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再戰

薛藻一天未歸。快到傍晚,程倚天聽汪悛的話,又出去找。找了一大圈,天全黑了,回到騾馬巷時,一個人影從旁邊街道上鑽出來。程倚天被一把抓住。

畢竟沒了武功,程倚天頓時一驚。仔細一看,發現原來是薛藻。

程倚天又氣又急:“你到底做了什麼?”

薛藻把他拉到牆角:“我把樑王宮的人徹底甩掉啦。”

“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你到底做了什麼?”

四目相對,薛藻無奈,只好交代:“也沒什麼,就是,我把火靈花放到樑王宮門口去賣。”不等程倚天發急,他立馬提起嗓門把話說下去:“尋常人買花,九盆九盆買。運氣好,一天可以推銷出去九盆。運氣不好,這麼多火靈花,一盆都賣不出去。王宮就不同了。新月盟是僅次於天都和蒼龍的大盟會,新州是主城,樑王宮財大氣粗。我的設想是,也許,一天就可以把我們帶來所有的火靈花脫銷。”

“但是,樑王宮沒有要你的花。”

薛藻微微尷尬:“是啊。”

“你打人了?”

“這你怎麼知道?”

“沒有大人,樑王宮怎會派那麼多人捉拿你,季琳公主都出來了。”

薛藻嘆了半天氣,突然拉住程倚天的手:“程大哥,你再教我些功夫。現在的我,雖然推打幾個強壯的男人沒問題,有那麼多人一起圍攻我,我就應付不過來。”

程倚天盯着他的眼睛,不說話。

“我們要自保啊,你說對不對?”薛藻渴求的眼神無辜到純粹。

“乾元功練到三重就很不容易,”程倚天無可奈何,“再往上練,也許好幾年都沒有一點兒進步。”

“那我現在怎麼辦呢?”

程倚天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擡頭才說:“先回去休息吧,好嗎?”

兩個人一起往回走,黑暗中,落後一些的薛藻一雙眼睛目光閃爍不定。第二天相安無事,第三天,早市結束,花市之上,一個人,踏住了薛藻端着許多花盆的托盤。

是冷平!

一看到那張自以爲高人一等因此冷冰冰的臉,程倚天和薛藻都預感到突如其來的危機。

尤其是薛藻,他內心深處深藏着對本族人的懼怕。冷汗一下子從脊背上滑落。他急忙要跑,一柄冷劍已擦着他的後背向後頸猛削過來。

薛藻忘了自己練過乾元功,他只能下意識趴倒在地上,不妨被冷平趕上一腳在肚子上。薛藻被踢得高高飛起來,耳中聽到什麼,可是,沒法反應,仰面摔倒。摔得很重,五臟六腑都要震碎了似的,頭一陣陣發暈,眼前金星直冒。

程倚天冒死衝過來,抱着薛藻躲開冷平二次進攻過來的劍。程倚天在薛藻耳邊輕語:“我說,你做。運氣!”冷平的劍如毒龍出海刺過來時,他一口氣說出身體以及雙臂上二十多個穴位名稱。這些穴位在哪裡,有什麼用,薛藻早練習得熟透透的。但只覺得一股熱氣由丹田升起,經過小腹、胸口,最後分開至兩條手臂。程倚天還在說:“左腿弓,右出拳。”又道:“右腿橫掃,上三路左拳。”在羅河村時,他們曾經就這麼配合比劃過。所不同者,今天用上了乾元功,薛藻兩隻手變成靈活的武器。黑虎掏心,右肘橫擊……一招又一招,越打越順手,越順手出招越快。乃至於到了最後,冷平的劍無驚無險出現在面前,程倚天沒有指點。薛藻十指一曲,一股陽剛真力成了實質。冷平的劍定格在空中,接着,薛藻雙手交錯,冷平的手腕不由自主跟着轉動。轉到不能轉,那股力,沿着劍傳到手,又傳到手臂。

程倚天喝道:“拳打中門。”薛藻一拳打在冷平的胸口。一股真力涌出,冷平受不了,眼睛一翻暈死過去。

自己居然把火部第一高手給打敗了!薛藻高興得又叫又跳。好景不長,大街上又跑過來一支隊伍。爲首一人,散着一頭黑髮,頭上還勒一條白色中間繡着金色太陽圖案的抹額。忽略那個金太陽圖案的話,這個人的外形,倒是像個頭陀。但見他提着一把長長的兵器,目露兇光,奔走而來。

人沒到,殺氣已到。

程倚天感覺到危機,拉住薛藻:“快走。”

薛藻正得意着:“爲什麼要走?冷平都被我打敗,火部已經沒有我們必須要害怕的人。”

“這個人你擋不住的!”程倚天拉不動他,氣急不已,怒聲吼道。

說時遲,那時快,提長刀的頭陀已經來到面前。長刀一揮,當即便如晴天之中亮起一道霹靂。薛藻運氣不急,刀光已近面門。

程倚天一口真氣剛剛提起,脊椎上七根附骨針全部被牽動,整根脊柱,立刻寸斷了一樣。他沒得選擇,閉着眼睛橫着撞出去。不料那舉刀的頭陀是個練家子,步伐精妙身形飄忽,可是,當受到外力碰撞時,頭陀的身體頓如鐵鑄一般。程倚天撞了一下,反讓自己氣血翻涌。

薛藻害怕得閉上眼睛,束手待斃。他覺得,自己這會是要被一劈兩半。比起自殺的父親,和被火焚的姐姐,這樣的死法,也夠悽慘。

但是,足下一輕,有個力量裹着他,飄到一邊。一個熟悉的氣息驀然出現在身邊,薛藻驚喜交加,猛然睜眼。耳邊叮叮噹噹,等他回過神,再去看,卻見一名黑色衣裳肩頭繡孔雀圖案的武士,持劍擋住了頭陀的長刀。那“叮叮噹噹”的聲音,就是劍和刀碰撞時發出的聲響。

刀,越發剛猛。

劍,只得把招數變化得更快些。

今天穿一件杏色衣裳的鷹王,先將薛藻丟在一邊,然後隨手一招,捂着胸口又頭昏眼花的程倚天自發跌倒近前。

鷹王翻手一託,程倚天雙足立刻站穩。這一跌一站,完全出自於被動。程倚天心知肚明,因此骨子裡覺得很是難堪。這麼一來,他當即冷下一張臉。鷹王施施然,笑着問:“逸城公子,這使長刀的武士端是厲害。若想用賀琮的劍,破了這剛猛的刀,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去做呢?”

程倚天“哼”了一聲:“海濤龍汐那麼精妙,賀侍衛只要學過,哪怕只有三四分修爲,這場對決,輕鬆便可贏了。”說到這兒,突然一笑:“不會吧,名爲主僕,實爲師徒。堂堂鷹王殿下,居然對心腹手下藏私?”

鷹王羞惱:“那是他的太虛功練不到火候,孤沒法傳授。”

程倚天聞言“哈哈”一笑。

薛藻突然開口:“我知道怎麼破了這個頭陀的長刀。”走到其他隨從面前,要了一把劍。但見他的臉猛然變得紅彤彤的,鷹王固然一怔,程倚天也非常吃驚。薛藻提劍,大步來到遊鬥圈旁。賀琮和那頭陀過招正到激烈時,那頭陀左三下、右三下,硬生生壓制住了賀琮的劍勢,然後長刀一舉,一連串“力劈華山”。因爲動作奇快,中間即便露出破綻,這破綻一閃而過,也是等於沒有。可憐賀琮失了先機,再精妙的劍招也使不出來,完全拼力氣。

薛藻咬着牙,紅彤彤的臉上,瞪大的眼睛幾乎要噴出血來。他運足了氣,右手提劍,用力往前一刺。也就是那一閃而過的破綻,可可兒被他捕捉到了。頭陀但覺涼風襲胸,倉促間,猛地吸腹,後退。賀琮的劍海浪滔滔一般捲上來。可是,薛藻劍上的乾元真氣擋住了賀琮,就在頭陀的胸口差半分就要被帶着乾元真氣的長劍刺中時,頭陀的刀和賀琮的劍一起對付了薛藻。

刀劍相碰,賀琮和頭陀齊感手腕一震。可惜乾元功用過了,薛藻真力不濟,未能趁勝追擊。但這也足以讓那兩個人吃了一驚。頭陀、賀琮紛紛收住兵器,一起住手。

冷平醒轉,手下人跑過來像頭陀稟報。看見鷹王,那頭陀已然膽怯。這會兒,又出來一個如此神奇的對手,當真情勢不太好。慌慌張張瞧了對手一眼,頭陀沉聲下令:“先撤!”火部的人扶起冷平,一衆人匆匆而退。

賀琮要追,被鷹王喝止。

記憶,是個神奇的東西。無論時光如何輪轉,最純粹年代裡發生的最純粹的記憶,永遠都是一生中鐫刻最深的印痕。而對於薛藻而言,這樣的印痕,鐫刻在九歲那年,在稷山河邊。

不是姐姐呼喚弟弟的聲音,也不是姐姐帶着弟弟抓魚的情景,是他被姐姐薛萍萍從水裡救上來,姐弟倆口角時,突然之間,他看到了那個人。

這麼多年過去,他從火部流亡出來,離開本島,躲避入紫荊,在啓昌府混跡了四年,輾轉又來到這裡。人世間的滄桑,翻翻轉轉,他算是吃得足了。從一個不諳俗事的孩童,到如今學會三層乾元功的少年——薛藻,變化很大。倘若父親和姐姐重生,大概都會認不出來吧。

可是,偏偏在他眼裡,那個倏忽出現,又倏忽消失的人,至今也沒什麼變化。始終那麼英偉,那麼漂亮。蓬萊人都傳說,現任天都王是天都先城主撿來的孩子。多聰明的腦袋也想象不出:爲何這個撿來的孩子,氣質還這樣高貴吧?

他一步一步往前挪,直到快接近白梅侍衛。

賀琮守衛在距離主上三丈開外的地方,一動不動。三丈以外,一個竹亭。竹亭裡面,鷹王正和逸城公子程倚天說話。

樑王車輦上的洞因何而來,這會兒真相大白。鷹王揹負雙手,來回踱了好幾回,方纔駐足對程倚天說:“你挑人訓練,想要和孤做對,挑誰不好,非要挑上薛藻?”

程倚天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挑薛藻怎麼啦?我初來乍到,遇到哪個便是哪個。”冷冷一笑,“我聽說蓬萊洲上,黑翼鷹王和你的黑風三十六騎所向披靡,無人能敵。既然我來了,多少要打破一下這種現狀,這有什麼不可以?”剛說完,一陣殺氣撲面。鷹王的臉,一下子湊得很近。程倚天已然感覺到他體內洶涌澎湃的太虛功。乾元混天功不能流動,完全成了死水。如果受到太虛功的重擊,逸城公子當場便要從這個世界消失。

程倚天禁不住後退。退了幾步,背觸到竹亭的柱子,退無可退。

鷹王咬牙切齒:“你一定會後悔!”“呼”的轉身,停了片刻,再說話,聲音已經重新平靜下來。“你最好多點小心,”他說:“薛藻這個人,今年大約十六歲,亦或是十七歲,可是心機深沉,不弱於你我。”

程倚天嘆了口氣:“說是不如你,才符合實情。”

兩個人坐下來,又聊了好久。話全說完,二人這纔出得亭子。鷹王難得拱了拱手,程倚天也擡起手來,做出告辭的姿勢,雙方一同作別。

程倚天獨自一人回城。剛進城門,看見薛藻板着臉,木頭樁子一樣杵着,攔住去路。

程倚天往左他便往左,程倚天往右他便向右。程倚天問他:“你這又是怎麼啦?”薛藻突然暴起,一邊大叫,一邊亂拳打在他身上。因爲沒有使用真力,是以拳頭砸得肉疼,程倚天卻還守得住。用力招架着,被薛藻打到牆角,程倚天奮力一推,把薛藻推開,怒斥:“你瘋啦!”

薛藻翻身又撲上來,一邊捶打他身體一邊亂叫:“你只說你認識他,爲什麼真相卻是:你和他那麼熟悉?”

這幾句話不長,意思耐人尋味。程倚天本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也習慣想正常事,方纔鷹王提起了一件事,此刻薛藻又是這樣的態度。程倚天想了又想,腦中靈光一閃,突然被他完全想通。

“薛藻、薛藻!”他抓住薛藻的肩膀,把薛藻按在牆上,“你夠了,夠了!你喜歡鷹王,是不是?沒有什麼薛萍萍,也沒有薛萍萍爲了愛情犧牲自己的事。喜歡鷹王,暴露天都先城主白孤鴻要讓位給自己的兒子,甚至爲鷹王找好行動地點的人,是你,全是你,我說得有沒有錯?”

薛藻眼睛又紅了:“沒錯,你說得全部都對!我喜歡他,從第一眼開始,就再也控制不住,也改變不了。”說到這裡,他不自禁有些崩潰。用上全力捶打牆壁,不一會兒,手就爛了。力氣用光,他背靠着牆壁,跌坐地上。

如果不是失態,有幾個秘密,會永遠保留住,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難怪程倚天在竹亭裡詢問鷹王,鷹王表示,根本不知道“薛萍萍”這個人。程倚天當時還很氣憤,現在才知道,鷹王雖喜歡把一句話分成七八段,和人交流,往往就挑一兩段來說。但是,事實面前,鷹王那個人,還真的不作妄言。

千算萬算算不到,薛藻這個人,竟有龍陽之好。且一開始認識時,他就明明聽薛藻說了許多詆譭鷹王的故事……

那一夜,辛苦度過子時後,程倚天躺在鋪上,開始漫無邊際遙想。難怪鷹王會有妻妾成羣的生活,說不能就爲了惹上那樣的事,白瀛楚那傢伙,纔多花更多的力氣去證明自己。而這一點,也特別符合那傢伙死要面子的脾性吧。想着想着,控制不住,他“撲哧”笑起來。笑着笑着就睡着了。睡夢中,他擋了好幾下,沒讓薛藻的腳再橫到自己身上。

第二天,他在花市單獨找薛藻聊。

“有些事,我想告訴你。”

薛藻急吼吼的,反過來兩隻手一起抓住他的肩: “昨天,你和他聊天了,都說什麼?我要知道,你務必一五一十全講出來。”

程倚天躊躇:“你一定要聽?”

“當然!”

程倚天嘆息:“鷹王責怪我,爲什麼要教你武功。他知道你心懷不軌,攻打三部,沒把三部肅清,也沒有殺你,卻沒料到,你還有這個本事,再走進他的視線。”

這番話,叫薛藻難過,難過之後,薛藻又滋生出些恨意,憤恨之中,還有些微得意,因此,他咬牙切齒:“所有人都將看扁了,韓鐵雄殺了我爹,處死了我姐姐,也沒殺我。因爲,他也覺得,我那麼大點小孩,一點什麼事都做不了。可是,誰知道呢?我偏偏就遇到了你,還學到了武功。連冷平都被我打敗了!”這件事,確實可以自得,薛藻臉上的表情便生動起來不少,眉飛色舞道:“我做說書先生那會,簪花士劉夢琪就覺得我太膽大包天。如果你不來,再過幾年,大概他就會一層一級上報,‘他’也會知道我這麼個人,還沒死,還好好活着,並且每天都在談論和‘他’有關的話題。”

他說得肆無忌憚,一點兒沒覺得這種感覺、那些做法,在別人眼中會特別怪異。

程倚天輕輕嘆:“若我是瀛楚,或者會殺掉你!”沉默好一會兒,他轉話題對薛藻說:“剛纔不是我和鷹王聊天的重點。還有更重要的,我本來不打算對你說。然而——”說到這裡,他側臉凝視薛藻的眼睛。

和衷心傾慕崇拜的人有關,薛藻如飢似渴:“快告訴我,無論如何也要告訴我。”

程倚天深思熟慮,認真說:“我現在要說的這件事,從你的角度說,對你有好處。不過,很久以後的將來,可能只會對天都有很大的好處。你想要的,這輩子不會有。但是,間接的,你第二次幫鷹王的忙,鷹王說:他不拒絕繼續再佔你一個偌大的便宜。”

薛藻怔怔聽着,聽完了,開心浮現在臉上,先如淺淺的漣漪,隨後,這漣漪擴大、加深,變成了河邊上泛起浪花的波濤。

“既然你爲蓬萊培養出高手來,我這個高手,不如就幫我喜歡的人做事。一件也好,哪怕一百件,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也無怨無悔。”感天動地的誓言說過,薛藻接着問:“那商量好了,需要我做什麼?”

“搶佔新州,成爲新州城主,新月盟新的主子。”

薛藻的嘴巴,立刻撐開得可以把自己的拳頭塞進去。程倚天在蓬萊攏共呆了一年半,對很多事情不瞭解。回騾馬巷的登隆客棧,薛藻追到他,和他在後院馬廄旁邊說:“你也瘋了吧,新州城主、新月盟盟主——這,怎麼能使我可以匹及的呢?”

“鷹王說,昨天攻擊你的,除了冷延,還有那個頭陀。那個頭陀叫玉鵬程,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說了,和你一講,你必定明白。”

薛藻吃驚不小,連連點頭,爾後說:“我知道,這我知道!這個玉鵬程,就是當年先城主白孤鴻和我火部第一美女韓玉暉一起,韓玉暉生下的孩子。三年前天都大戰,他夥同了劉景空,與上邪夫人同謀,差點害死鷹王,奪下天都控制權。但是,他們的行動最終失敗了,劉景空被殺,上邪夫人被幽禁。這個玉鵬程倒是一點兒事都沒有,活蹦亂跳,差點還將我給殺了呢!”

他的問題,程倚天當然沒法解釋。程倚天撇開這個疙瘩,照着原本的思路說:“鷹王的意思,玉鵬程出現在新州,一定不是爲了遊玩散心。他將火部的高手帶出來,是要幹事的。”

“幹事?幹什麼事?奪新州城主之位?”薛藻“哈”一聲大笑起來:“新州城主樑凡今年才四十幾歲。就算吃得太好,和女人玩得很瘋,再活上個十年八年,不會成問題。”可就說到這兒,他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不會吧,他們要幹掉樑王?火部的人不會明目張膽到這種地步。那麼,蠻部、湘部也一起進城了不成?”

這消息,天都的人完全可以蒐集到。

程倚天衝着薛藻點點頭。

薛藻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鷹王同程倚天說這麼多話,給程倚天開出的條件只有一個:“事成之後,我會讓你見雲杉。”但是,見到雲杉,雲杉的歸屬,白瀛楚沒有任何承諾。他還能不能再回熙朝,白瀛楚更加沒半個字回覆!

按照鷹王的安排,他們這一天上午,要一起去城南的月羅館。月羅館,就是天都設立在新州的使節驛,主事的是個女人,叫屈葉娘,平日裡最愛穿衣打扮,很有昔日上邪夫人的風範,其實非常能幹。

見了屈葉娘,只要說是奉鷹王命令前來,就一定可以得到整個月羅館全體人員的幫助。

原計劃,程倚天和薛藻要想辦法去救樑王。救了樑王之後,由月羅館主事出面,請求將薛藻招爲駙馬。

但是,當薛藻聽到“駙馬”這個名詞時,不幹了:“誰說我要去做駙馬?我根本不喜歡公主的,怎麼可能要做駙馬?”

“樑王只有女兒,沒有兒子,你要繼位成新的樑王,自然要娶公主,順位才能成爲新州的主子。”

薛藻說:“樑王的那個公主,又兇又霸道,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不喜歡。”停了會兒,突然冷冷一笑:“程大哥,要想成爲新州主,只有老的城主沒有了,我再憑實力去爭奪不就很好?蠻湘火三部都一起進了新州城了。不用我們親自去看,沒多會兒,蠻部的雄坤和湘部的女主就該聯袂拜訪新州城主樑凡,等一等好了。”

“薛藻。”程倚天聞言,止不住驚怒,“我和鷹王的商談中,並沒有這樣的預設。”

“那是因爲你太優柔寡斷。”

“我覺得,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更好一些。”

“鷹王親口這麼囑咐你了嗎?”

程倚天一呆。

薛藻嘴角一歪,露出個笑容,別有深意:“按照我說的做吧,最後,鷹王一定不會怪罪,反而會誇獎——啊!”伴隨一聲驚叫,薛藻和程倚天同時離地而起。一張足有兩三丈那麼長的大網,把兩個人一股腦兒兜在其中,口收緊,最後掛在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上。

被抱在網裡的兩個人,餃子餡兒一樣緊緊挨着。

透過網眼,薛藻一眼瞧見樑王宮率人抓他的那個季琳公主。

季琳公主翻了兩個跟頭來到下面,表情活潑生動,大聲笑道:“跑啊,我看你再跑啊。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掏不出我的掌心,說抓住你,就一定會抓住你!”右手用力一握,得意洋洋,躊躇滿志。

薛藻心思轉得特別快,剛剛說什麼不要去樑王宮,這會兒不想被季琳先收拾,登時改口:“季琳公主,我們有事要去王宮的。蠻湘火三部一起入城,今天,蠻部首領和湘部首領肯定都要去拜訪樑王。”

季琳果然怔了一眼,不過很快,眼珠子轉了一圈,季琳就笑起來:“薛藻,你的心眼有多少,本公主這些天算是見識夠了。先是帶着我們走街串巷,把我繞暈了,然後就往郊外跑。你放懸崖那兒的靴子,到現在,還在我部下腳上穿着呢。”

薛藻“呵呵”笑起來:“公主殿下好小氣,不久一雙破鞋嗎?”

“啪!”隔着網,季琳扇了他一巴掌:“那雙,本來就是我那名屬下的鞋,好不好?只有你這麼個促狹鬼,偷偷放倒了我的人,扒了他的鞋子,代替你自己的蠍子,放在懸崖邊,哄騙我,讓我認爲你跳山崖死了。薛藻啊薛藻,你作戲連自己的鞋子都捨不得拿出來。天下有那麼多卑鄙的小人,你能找到一個勝過你的?”

薛藻沒有羞愧的意思,隔着網眼,一字一句平靜道:“季琳公主,與其和我一起討伐我的鞋子,不如派個人速去王宮。騎快馬的話,一來一回趕得急。等你相信了我,再帶我們,帶上我們可以幫你找的援兵一起去,你的父親,可能還能活下來。”

季琳壓根兒不信,只是更用力那巴掌抽他。

薛藻的臉被打腫了,破了嘴角,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