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幾步,就聽冷不知喊痛起來。
“心很痛,我覺得弟弟很難受……”
“弟弟?”冷翼會錯意,眸光,下意識的往他的襠部瞄去,“這麼小也會難受?”
“……”寧心被他說的紅了臉,冷聲糾正了他不健康的思想,“他說的弟弟是丁丁,不是你想的那樣。”聞言,冷翼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是我想多了,我就覺得這小子沒那麼下流啊。”
“……”寧心生硬的避過他玩味的眼神,冷不知的話,像顆不定-時-炸彈,埋在了她的心中。彷彿,隨時會爆炸,本想不以爲意,但事實,她的感受,很正確。
因爲,手術後,墨白將她和冷翼一起叫到了辦公室,談話的內容很沉重,是關於寧布丁的身體問題。
“他的額頭受了重擊,腦內還有塊淤血沒有化開,再加上淋了雨後着涼,發高燒致使淤血壓迫了視覺神經,所以……他現在的情況是暫時性失明,如果病情惡化,會導致永久性失明。”墨白是保守估計,寧心卻聽得如遭雷擊,“你的意思是……丁丁有可能會看不見?”
“不是有可能,他現在已經看不見了,寧心,你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不、不可以啊,墨醫生,他還那麼小,如果眼睛看不見了,他這輩子都毀了!”寧心無助的拉着墨白的衣服,眼淚不受控的落了下來,冷翼扶住她,向來淡漠的表情此刻也顯得僵硬不堪,“治療的話,痊癒的把握有幾分?”
“不好說,就算引進國外的設備,配備最好的眼科專家,未必能讓他的眼睛恢復,他的情況,比你們想象的要嚴重的多。”墨白將話說的白,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丁丁現在不能哭,流淚只會讓病情更糟糕,所以,失明的事……你們儘量瞞着他,只說他的身體還在治療中,等傷好了綁在眼睛上的布就可以拿下來了,小孩的感覺很靈敏,寧心,你忍着點,最好別在他面前哭,不然他很容易發現。”
寧心哽咽,連站都站不穩,出了墨白的辦公室後,她一直不敢進寧布丁的病房,她怕她一進去就會剋制不住的哭。
她怕影響到他的情緒。寧心抱着身子坐在樓道里,冷翼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才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
擡手,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心兒,我知道你難受,但是現在丁丁最需要的是你,你必須要學會堅強,這樣才能好好守着他。”
他鮮少安慰人,也不太懂怎麼安慰人,此刻的這番話,也是他琢磨了很久纔想出來的。冷翼拍着她的背,寧心無力的靠着他,脣角,抿進那鹹澀的淚水,她心痛,但,自心間滋生的,還有另外一種邪惡的情愫,“能找到綁架丁丁的人嗎?”
她無意害人,但是害她的,害她至親之人的,她不想放過!那些壞人,理應受到懲罰!
那雙被霧氣瀰漫的
眸子,清清冷冷的,寧心收了淚,擡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你先把小知帶回別墅,我在這裡陪着丁丁。”她站起,他拉住她,“心兒。”
寧心沒有說話,只這麼靜靜的看着他。
冷翼微吸了口氣,“我會找到傷害我們兒子的人,至於怎麼處理,到時交給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好。”寧心應下,語氣,有着份漠然的決絕。心裡,第一次,有了那樣重的恨意。純粹的,蝕骨的,恨意。她恨了。被那些人逼得。
冷翼清晰的感覺到了她情感上的變化,隨着她的離開,他的手,慢慢的縮了回來,指尖,觸碰上掌心處那份屬於她的溫度,“對不起,如果不是碰到我,你也不會經歷那麼多痛苦。”這起綁架案,他猜到是席年那邊的人做的,但是,苦於沒有證據,他也不能百分百的確定就是他做的。
所以,他只能等。等到他按耐不住露出馬腳的時候。
……病房裡,寧布丁睡的很沉。寧心打開了暖燈,藉着這昏黃的燈光,看清了他身上纏着的大大小小的紗布,尤其是那矇住眼睛的紗布,更是像把利刃,直直的刺進她的心臟,半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她。
“孩子……是媽咪沒用,媽咪沒有保護好你……”寧心低喃,那瓷白的指,憐惜的撫上他童稚的臉蛋兒,上面,有着幾道細小的刮痕,她心疼的撫着,剛強自收住的淚水,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又涌了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臉上。
想必寧布丁是累壞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靜靜的躺着,靜靜的在她溫柔的眸光裡安穩的睡着。他傷在身,而她,痛在心。那般……歇斯底里又無能爲力的痛。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牀頭,眼皮很重,但怎麼也睡不着,冷翼開門走了進來,取了件毛毯披在她身上,“去牀上睡吧,別讓自己倒下了。”
“小知呢?安排妥了麼?”
“已經讓人送他回別墅了,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不跟我犟,乖乖的跟着走了,老爺子那邊我說過了,她們明天早上過來,那時候估計丁丁也醒了,你解釋的時候斟酌着些,別露出馬腳。”
“嗯,我分得清輕重,這麼晚了,你回去陪他吧,丁丁出了事,他不能再有任何閃失了。”寧心叮囑着,冷翼知道她在怕什麼,“我調派了人手過去,那裡,別說是人,就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別墅裡安全,那外面呢?也能保證安全嗎?寧心不這麼認爲,只要綁匪沒找到,她們的處境,永遠都不安全。
“你覺得……會是誰想要害丁丁?既然是綁了,爲什麼又把他一個人扔在荒郊野外?”雖然說寧布丁的回來是好事,但是,這其中的關聯,總覺得哪裡很不對勁。
感覺,像是綁匪們的自娛自樂。這,很不正常。寧心自認爲沒得罪過什麼人,就算是得罪,也只得罪過冷翼這尊大佛,所以,她覺得,那些人綁了丁丁是因爲
冷翼的緣故,所以,她纔會問他覺得是誰最有可能對丁丁下手。
潛意識裡,她覺得他知道,但是就是不肯告訴她。否則,他不會至始至終都表現的這麼鎮定自若。有幾個時刻,她會想,如果被綁的人是小知,他的神情,會不會有些不一樣。
畢竟……丁丁和小知,在親疏關係上,始終是不一樣的。想到這個,她莫名的感到很失望,丁丁和小知一樣,同是他和她的兒子,可是,聽到丁丁失明的消息,他爲什麼連一滴淚都沒有,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那樣……真的是一個父親該有的反應嗎?寧心想不通,她覺得,冷翼就是個冷情冷血的動物,連兒子都不在乎的人,又怎麼會懂愛?他追她,想得到她,恐怕也只是因爲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吧?
越得不到的,就越要得到。真心,於這個社會而言,真的是個奢侈的東西。寧心垂眸,臉部線條繃得很緊,冷翼拉了把椅子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這幾年我在商場上樹立了很多敵人,如果是爲了找我報復,那麼,每個人都有嫌疑,但這些也只是猜測,等明天丁丁醒來吧,被綁的過程到底發生過什麼,我想他是最清楚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等他醒了,我們再逼問他被綁的過程,跟審訊一樣?”
寧心忽的吃吃笑開,看着他的眼神,帶着陌生的漠然,“我在想,你爲什麼還可以那麼冷靜的分析着所有的問題,冷少,他只是個四歲的孩子,這件事對他來說就是噩夢,你還要逼着他去想起,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我只是就事論事,你爲什麼非要把我往壞的方面想?”
“就事論事?那你的情感呢?如果現在躺在這裡的是小知,你還會這麼冷靜的跟我就事論事嗎?”很多話不說,不代表沒有感受到。他像救世主一般降臨到她面前,幫着她找人,尋人,救人,但是,受傷的人也是他兒子,爲什麼心痛的人只有她,而他,依舊擺出一副高高在上並且事不關己的模樣“賞賜”着他的權勢,金錢?
寧心情緒不穩,那雙清冷的眸子,跳躍着火苗,她在指責他,指責他對丁丁的漠不關心。然,冷翼卻聽得莫名其妙,“你這女人到底在罵什麼?怪我太冷靜,難不成我要像你一樣哭哭啼啼的纔算是對他的關心嗎?心兒,我是男人,你們可以柔弱,但是我不能,你從來都是隻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我怎麼怎麼樣,你何曾站在我的角度爲我考慮過?”所有人裡,你纔是最自私的那個。
這是冷翼臨走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痛斥她的無情,冷漠,和自私。將一切骯髒的字眼,用在了她身上。寧心坐在地上,背,靠着牀沿,靜靜的看着窗外無聲的月光。無情。冷漠。自私。
原來,她在他心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或許,她本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只是一直以來,自己欺騙自己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