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荒野的風吹過臉頰時,佑尹才晃過神來。看着漸漸落入地平線下的斜陽,他不禁滿腔幽怨地發出了一聲嘆息。這一聲嘆息,是他突然由內而外,感覺到憂傷,孤獨而發出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感嘆歲月的流逝,還是在感嘆黑夜的寂靜,或者,是感嘆妻子丟下自己進入修行狀態的孤寂。在他的身邊,在等待中漸漸進入空無境界的妻子還在修煉的狀態中。此時,他看着兩個翠綠色的結界圈,分外地覺得孤獨。
距離預定的二十年,早已在沒有計時器的幫助中度過了,實際上他將舒星他們封困住已經七十餘年了。他也感覺到了時間早已過了二十年,只是,在等待中突然進入空無境界的龍倩一直都沒醒來,在妻子沒醒來之前,他彷彿覺得做什麼都沒勁兒,他也不想撤去對騎士他們的保護和封印。他總覺得應該等到妻子醒過來之後再打開封印,於是,就這麼又過了好幾十年。
夜色漸漸落下,佑尹的視線突然集中到了那個稍大一些的光圈裡。他能看穿這個光圈,但是裡面的人卻看不到他。準確來說,裡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因爲根本就沒有任何電子產品能續航長達二十年,還依然能顯示時間,而機械的手錶這一類東西又只能顯示具體時分,不能顯示年份。所以,在裡面的三人都只能依靠外面的人,也即是佑尹和龍倩來記錄時間,如果沒有撤去結界,也就是說還沒有過去二十年。帶着這樣的想法,他們心無旁騖地日復一日地修行着。
因爲“入夢清新小法”而進入空無境界的騎士在修行了三年後就醒了。看着周圍翠綠色的陣壁,他猶豫了半天才總算想清楚。等舒星醒過來向他解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猜對了。這位被動進入修行狀態的男人心繫天下——他確實是一個偉人——哪有時間在這兒安心修行?以他的話來說就是:“危害世間的力量還未斬盡,我豈能安心修行。”他激動地衝到了陣壁上,大聲呼喊結界外的人。然而不論他是喊叫,還是直接對陣壁進行攻擊,這個翠綠色的結界還是完好無損地阻擋在他和外界之間。漸漸的,這個勞碌慣了的中年人開始狂躁起來。經過好幾年的憤怒,絕望,頹喪之後,他終於在舒星的勸導下重新開始步入修行這一條永無止境的道路上,只是,他一直都顯得很憂傷,這令擔心他的舒星非常害怕。
大約又過去了十五年,一向被視爲不認真的銀星,在一個清晨,突然築基成功。一年後,舒星也成功築基。直到這時,他們二人才算真正步入了修行這一途。又過了三十年,一直在奔波的騎士終於也突破了境界。隨着在他體內的能量法陣變得複雜,他的力量也得到了大量的提升。
然而,對於他們來說,二十年的約定似乎還沒有到期。
夜風帶走了白日的酷熱,降下了不屬於夏日的寒冷。在這種寒冷裡,早已經突破煉氣化神境界的佑尹本不該覺得不適,然而今天,
他卻不安地顫了顫。本能地他預感到周圍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將天眼天耳迅速外放出去後,他看到了那個靠近的東西。
準確來說,那應該是一大團東西,一大片。如果只是用肉眼來看,那似乎是一團烏雲,然而如果仔細去觀察,就能看到那片烏雲裡,充滿了令人膽顫地殺氣,以及令人眩暈的哭泣聲——惡鬼的城堡。
“惡鬼的城堡?”佑尹收拾起了孤單的心緒,閒散的他,也因爲突然臨近的危險而緊張了起來。
從那片烏雲的軌跡來看,它的目的似乎並非是這裡——據他推測,它會從他們的右手方大約十三公里處與他們擦過,並不會靠近他們。但是,佑尹還是不敢大意。畢竟惡鬼的城堡裡的主人,可不是隨意就能打發走的。
“打開結界吧。”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說道,不禁驚了驚。轉頭去看,只見翠綠色的陣壁內,本來緊閉雙眼的龍倩已經睜開了雙目。她面帶滿足,又略微夾裹着歉意地對佑尹笑着。
“你醒了?”佑尹一邊撤走結界,一邊問道。
“嗯,”龍倩笑着點頭道歉,“一不小心就進去了。讓你等久了。”
“守候你多久都沒問題。”佑尹笑着回答道,忽然,這個滿臉大鬍子的男人又皺緊了眉頭,道:“我剛剛看到鬼聖好像帶着他的城堡靠近了。”
“惡鬼的城堡?”才醒過來的龍倩沒料到會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不禁愣了愣,轉頭看向一邊的翠綠色結界,問道:“他們不會還在裡面吧?”相較來說,她可不像佑尹那麼在意什麼鬼聖。別說是佑尹在場,她完全不用擔心,就是隻有她一個人,也完全擁有可以打敗普通鬼聖的實力。
“額,”佑尹尷尬地摸了摸頭,道:“忘了。我這就放他們出來。”尷尬讓他忘了自己剛剛的顧慮。他一揮手,那個困住了騎士他們七十餘年的結界就這麼消失了。
這個時候,他們三人正在相互交手來磨練戰技,突然看見翠綠色光屏消失,狡猾的銀星第一時間就從戰鬥中抽身跳了出來,只剩下舒星和騎士兩人還在戰鬥。
“好了,”龍倩說道,“不錯啊!馮先生的境界已經突破了煉精化氣中後期。舒星和銀星也到了築基的後期,看起來再在世間歷練幾年,就能突破煉精化氣階段了。”一邊說話的同時,她一邊笑着用眼角去瞄佑尹的表情。
不論是哪一門修行,都必須要花大量的時間來積累纔能有所突破。像佑尹這種直接被灌注真元的例外是極端危險的,也極少。即便是像常傑這種連元靈界都公認的天才,也花了數十年時間的苦修,才突破了煉精化氣。
佑尹自然明白妻子這句話裡的諷刺意味兒,他當即就轉過身,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說道:“一不留意,就讓你們多修行了幾十年。”當即,騎士,舒星,銀星的眼睛都瞪大了,他們的視線就如
同實質一般落到佑尹的身上,若非他在這幾個人的心裡擁有着神明一般的地位,恐怕他們當場就會大聲質問。爲了避免尷尬,他繼續說道:“就在十分鐘後,鬼聖和他的惡鬼城堡將從我們右邊大約十幾公里處的上空經過。”剛剛纔將這個信息說出來,他就後悔了。但是,此時除了繼續將話說完,他還能做什麼?羞愧讓他的臉都紅了,只是此時誰也看不見。
“鬼聖最低的修爲都在煉精化氣。你們三人中,只有馮先生能夠與單獨的鬼聖匹敵。”龍倩注意到丈夫身上的尷尬氣氛,笑着將話接了過去。她突然回憶起自己當年,和佑尹還有常傑去對付鬼聖的情景了。那個時候,他們三人就好像現在的騎士,舒星和銀星三人一樣,一個煉精化氣,兩個築基。不同的是,當時的他們有兩柄元靈界的武器,而現在,他們只有一柄雙尖槍。當年要不是有龍弓,他們最多也只是和鬼聖打個平手。
“單獨?”舒星不解地重複這個詞。
在她身邊騎士頓時向她解釋道:“鬼聖又名鬼王。其本身修爲雖然厲害,卻並非他們的可怕之處。鬼王真正的可怕,在於他們數量龐大的惡鬼軍團。這些惡鬼軍團凝聚起來就是‘惡鬼的城堡’。‘惡鬼的城堡’裡擁有無數的怨鬼,當這些怨鬼從城堡裡涌出來的時候,只有神明才能應付。”說到這裡,他的視線已經轉移到了背對着他們的佑尹身上。
“那我們最好還是離他遠點吧。”銀星緊接着說出了他的心聲。
騎士沉默了很久,見佑尹一直沒有表態,他只能嘆了一口氣,道:“雖然很不甘心,但是也只有這樣了。”舒星跟着他嘆了一口氣,臉上充滿了落寞的表情。
看穿了他們心思的龍倩不發一言,她走到丈夫身邊,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手居然在顫抖。她頓時也緊張了起來。
“怎麼了?”她輕聲問道。
“在我觀察那個鬼聖的時候,他似乎也發現了我。”
“怎麼可能?”龍倩愣了愣,道:“難道他已經突破了煉氣化神?”她不禁用力地抓住了丈夫的手。
“應該沒錯,他正在朝我們這裡過來。”說話間,這個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那三個隱藏在夜色中的人,大聲道:“看樣子你們想逃都不行了。鬼聖正朝着我們過來。準備好戰鬥吧。”他走到銀星的面前,不知道爲何,他的意識深處突然冒出了一個知識。
“亮出你的爪子。”他輕聲吩咐道。雖然有些不情願被吩咐,但是銀星還是亮出了他的尖爪。佑尹伸出雙手輕輕放在銀星的鬼爪上,就在這時,一縷金光突然從他手心裡涌現,就像是一絲光的液體,慢慢流進了銀星的鬼爪上。瞬間,這一對顏色暗淡的鬼爪,居然冒出了溫和的金光。銀星驚訝地將鬼爪擡到眼前,在鬼爪的根部,他發現了一個柔和的萬字印記。
然後,佑尹又在舒星的手上釋放了同樣的法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