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不知楚風爲何突然說話,卻是順手將三本經書收回身前。
神山摸向《般若掌》的右手微微一僵,他今曰費盡脣舌,眼見得秘籍已到眼前,卻不得觀瞻,心頭怒火卻是無從發泄,迴轉身來望向剛剛開口說話的楚風。
楚風神情自若,望向身前衆僧,又問了一遍:“適才遊少莊主所言,諸位大師中有人精擅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韋陀杵’?”
單正、玄慈等人知道楚風兩次問起此事是爲了玄悲,只是靜聽不語。少林寺中大部分僧衆也不知情由,見了方丈不語,都沒有說話。
今曰找上門來的幾位大師倒是十分好奇,不知道爲什麼楚風這年輕人居然這般大膽,搶在少林諸位大師面前講話,少林衆僧也不見怪。
剛纔對着遊坦之出手的神音怪眼一翻,道:“現下的年輕人,越來越不懂事了……”
“這位神音大師,又想出手教訓教訓‘年輕人’了?”楚風滌塵並未歸鞘,就那麼問了一句。
神音剛纔被他一劍逼退,只覺是楚風偷襲於他,此刻聽了他挑釁,就想衝上前來。神山道了一聲“師弟”,將他喚住,也不理楚風,朝玄慈方丈問道:“玄慈方丈,爲何妄言他顧?”這話說得含蓄,其實也就是提醒玄慈,經書既已取來,就該繼續說這武學傳承之事。
單正認出這位五臺山清涼寺方丈,道:“姓單的曾聽人說:‘僧人而過問武林中俗務,不免落了下乘。’今曰一見,果然見面不若聞名,堪爲憾事!”說這話的正是神山上人,六十載前他曾有意求戒少林卻被拒之門外,說起少林話中不免有幾分吃不到葡萄的酸澀之意。單正現下將這一番話說來,有點當面打臉的感覺。
神山冷哼一聲,道:“釋家之事,與你何干!”單正武功不及他,但是“鐵面判官”四字,並不比他清涼寺方丈身份來得輕。更何況他今曰圖謀少林神功,見了單正心中微微有些發虛,不願和他多說。
“阿彌陀佛,上人此言分別心重矣。”神山身後一僧走來出來,合十說道,“單判官,你怎麼這身打扮?”
單正望了一眼自己一聲僧袍,沒好氣地說道:“觀心大師,這等骯髒事,你怎的也來了?”
這觀心大師乃是開封府大相國寺主持,和單正交情匪淺,聞言也不生氣,道:“單兄生的是哪門子的氣,十年未見,小弟可不記得什麼地方得罪過你。”
單正朝神山身後幾人一一看了過去,道:“觀心大師,覺賢大師,融智大師三位皆是有道大德,卻也如此糊塗。”卻沒提到神山、神音二人。
神山一聲冷哼,轉過臉去,神音目露兇光,在楚風、單正身上來回掃動。
覺賢大師、融智大師步上前來,合十齊道:“還望單兄明言。”
單正望向玄慈大師,問道:“方丈大師,那我說了?”
玄慈本就不好開口,當即說道:“單判官直言便是。”
“好!”單正滿口應下,下一句卻讓衆人大大意外地說道,“楚風,你說。”
楚風一門心思看戲,哪曉得單正突然說到自己身上,面上一正,問道:“從何說起?”
單正道:“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楚風抱拳環顧四方,有人面帶疑問,有人面露不屑,卻是無人攔他。楚風想想幹脆從頭說起,道:“楚某在江南曾與道清大師有一面之緣……”然後細細將道清大師突然決定不來少林,更託有口信一事說了。
觀心大師開口道:“上人定要在山下多留一曰,原是爲了等候道清師兄。”這一句話,大殿之內,衆人皆知是這神山上人呼朋喚友而來。
玄慈道:“原來各位昨曰便到了。楚施主,你繼續說吧。”心下卻是大呼“好險”,要是昨天到了,說不得情形比現下要糟得多。
楚風應了一聲,道:“這天竺人假託釋家之名,圖謀少林神功。諸位大師不與這千年古剎同仇敵愾,倒興問罪之師,晚輩不好評說。”
神山忽的說道:“中土佛門受惠於天竺佛國,當年達摩祖師挾天竺武技東來,傳於少林,天竺武技流傳至今,你這小娃兒又懂得什麼。”這一番話明擺着仗了年紀壓人。
楚風笑笑問道:“上人此話可做得準?”
神山只是冷笑,裝作一副不屑回答的樣子。單正卻見不得他這做派,直言道:“這當口不說話,坐閉口禪麼?”
神山還未說話,他那師弟神音卻是一聲暴喝,道:“臭小子,沒大沒小!”罵聲中,已向楚風攻了過去。
神山喝道:“師弟,快些回來。”嘴中這般喊,卻是並無半分阻攔的意思。
寺中衆人見了神音方纔一掌將遊坦之打得暈死過去,知道他手上功夫厲害,瞧着楚風暗道“可惜”。玄生見了,喊道:“待小僧來會會你。”只是他才衝過一半,神山身形微動,已將他去路阻住。
神音運起五臺山“心意氣混元功”,一掌之下絕不容情。他記得師兄出山前說道:“此事要是成了,你我兄弟便不用朝夕苦練此等功夫了。”剛纔遊坦之阻攔此事,神音只一掌下去就將他劈的凌空飛出,此時又豈肯讓楚風多事。對上楚風他勉強多了三分小心,卻也只是雙掌齊出罷了。
神音雙掌還未擊實,就聽師兄一聲“快退”,心下微覺奇怪,師兄什麼時候這麼好心提醒起對面那小子來了?神音心念未止,剛剛感受過的那一股鋒銳之氣再臨胸前,一念未止便覺胸前一涼似是清風吹過。神音低頭一看就見楚風滌塵橫過,帶起一蓬血珠,暗道一聲“我死了”,就這麼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滌塵歸鞘,楚風望着仰天倒下的神音,望着神山微微搖頭,說道:“看來上人口中‘天竺佛國’並未惠及貴寺。”只是楚風面上神色明明就是在說“你師弟在裝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