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章 危機四伏
午時已過去很久,陽光卻更強烈熾熱。春已漸老,漫長的夏日即將到來。
葉凡不喜歡夏天。
夏天是屬於孩子們的——白天赤裸着在池塘裡打滾,在草地上翻筋斗,摘草莓,捉蝴蝶,到了晚上,坐在瓜棚下吃着用井水浸過的甜瓜,聽大人們談狐說鬼,再捕一袋流螢用紗囊裝起來,去找年輕的姑姑、阿姨換幾顆糉子糖。
黃金般的夏日,黃金般的童年,永遠只有歡樂,沒有悲傷。
葉凡卻從來也沒有過一個真正屬於zì己的夏天。
他記憶中的夏天,並沒有多少歡樂,他的童年是在衆人的嘲諷下過去的,曾經因爲“四辰人”的身份,比jiào笨,學校裡的同學常嘲笑他
葉凡不忍再想下去,因爲他又想到在另外一個星球的母親
葉凡長嘆一聲,仰起頭,似在問蒼天:我的母親現在是否安然?
但他zhī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所以他的心再度安靜了下來。
他垂下頭,凝視着zì己握劍的手。手冰冷,手蒼白,劍漆黑。就在這時,他聽見了筆聖的腳步聲。
這時正是未時三刻。
後園的角落裡有扇小門。
葉凡是從這扇門進來的,筆聖也是!
他們沒有越牆。
小徑已被荒草掩沒,若是從草地上一直走過來,距離就近得多。
但他們卻寧願沿着曲折的小徑走!
他們都走得很慢,可是一開始走,就決不會停下來。
從某些方面看來。他們fǎng佛有很多相同的dì方。
但他們卻決不是同一類的人
申時還沒有到,拔劍的時刻卻已到了。
劍一拔出來。就只有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
筆聖的腳步終於停下來。面對着葉凡,也面對着葉凡手裡那柄剛被公認的天下無雙的劍。
他一心要這個人死在他的劍下,可是在他心底深處,最尊敬的一個人也是他!
葉凡卻fǎng佛還在遙望着遠方,遠方恰巧有一朵烏雲掩住了太陽。
太陽不見了,可是太陽永遠也不會死。
人呢?
筆聖終於開口:“我是筆聖。”
葉凡道:“我zhī道!”
筆聖道:“我來遲了。”
葉凡道:“我zhī道!”
筆聖道:“我是故意要你等的,要你等得心煩意亂,我纔有機會殺你。”
葉凡道:“我zhī道!”
筆聖忽然笑了笑,道:“只可惜我忘了一點。”
他笑得很苦澀:“我要你等我的時候。我zì己也同樣在等!”
葉凡道:“我zhī道!”
筆聖忽又冷笑,道:“你什麼事都zhī道?”
葉凡道:“我至少還zhī道一件事。”
筆聖說:“你說。”
葉凡冷冷道:“我一拔劍,你就死。”
筆聖的手突rán握緊,瞳孔突rán收縮,過了很久,才問道:“你有把握?”
葉凡道:“有!”
筆聖道:“那麼你現在爲什麼還不拔劍?”
現在剛過未時三刻,烏雲剛剛掩住日色,風中剛剛有了一點涼意。這正是最適於殺人的時候
明月就在明月樓,明月就在明月巷。
拇指和碧笛走進明月巷的時候。恰巧有一陣風迎面吹過來。
好涼快的風。
拇指深深吸了口氣,微笑道:“今天正是殺人的好天氣,現在也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碧笛道:“哦?”
拇指道:“現在殺人之後,還可以從從容容地去洗個澡。再去舒舒服服地喝頓酒!”
碧笛道:“然後再去找個女人睡覺。”
“有時我甚至會去找兩三個。”拇指笑得眯起了眼,道:“但我又怕她們會殺了我。”
“我zhī道你的武功不錯!”
“但還是有一個女人可以殺了我。”
“誰?”
“倪二小姐,倪慧。”
他這句話剛說完。就聽見一陣笑聲,清脆的笑聲。美如銀鈴。
巷子的兩邊有高牆,高牆的牆頭有木葉。
春深。木葉也深。
笑聲就是從木葉深處傳出來的!
“死胖子,你怎麼zhī道我聽得見你說話?”
“我不zhī道!”拇指立刻否認。
“那你爲什麼要故意拍我的馬屁?”
笑聲美,人美,輕功的身法更美。她從牆頭飄落下的時候,就像是一片雲,一片花瓣。
一片剛剛被春風吹落的桃花,一片剛剛從幽谷飛出的流雲。
拇指看見她的人影,她的人又不見了。
拇指目送她人影消失在另一邊木葉深處,眼睛又笑得眯成了一條線。
“這就是倪二小姐。”
“她爲什麼忽然而來,又忽然而去?”碧笛忍不住問。
“因爲她要wǒ們zhī道,她比彩蝶更厲害。”拇指的目光還留在她人影消失處,“所以wǒ們現在已可以放心去對付幽宗了。”
“只有一點不懂。”
“哪一點?”
“wǒ們爲什麼一定要殺幽宗?”碧笛試探着,“他究竟是個什麼人?爲什麼江湖中從來沒有人zhī道他的身世來歷?連先生也不zhī道。”“這一點你最好不要問!”拇指的態度忽然變得很嚴肅,道,“如你一定要問,就最好先去準備一樣東西。”
“你要我先去準備什麼?”
“棺材。”
碧笛沒有再問。他擡起頭來的時候,恰巧有一片烏雲掩住了月色。
這片烏雲掩住月色的時候,彩蝶正面對着小窗前的一片玫瑰繡花。她繡的也是玫瑰,春天的玫瑰。
春已老。
玫瑰也已老。
幽宗動也不動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得就像是葉凡。
風在窗外輕輕地吹,風冷了,冷如殘秋。
她忽然聽見了他們的聲音。
他們的腳步聲比風還輕,他們說話的聲音比風更冷。
“快去叫幽宗下來。”
“他不下來,wǒ們就上去。”
彩蝶嘆了口氣,她zhī道幽宗決不會下去,也zhī道他們一定會上來的。
因爲幽宗並不想殺他們,是他們想殺幽宗,所以幽宗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牀上,他們卻得帶着他們的武器,穿街過巷,敲門上樓,匆匆忙忙地趕來,生怕失卻了殺人的機會。
——殺人者與被殺者之間,究竟是誰高貴,誰卑賤?誰都沒法子答覆的。
她又低下頭去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