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次郎說:“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那天晚上……就是二弟遇到小夥子那天晚上, 他和我們分開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因爲那天晚上,我們分開以後……我遇上了保護站的人……”
犬次郎回憶起那個晚上的事, 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 他搖了搖頭, 似乎是想甩掉那些恐懼。
“我們……遇上了保護站的人, 我的兄弟們爲了保護我, 全都被抓了……”
他說着,聲音有些哽咽,可他還是倔強的梗着脖子, 不讓眼淚掉下來,繼續說道:“我雖然一條腿受了傷, 可在他們的保護之下, 我還是逃了出來……第二天一早我回到我們的住處, 卻發現幾個人類的孩子逃了課正在那裡玩兒……”
犬次郎說到這裡,眼睛裡閃着憤怒的光:“那些孩子發現了我撿回來的小奶狗, 他們拿打火機烤小狗的尾巴……我想去救他們,可惜我受了傷……而且我的戰鬥力對於人類來說……實在是太弱了。我不僅沒有救到他們,還被其中一個孩子捉住了。他們拿鉗子掰掉了我好幾顆牙……然後一人分了一隻狗說要帶回家玩兒,你們救我的時候,那個胖小孩就正準備帶我回家……”
犬次郎一口氣說完這些話, 彷彿經歷了一場漫長的噩夢似的, 渾身脫力的坐在了地上, 兩隻眼睛也沒了神兒似的空洞的盯着黑漆漆的夜空。
過了許久, 他才收回目光, 誠懇的盯着劉十七,說:“謝謝你救了我, 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當初傷了你,我向你道歉。至於我二弟對炸炸和小夥子的傷害……我無力彌補,也只能替他給你們道歉。”
說完,他筆直的站着,因爲瘸了一條腿,所以這樣的站姿讓他忍不住顫抖,可他還是咬牙站着,慢慢的朝劉十七低下了頭,做了一個鞠躬的姿勢。
自從教他這個姿勢的人類拋棄了他,這還是他頭一回再做這個姿勢。
不是爲了得到食物,不是爲了討誰的歡心,是發自內心的,想要感謝這隻救了他一命的貓。
他曾經以爲,狗只有跟狗才是朋友,所以無論泰日天做的事有多離譜,因爲他是狗,他也就願意留他在身邊。
而這一刻看着跟老鼠稱兄道弟甚至不計前嫌救了傷害過自己的狗的劉十七,犬次郎終於明白,朋友,不在乎物種甚至不在乎性別,無論在什麼情況下,能夠互相幫助共同進退的,就是朋友。
同樣被熊孩子欺負過的劉十七,聽着犬次郎經歷的事,又一次慶幸自己救了他。
他完全能夠理解那種面對比自己強大太多的力量帶來的無妄之災之時那種不知所措和絕望痛苦。
而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的小夥子已經聽的懵掉了,他久久的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有太多的疑問,究竟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人類?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流浪動物?
可儘管懵懂,他也知道,人性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解釋的東西。
“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是不代表我現在就能原諒你。”
所有動物都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不發一言的時候,炸炸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劉十七回過頭,看見炸炸正站在路燈下,渾身雪白的毛髮散發着柔和的光,星空般的藍眼睛幽幽的亮着,姿態優雅而高傲的看着犬次郎。
犬次郎也順着聲音看見了這樣的炸炸,他知道炸炸是好看的,可是他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這麼平靜的看着她。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好看,也是分很多種的。
有些動物好看,他會多看一眼,會wow一聲,或許還會吹一個口哨。
可是炸炸的好看,是讓他說不出話發不出聲音錯不開眼的。
即使是她殘了的耳朵,也沒能破壞這種美,反而讓她看起來更加動人心魄。
“你怎麼也出來了?”劉十七問炸炸。
炸炸被犬次郎盯得不太開心,往前幾步走進了路燈的陰影裡,說:“很晚了,我看你們還沒回來,我不放心。”
劉十七看了一眼月亮,確實很晚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我們說話說忘了,這就回去。酸奶你喝了嗎?”
炸炸點了點頭,轉身在前面往酒店的方向走了過去。
劉十七見她似乎是真的不生氣了,鬆了口氣,衝小夥子使了個眼色,兩隻貓屁顛屁顛的跟上了炸炸。
犬次郎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他現在的狀況,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自己在外面是找不到食物的。而且他的住處也已經回不去了……
雖然他身份尷尬,可是劉十七他們看起來都很好相處,至於炸炸……
犬次郎在心裡想着,大不了自己身體好了以後,做牛做馬補償她吧。
一天原諒不了就兩天,一個月原諒不了就兩個月。
甚至一年兩年……
總有一天,他要讓炸炸原諒他。
可是他卻沒有細想,他究竟爲什麼,一定要讓炸炸原諒他?
他過去欺負過的動物那麼多,炸炸究竟有什麼不一樣?
仨貓一狗一鼠就這樣在倉庫裡躲過了整個雨季。
果然如七大大所說,雨季人類基本是不會來倉庫的,畢竟收拾了也沒什麼用,該發黴的還是要發黴。沒有太陽一遍一遍的清洗也解決不了問題。
犬次郎的身體好的很快,只是牙齒就沒那麼容易長出來了,他只好戒了肉,反正也找不到肉可吃。
可惜的是小區裡喂貓的老奶奶身體不太好,雨季總是容易犯風溼,犯了就不太能出來喂貓了,小區裡的垃圾桶全都泡了水,也翻不到什麼食物,劉十七隻好帶着七大大穿過幾條街去了那個路口的甜品店。
幸運的是店主竟然還記得他,見到他在門口就很開心的端了剛烤好的麪包和手工酸奶給他。
又看見劉十七每次叼着麪包跑掉很辛苦,以爲他有小貓仔要喂,乾脆就打包好了用紙袋包裝好留給他。
可是畢竟離得太遠,有時候雨一整天都不停,他們就沒法出去。
有時候走到半路暴雨突然來臨,沒有一點點徵兆,劉十七常常被淋成落湯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恐水症都快讓這個漫長的雨季給治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