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魃鬼(三)

只見平曠的場地上,三道人影來回晃動,時聚時分,疾如雷電。

鐵佛爺出手大開大闔,威勢驚人。魃鬼出招陰損毒辣,側擊偷襲。兩人相互幫襯,一主一次形成包夾之勢。

玄空仗有絕世輕功,手段不窮,與兩大強敵奮力周旋,一時也未露敗意。但要想勝,也不可能。他遁逃遊鬥之時,腦子也轉的飛快,心下尋思:“鐵佛爺已成了屍魁,按理說應當癡癡呆呆,只知硬拼硬打纔對。可他出招似乎極有章法,並不像失了神志。難道鐵佛爺甘心爲魃鬼當幫兇打手?這不可能!

再者他二人聯手如此天衣無縫,比之天地二煞還要默契,這究竟是何緣故?魃鬼陰險狡詐,讓鐵佛爺主攻,他自己偷襲爲主,幾可謂立於不敗之地。這又如何能勝?”

正當他苦思之際。忽見鐵佛爺一錘砸來,魃鬼掌力後發而至。他急忙躲閃,驀地心念一轉:“是了,我始終退守不攻,絕對沒有勝算。不如拼命專攻魃鬼,瞧他如何反應。”當下身形一晃,迎向鐵佛爺,待見對方揮錘擊來。他雙劍橫擋,硬接此招。轉瞬間,巨錘砸在雙劍之上,發出嘩的一聲響,竟把兩把絕世寶劍壓的彎成弧形。玄空奮力頂住,斜目看去,果見魃鬼由側面攻向自己。當即用肩頂住巨錘,撤回一柄劍架開匕首。魃鬼一擊不成,身形向旁遁去。

玄空眉宇間閃過一絲戾色,猛地拱開巨錘,身子一晃,提劍追砍魃鬼。只聽身後風聲大作,他心知定是鐵佛爺的巨錘又砸了過來,但此刻他心中發起狠來,心想:“鐵井生一錘未必能砸死我,但我這雙劍非砍死你這妖魔!”竟不理會,雙劍交叉砍出,襲向魃鬼胸前。他所修煉的刀法,心意越堅,刀勢越強,當此關頭,早已忘卻了自身生死,雙劍奇快,幾乎斬破了虛空,勢要將魃鬼斬成兩截。

魃鬼身小腿短,急退兩步,卻被玄空一步追趕上來。他萬沒料到對手竟如此悍不畏死,不禁大吃一驚,只見眼前青光襲來,他欲要招架,奈何出手速度遠遠跟不上這兩抹青光,心中嚇得突突直跳。魃鬼生性惡毒兇殘,視人命如草芥,一生不知做過多少惡事。但到了自己性命攸關之時,眼神中也不由得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

玄空雙目如電,目光隨着劍光一同閃過,卻見魃鬼身子躍起,陡然間橫飛而去。堪堪避過這雙劍交斬之厄。玄空頗感困惑驚訝,魃鬼那躲閃招法絕非是輕功身法,倒像是受了某種外力牽引。但此時無暇細思,他急忙撤劍回肘格擋。巨錘落下,正擊在他肩膀肘臂上。他哇的吐了口血,只覺全身骨架劇烈晃動一下,隨着那股巨力向後滾出數丈遠。好在有兩門神功護體,保得身上沒受重傷。

玄空躺在地上,未等起身,左手向後拍出兩掌,以免對手乘勢追擊,右手拍地,借力站起。轉身一瞧,對手二人沒有攻過來,魃鬼正站在鐵佛爺肩膀之上。他回思剛剛那一幕情形,仍然百思不得其解。那時魃鬼身在半空,彷彿被一道凌空暗勁拉走,否則焉能避過自己那雙劍?莫非鐵佛爺還練過又一門驚世駭俗的武功,能隔空相救魃鬼不成?

玄空身有黑袈裟神功,自負凌空拿人於自己並不算難事。江湖中又如擒龍功、控鶴功,練到深處,也能隔空取物、擒拿。但他深知鐵佛爺是石人之軀,根本不可能練就此類武功。一時想不明白其中原因。

便在此時,鐵魃二人從左右兩側同時攻來,巨錘猛擊,匕首急刺,前者剛猛絕倫,後者陰毒險惡,兩相合擊,就連玄空也只得暫避其鋒。他使動身法飄身躲閃,待從兩人身側縱過之時,忽然瞧見鐵魃二人之間不知有什麼東西折射出一絲光芒。他心思一動,凝目望去,隱約看見有一股極爲纖細的絲線。其無色透明,細如蛛絲,肉眼極難看清。此時已至傍晚,西陽斜射之下,那絲線才得以顯形。

玄空幡然醒悟:“是了,先前鐵佛爺就是用這線將魃鬼拉開。”雖猜不出那絲線有何用處,但能斷定這東西絕非平白無故連在兩人中間,定有奧秘。他急於弄個明白,身形不退反進,欺到二人身前。雙劍分擊,左手劍點向鐵佛爺眉心,右手劍砍向魃鬼腰間。魃鬼領略過他劍法的厲害,不願和他拆招,身子後縮躲閃,鐵佛爺上前一步揮動銅錘盪開雙劍。魃鬼趁機繞到左側,又以左右包夾之勢合擊。

玄空凝神細看,終於看清那絲線所在。趁此之時,他雙劍連揮三下,前兩擊是虛招,旨在吸引敵人注意,第三劍卻是實擊,斬向那根絲線。只見青光閃過,那細絲線本來極有韌性,不易斷裂,可遇見雲娥這等神器,卻是非斷不可。

就在寶劍劃過這一瞬間,猛聽得鐵佛爺一聲大吼:“熊劍唯!王八蛋!老夫剁了你!”玄空與魃鬼都嚇了一大跳。同一時間,鐵佛爺手中巨錘砸向玄空,又擊出一道剛猛無鑄的拳勁襲向魃鬼。

玄空心有防備,雙劍交叉格擋,饒是如此,也被巨力震的全身發顫。

魃鬼原本正凝神應對玄空,全無預料,登時被拳頭打在肋下,一側十二根肋骨盡數折斷。他瘦小的身軀倒飛出二十餘丈,一頭撞擊百鬼羣魔之中,狼狽起身,不敢遲疑,連滾帶爬西逃而去。

玄空眼見魃鬼重傷逃走,心中百般不甘,運起輕功急追。他剛邁出三四步,聽見身後鐵佛爺大叫道:“熊劍唯!狗賊!哪裡走!”玄空心中一動:“怎麼回事?他是瘋了嗎?”

玄空當然不知曉,自己斬斷那根絲線正是魃鬼數十年間最得意之作,用於連接魃鬼自身與鐵佛爺。一旦斷開,鐵佛爺立刻脫離了的掌控,成了個所向睥睨的瘋子。

當年鐵佛爺墜下千丈高的山崖,雖沒摔死,但也昏迷過去。魑魃二鬼在山澗中將之擒住,又以一副巨大的鐵鏈鎖住其四肢。

在當時,魃鬼已經創出製作屍魁的秘法,本欲將鐵佛爺製成屍魁,可有魔猿戊那前車之鑑,倒讓他始終心有顧忌,不敢輕易嘗試。就怕鐵佛爺成爲屍魁之後狂暴異常,不聽管束,到時候恐怕連魑鬼都束手無策。

魃鬼本人心狠毒辣,可的確有驚世之才,這些年來二十四鬼不少陰毒詭異的邪法皆是他的手筆。他自小身患重疾,總以爲愧不如人,如此一來,性子是無比的陰暗。見到鐵佛爺這等人物,高大威猛,霸氣陽剛,當真既羨慕,又嫉妒,絕不甘心只將鐵佛爺困住,定要其成爲自己的傀儡,爲自己所用。如此才能滿足他內心中畸形變態的訴求。左思右想之下,終於有了一個方法。他將各種毒藥混進鐵佛爺的飲食當中,治的後者神志錯亂。再以十大神器之一的翎羽針分別刺入鐵佛爺與自己的後腦、脊柱,百會穴、天柱穴、風池穴、後頂穴、風府穴,以天蠶絲連接起來,鐵佛爺便可受他移魂妖法所控。如此鐵佛爺竟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萬事都聽從他魃鬼的指令。而今那股絲線被玄空砍斷,鐵佛爺這才重回自由。

隨即又聽後方破空聲大作。玄空一驚之下,側頭回看,見那柄巨錘急速飛來,連忙回身招架。就聽噹的一聲巨響,玄空手中雙劍握持不住,脫手飛出。

鐵佛爺仍大喊道:“熊劍唯!拿命來!”雙拳齊出,又是一記黑龍出海!玄空一時摸不着頭腦,可見對方雙拳實在太強,只得被動招架。兩人四拳相交,登時發出如鐘鳴的聲響。

鐵佛爺猩紅的雙眼,忽然閃過一絲疑惑的眼神,而後憤怒大喊道:“熊劍唯!你敢偷學我的武功?我要你命!”呼呼呼呼,連擊四拳,他揮拳之力大到驚人,餘勁迴盪四方,把圍觀衆人震的連連後退,更有甚者東倒西歪。

玄空無奈之下,連出四掌,同時大喊道:“鐵前輩!我不是熊劍唯,你看清楚!”

然而鐵佛爺被魑魃二鬼折磨四十餘年,早已神志錯亂。他平生最恨之人就是熊劍唯,恨意填胸,無論何人在他眼中都化出一幅熊劍唯的長相。此刻他只以爲大仇當前,哪裡能夠收手。他拳風呼呼,轉瞬之間又連擊八十一拳。玄空心中連連叫苦,心想此時若讓魃鬼走了,日後如何纔有機會誅殺此妖魔?但鐵佛爺苦苦糾纏,自己無論如何也脫不開身,腦海中思緒混亂,手上功夫不亂,還出八十一掌。

兩人一陣猛烈對攻之後,玄空只覺手掌脹痛難忍。他的金鐘不滅身也練到大成,但較之鐵佛爺還有些青澀,如此肉搏,不免相形見絀。另一面鐵佛爺見打不死對手,狂怒不已,如瘋虎一般飛撲過來。玄空雙掌正中其胸前,他竟不知疼痛,以兩隻大手扼住玄空脖頸。玄空喘不上氣,只得也反手按住對方的脖頸。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扭打起來。

衆人一瞧,這兩大絕世高手奈何不得對方,打到最後竟然全無招式,不禁相顧愕然。又聽有人調侃道:“看來這纔是返璞歸真啊!”另一些人笑言稱是。

湯楓幾人見玄空情勢兇險,齊齊上前相救,哪知還沒走近,已被二人身上渾厚無極的罡氣反震回去。

玄空被掐的臉色發青,情急之下,又以額頭猛磕向對手。兩人腦袋梆的一聲頂在一起,雙雙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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