吉爾伽美什縱身躍起,凌空落下,狠狠地踏向倒地的恩奇都。
廣場上的人驚呼散開,恩奇都一骨碌躲開了吉爾伽美什的攻擊,站了起來。雖然滿身塵土,卻毫髮無傷。
吉爾伽美什落地,震得大地碎石飛揚,和恩奇都一人一邊,淵渟嶽峙地對立着。
吉爾伽美什忽然哈哈一笑,大聲說:“好玩!你還挺厲害!”
他擡起手臂邀請道:“我們換個地方打,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好,去哪裡?”恩奇都問。
吉爾伽美什的大拇指越過肩頭指着身後的宮殿,那裡本應是個華麗的背景,卻被他們打得柱歪牆倒,支離破碎——恩奇都不心疼,他卻有點心疼啊!
“這裡施展不開,又怕傷到人,我們到城外去打!”
恩奇都說:“好啊,你帶路。”
吉爾伽美什回頭,指着羣臣命令道:“我們去城南比試,你們誰也不準跟來!”
“是!盧伽爾!”屬下們整齊洪亮地回答,額頭冒汗。
護着那三名將領的官員暗暗竊喜,對着吉爾伽美什的侍衛猛使眼色:不用殺人了,等國王打架回來再說!
朋朋擔心恩奇都,想要小跑到他身邊,不料剛邁幾步,吉爾伽美什便指它喝令道:“你也不許跟去!”
獅子嚇得前爪一縮,猶豫。
恩奇都說:“對,朋朋,你不要跟來,我怕誤傷到你,你就待在這裡等我回來吧!”
“可是……”朋朋着急,但吉爾伽美什眼中兇光一閃,它立刻低頭嚅囁道:“好吧。”
“走!”吉爾伽美什對恩奇都一擺頭,兩道身影嗖嗖地飛奔出去,在屋頂上幾個縱躍,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加油啊!老越!”朋朋的聲音在後方隱隱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