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欲再說時,一旁的玲兒開口說道:
“小姐,你做事一向都是對的,玲兒從沒有提出過任何的異議,玲兒相信小姐,以小姐的智慧,肯定能判斷出如何纔是對自己最有利的情況。”
“可是小姐,這一次你真得聽莫老闆的,莫老闆說得對,我們不能眼看着被人對小姐您指指點點的,不能讓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毀了小姐的名聲。不去見莫老闆的那兩位朋友,也並不是就說小姐你瞧不起她們了,只是,俗話說的好,官有官道,民有民道,這不是一個道上的人,就不能走到一起去,小姐暗地裡的欣賞也會讓她們很感動,可是,一旦這欣賞放到明面上來,不光是對小姐,說不定對那兩位朋友也是一種傷害,小姐,你那麼聰明,一定會想得明白吧?”
見我還要分辨時,玲兒擺了擺手,苦口婆心的勸着:
“小姐,玲兒知道,你一向都不在意身份這種事,也正是因爲小姐的這一份特質,才讓如玲兒、如莫老闆這樣的人喜歡小姐,緊緊的圍在小姐的身邊。可是,小姐,就算你不在乎,你身邊的人呢?如大少爺,如……小姐,你也不在乎他們的看法嗎?”
是啊,我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是景琛呢,我也不在乎景琛的看法嗎?還有宇文,他此刻正在努力的爲了我們的未來爭取吧?若是我與妓女相交的事情傳到外面,恐怕不管宇文放棄什麼,都換不回皇室的人對於我的認同吧?
終於意識到此事不可爲,我失望極了,垮着肩膀坐在一旁一吭聲,臉色黯然,這終究不是我的那個時代,不是那個言論自由、交友自由的民主社會,我的一舉一動,不只影響我,還影響我身邊在乎的人,稍有不慎,就會落得身敗名裂、粉身碎骨。
許是不忍我的黯然,玲兒訥訥着開口,
“真要見,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見,小姐你換身男裝,再化個妝,只要不碰着太相熟的人,想來也是認不出小姐的身份的。然後由莫老闆暗中相邀,請了那兩位朋友在常思坊裡候着,常思坊裡都是莫老闆的人,大抵不會透露消息,如此一來,或者還可以試上一試。”
我的眼神倏的一亮,是啊,不能明着見,還不能偷偷的見嗎?既是怕人知道了會說閒話,那不讓人知道不就得了。
我哀求的看着如柳,兩手拉着的她的袖子一搖一晃,
“如柳姐姐,你看這樣可使得?”
如柳白了我一眼,無可奈何的搖着頭,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這千金大小姐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巴着求着的要見個花門裡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要求着見皇上呢。”
我誕着臉,笑道:
“我纔不會求着見皇上呢,皇上有什麼可見的,我要見的可是像如柳姐姐這樣的女中英豪,只有像如柳姐姐這樣的妙人,纔會讓晴如想着求着要見上一面呢。”
小小的拍了一下如柳的馬屁,我蹭上她的肩頭,軟磨硬泡的求着她答應。
“好不好?好不好嘛?”
一把推開我,如柳搓着手臂,大呼受不了,
“罷了罷了,受不了你,行了,就讓你試試吧,希望你不要見了後失望纔好。可是,咱們可說好了啊,你必須得換身衣裳,然後讓玲兒給你好好的化個妝,千萬別讓人認出你來,知道嗎?”
我欣喜的直點頭,
“好好好,都依你,就換身衣裳,保證不讓別人認出我來。”
想了一想,有些歉意,又道:
“如柳姐姐,你去相邀的時候,一定要跟她們講明瞭,真的不是我有心欺瞞,確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千萬要請她們原諒則個。如柳姐姐也不必勉強她們,若是她們不願意了,或是覺得晴如這般有些不夠真誠,就依得她們,只說晴如神交已久,若是她們不嫌棄,晴如願意親自爲她們設計競選花魁的衣裳。”
這感覺有些奇怪,更多的卻是興奮,就好像青春年代守在機場外面等着自己心中的偶像出來一樣的感覺,其實,若是換個時代,像如柳和芸兒若語這樣的才女,一定也是光芒萬丈的大明星,生活在閃光燈下受衆人追捧,哪裡還用得着這般偷偷摸摸的見個連個富二代都算不上的我?
“不用你多交待,我定是會好好的解釋一番的,其實你也不必多慮,雖然她們平時傲得很,可那都是對着那些個臭男人的,說句毫不誇張的話,晴如妹妹你算得上頭一個對她們表示好感的人,所謂士爲知己者死,對於出身花門的人來說,一個人的尊重往往比其他諸如財富地位之類的東西來得珍貴。”
既已說定,如柳也不多耽擱,秀氣的打了個呵欠,起身道:
“好了,折騰了這許久,我實在是有些累了,反正在這裡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不擾你做事,我回去補覺了。”
我趕緊起身往書案那邊去,
“等等,仍舊如她們的規矩,我遞了帖子請如柳姐姐帶去,方顯得真誠不是?”
只心中略略的思忖一番,我提毫揮就,細細的吹乾了放在信封裡遞給如柳,如柳收在襟前的衣袋裡,自去不提。
復又讓玲兒請了洪家姐妹等大小繡娘工女過來,一一的問過現在手裡活兒的情況,一上午就過去了,到了小敏送午膳過來時,梅書告訴我,她在鋪面裡守了近兩個時辰,衣裳不過只賣了一件,比往常前兩日更差了,因爲那時我正與如柳在裡面談話,兼之來的不過是個小丫頭,受了家裡主人的吩咐直接買了件“江南煙雨”就走,想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出來,就沒有特特的去請我出去。
連同王虎在內,一屋子的夥計都是愁眉苦臉的,還有那幾個剛進來的小丫頭,一臉的忐忑,她們跟前面鋪面裡的夥計不同,都是按着活計發工錢的,所以,不安更甚,相比起來,反倒我這個最應該着急的老闆看着更輕鬆一些。我也沒有刻意的去安慰他們,做員工的,還是該有點危機感的,一味的同他們打成一片,失了上位者的威嚴,反倒不利於將來的發展。
讓夥計們都散去了,我只留了洪家姐妹陪着一起用膳,腦子裡想的全是方纔如柳過來時帶來的信息,就沒有在鋪子裡多耽擱,急於回到家裡,清清靜靜的想想法子。
讓玲兒放了一壺白開水在書桌上之後,我吩咐下去沒有急事任何人不得打擾,就把自己關在樓上,全心的思考化解這一次的危機的辦法。
剛纔如柳提起關於怡情樓要選花魁的事時一臉的遺憾,可是,在我看來,這卻是萬不可失的機會。能讓整個怡情樓的花女全都來我這裡定做衣裳,固然是一筆大生意,或許還能緩解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一念的危機,可是,凌空裡被雲裳布鋪這一腳插進來,也不能算是件壞事,所謂危機即是轉機,利用得當了,或許就能一舉將雲裳布鋪打得再也沒有回天之力,而這所有的轉機,若是我計算得沒有錯,就全系在如柳的那兩個朋友身上了。
所謂競選花魁,最後得此殊榮的也就那麼一個,或者,頂多也就是頭三甲,至於其他人,正如如柳所說,那不過就是個陪襯罷了,而我要下功夫的,說穿了也就不過那最後留下來的幾個人。只要我能讓那最頂尖的三個人穿着一念的衣服出場,其他底下的花女,哪怕有萬千之數,不過是更加成全了一念的不可超越。
鋪了一疊白紙,拿着我慣用的炭筆,我細細的思考着如何的出場方式方能讓一念的衣裳有個令人震撼的出場,一筆一畫的勾勒出我心裡認爲的完美效果,將記憶裡所有能想到的,包括現代那些模特兒在T臺的那一端出現的方式一一的在心中模擬,然後又反反覆覆的修改,結合如柳方纔描述的芸兒和若語的性子及特長,設計出更加符合她們性格特徵的衣裳。
如此這般落筆、塗改,又落筆、又塗改,直畫到天已微薰,才堪堪的設計了三套稍稍滿意的衣裳,我放下筆,揉了揉酸脹的脖子,開口喚人進來掌燈。
進來的是梅書,比之早上出門時的那一件梅紅的衣裳不同,此刻的梅書換了一聲銀白色的家居衣裳,雖然衣裳已是半舊,但貴在合身合體,看着倒比那鮮亮的梅紅更襯梅書的氣質。
看着眼前溫柔敦厚的梅書,想起宇文告訴我的那個秘密,我的心裡不覺一痛,關於梅書對景琛的感情,我早已是心知肚明,可是,到底景琛心裡是如何給梅書定位的,我卻實在拿不定把握,也不好開口去問景琛,畢竟感情的事,他們兩個當事人都沒有說什麼,我這個局外人就更不可能去指手劃腳了。
柔聲開口問道:
“怎麼只有你一人,其他人呢?”
“方大娘和方嫂子已經回家去了,今晚是陳西和陳正值守,我擔心夜裡有什麼事,他們兩個大男人也不好就到樓裡來,所以我讓小紅和彩兒先去吃飯休息,子時過了再起身輪換,小敏和玲兒這會兒正要樓下堂屋裡,小姐要喚她們上來的侍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