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冷翼,猶不自知。
他對殷景蘭從來都沒有產過那種感情。
殷景蘭沉氣,那苦笑,不着痕跡的轉化成了一抹淺笑,指尖微動,迅速的回覆了他:
好。
簡單的一個字。卻費盡了她很大的力氣。冷翼收到回覆,眸光低垂時,未發覺寧心那輕揚着的略顯僵硬的脣角,對於細節,女人,比男人更爲敏感。
她不是聽不出,只是,沒必要深究。寧心點好餐,將菜單遞給冷翼,“到你了。”冷翼接過,看了眼她點的,指尖微動,偏頭問她,“喝酒嗎?”這丫頭醉酒的樣子,他只見過一次,現在細想下,還是挺有趣的。他……莫名的,很想把她灌醉一次。
醉了之後,纔會吐真言。冷翼心中這般打算着,寧心不知他的如意算盤,揚脣,笑了笑,吩咐侍應生道,“來瓶你們這裡最貴的酒。”
“最貴的未必最好。”
“捨不得了?”寧心挑眉,冷翼也懶得跟她爭,無奈之下又慣着她,偏頭跟侍應生說了個酒名,讓他將這瓶酒和他們餐廳裡最貴的酒一併拿上來。他這般縱容,看的殷景蘭眼紅。這頓飯,想必,是難以下嚥了。不多時,菜品呈了上來,連帶着開了兩瓶酒。
冷翼遞給寧心他挑的酒,然,寧心偏不給他面子,愣是將那最貴的酒倒進自己的高腳杯裡,抿了口,有點澀,味道,並不是很好。眉頭,不自覺的擰了下。她細微的表情,他盡收眼底。
冷翼好笑的牽脣,順手將她的杯子拿了過來,就着她喝過的地方貼脣抿了口,“這酒不適合你喝。”
話落,他將自己的酒杯推給她,“試試這個。”
“我覺得那酒挺適合我,至於你點的,我倒是覺得一點都不適合。”
“沒試過怎麼知道不適合?”
“試過啊,這酒我喝過。”
“……”話裡話外,都對應着他和她的關係,適不適合的,不是沒試過,畢竟,兩人一開始就是婚姻關係,如今,鬧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各嘗苦果吧。她的話,含着射影,然,冷翼假裝聽不明白,只挑眉好奇的問她,“那你喜歡喝什麼?說出來,我看看這裡有沒有。”
寧心彎脣,眉宇間,凝着一抹釋然,“其實,我並不喜歡喝酒,所以,自然沒什麼喜歡喝的酒。”
“……”她的回答,不得不說,出乎了他的意料。冷翼啞然,正僵持間,五步遠的包廂門被人撞開,破口大罵的聲音在這優雅格調的餐廳裡不合宜的響起。迎面,衝出來一個女人。
這女人,冷翼和寧心都認識。是齊林。她在這裡出現,並不奇怪。畢竟是富家千金。
但,奇怪的是,後面有男人衝出來追她,而她,爲了躲開那個男人,邊回頭看他邊往外跑,一個不小心,便撞上了冷翼這桌的桌沿,疼得她瞬時彎下了腰。
適時,她的後衣領,也被人揪了起來。緊接着,便是道清脆的巴掌聲。伴着大罵,“臭婊子!敢潑老子酒,活膩了?!”
齊林被打的摔倒在地,一時連起身都難,
而作爲相識之人的冷翼,卻只是冷眼看着,並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寧心看的心慌,起身去幫忙,卻被冷翼擋住,“救一個要殺你的人,你的善良,不是被你這麼揮霍的。”
“……她是齊林,你可以見死不救,我做不到。”若是被那些人抓回去,齊林肯定沒什麼好下場。如果換做是她陷入了這種困境,她也肯定很希望旁邊的人能對她伸出援助之手。將心比心,所以,救齊林,是她應該也必須做的。
“你起開!”寧心冷言,見推不動他,直接上手打他,儼然一派東北姑娘的率真架勢。冷翼捱了打,表情奇怪的揉着肩,這丫頭兇起來,真不是一般的狠啊。他起身,讓開,寧心利索的越過他跑向齊林,在男人的又一耳光下來前擋在了齊林身前,“住手!”
寧心這張臉,現在A市裡,沒有幾個人是不知道的。尤其,等男人回神後見冷翼站着,更加確定了寧心的身份,當即收回手後退了一步,“冷太太,這女人撕了我們的合同,還罵了我們老總,您看……”
他稱她爲冷太太,明顯是在討好冷翼。顯然,某個男人聽着這個稱呼也是很受用,唯獨,殷景蘭除外。還有,齊林。
寧心的幫忙,在齊林眼裡,是另一種莫大的嘲諷。她捂臉坐起,用力,狠狠的推開她,“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走開,不要你多管閒事!”
“就算我是貓,那你是耗子嗎?”
“我……”齊林猛地頓住,下脣緊緊咬着,餘光,瞥見冷翼,眼眶驀地紅了紅,忍淚爬了起來,上前,對着冷翼那張漠然的俊顏,揚手就打了下去!卻,沒能得逞。中途,被他扣住手腕攔截了下來。冷翼凜神,眸光,含着冰渣,落在她哭的通紅的臉上,“別在這給我撒潑放肆!”
話落,他甩開她的手。
齊林一個趔趄,眼看着又要倒下,被寧心眼疾手快的扶住,“齊林,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得罪那些人?”
“怎麼回事?”齊林失笑,忿忿的抹了一把淚,擡頭,幽怨的看着冷翼,“你把我爸的公司奪走了,在商場上,還對我們齊家下了封殺令,冷少,你是要把我們齊家上下活活逼死嗎?!”
從小活在溫室裡的她,被逼無奈出面來籤合同。卻遭到了凌辱戲謔。驕傲如她,怎麼肯受這份欺凌?
她潑了那老總滿滿一杯酒,摔門而出,所以,才落得這般狼狽不堪的鬼樣子。齊林哭着控訴着,冷翼神色不變,連一絲動容都沒有,而寧心卻聽出了苗頭,“你下令封殺齊家?”
冷翼在商場上的勢力,是很大,但是,她壓根沒想過他的勢力能達到封殺齊家的地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怕說的,就是他了。
寧心愕然,齊林的情緒有些崩潰,提包就衝了出去,寧心怕她出事,也立馬追了出去,至於冷翼,對這個傻丫頭沒轍,交待了殷景蘭幾句,也便追出去了。
……齊林不管不顧的衝入了車流裡,寧心看的心驚動魄,追着她上了天橋。那座,她和她碰面,並預謀陷害冷翼的天橋上。事情,始於這裡,是不是,
也該終於這裡?
齊林站在天橋中央,風,吹乾了她的眼淚,那隨風飛舞的髮絲,掠過她的臉畔,無端,生出了一種決絕的味道。寧心看着她,緩步靠近,半晌,才低聲開口,“齊林,我一直都想跟你說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你能不能……原諒我?”
她的道歉,讓她失笑“對不起?你跟我說對不起?”齊林嘲諷勾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裝什麼白蓮花?冷少在你身後,他本來就喜歡你,在乎你,你還裝出這麼一副善良到死的樣子做給誰看啊?”
冷翼給予她的懲罰,是毀了齊家,毀了她的家。只因,她試圖殺了寧心。這個,欺他,騙他,甚至要陷害他的女人。那樣一個壞女人,卻偏偏讓他愛得死去活來。齊林想不通,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的生活,因爲冷翼的打壓,變得一團糟,從雲端,跌落到地獄,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我爸還是校長的時候,每個人都來巴結我,討好我,沒有一個人敢給我臉色看,但是現在呢,齊家倒了,我落魄了,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女人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了,我罵她們,她們就打我,寧心,你知不知道那種感受有多差?有段時間,我根本不想出門,我害怕他們見到我這幅樣子,害怕他們嘲笑我,挖苦我。”話,到了最後,聲音,越來越輕。最後,直接被風吹散了。
像着了魔般,她望着這座城市的街景,眼神放空,連手裡的包,都因爲無力而滑落在地。
雙手,撐在欄杆上。她輕笑,眉宇間,凝着解脫的快意,下一秒,她爬上了欄杆,縱身,跳了下去!
然,那驚險刺激的半秒內,寧心抓住了她的手,緊緊的,用力的,抓着,“別做傻事!”
曾經,她眼睜睜的看着婷婷死在自己面前,這一次,她不能再讓生命重蹈覆轍,否則,她這輩子,都會走不出那個死亡陰影。手臂,被金屬磨出了血。寧心趴在欄杆上,雙手,死死的抓着她,“抓着我的手不要鬆開,一點一點爬上來。”
齊林掛在空中,眸中的光,黯然無色,似乎,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決心,“別再裝好人了,放手吧,我死了,不會再有人威脅到你的生命了,你應該開心纔是,別跟我假惺惺的了,我看着噁心!”
“你死了,一了百了,有沒有想過你的爸爸?”寧心吃力的吼着,手臂,漸漸麻木,偏首,去喊至始至終無動於衷的站着的冷翼,“還愣着幹什麼?過來搭把手啊!”
“她要死,就讓她去死,跟我們何干?”冷翼巋然不動,視線,觸及到寧心手臂上的傷時,忍不住皺眉,“你救了她,她未必會感謝你。”
“我救的是她的性命,不是感謝!”寧心沒有多餘的力氣跟他廢話,低頭,重新看向臉色已經泛白的齊林,“齊林,命是你自己的,你現在爬上來,齊家的封殺令就會解除,你還是那個齊家的大小姐,沒人再敢欺負你,相信我!”
寧心開出的這個條件很誘人,至少對於齊林來說就是大海上的一個求生圈。
而她,這一刻,猶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