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隨了單正在少林寺中緩行,身邊不時有大小和尚急奔而過,都是被那數聲鐘響催着前往大雄寶殿的。
單正一身僧袍,還真有幾個和尚很認真地招呼道:“這位師兄,速去大雄寶殿,你沒聽着鐘響嗎?”單正指指自己一頭華髮表示自己很淡定。
楚風發現單正對這少林寺挺熟悉的,信步而行至少沒遇着什麼死衚衕。
數百年風雨,少林寺黃牆碧瓦間皆是故事。單正遙指後山一座山洞說完“面壁留影”的典故,忽然停下了腳步。
楚風隨他落下步子,道:“要不我們坐會兒?”
“我不是累了。”單正知道楚風意思,搖搖頭,“只是你我都是外人,不便前行了。”
楚風隨意問道:“前面是什麼要緊地方?”
單正擡眼遠望,道:“藏經樓。”
楚風不知道“藏經樓”是什麼,但是他很快問道:“是藏經閣麼?”
“嗯。”
楚風望着那不起眼的一座小樓,有些意外,藏經閣原來就是這麼個小地方。要不是單正說出來,楚風都懷疑自己不看招牌的話,走進去怕是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
楚風這般想着,那藏經閣中一道黃影疾馳而來。這人來勢頗急,楚風也沒去看他的面容,只是和單正一起避在道旁,隨口聊了起來。哪曉得那道黃影,到得近前,忽然止住,望着楚風二人問道:“你們怎麼在這兒?”
這聲音聽着還挺耳熟,楚風迴轉頭來,就見玄生大師滿腦門子官司地望着自己,同是一問:“玄生大師,你怎麼不在大雄寶殿候客?”
“那算個什麼客!”玄生沒好氣地說了一聲,“單鐵面,走走走,你也去看看,那幫不講理的,說得我頭都暈了。”說完,也不理單正答不答應,右手挽了單正一路飛奔。
楚風站在原地微微張了張嘴,對這玄生大師做事風格很是佩服。他足下“凌波微步”天下無雙,就算落後數步,也無多少影響,片刻之後便已追上。
單正在洛陽之外見過楚風輕功,眼下雖然還是覺得這小子輕功很好以外,倒是沒有多的想法;玄生大師詫異地看了楚風幾眼,但好似心中有事,並未多說話,只是一味狂奔。
楚風有意落後半步,就見這玄生右手託了單正,左邊腋間卻夾了三冊經書。經書紙質黃中發黑,顯然年代久遠,不過這中年和尚沒說起這個,楚風自也不多嘴去問。
藏經閣離了大雄寶殿雖有兩三裡遠,三人快速奔行,片刻便至。
大雄寶殿雖闊,可是少林寺逾千僧衆齊聚,便也顯得擁擠了。
楚風看着寺中僧衆人人面上不忿,再加上玄生大師方纔說的那句“那羣不講理的”,心下便已有數。
“大膽!”
楚風還未進殿,已聞一聲暴喝,接着便見一道白影朝着自己飄了過來。這暴喝聲中內氣十足,楚風不疑有他,見了這道白影,初時還以爲有人要向自己動手,稍退半步已是執了滌塵在手。
那白影再近三分,這人一身孝服卻是那半天未見的遊坦之。楚風換了左手在他後背一託,止住來勢,這才瞧見遊坦之胸前衣屑紛飛,想是被人用重手法印了一掌。
遊坦之身形之後,還有一人搶至,罵道:“不知死活的小子!”雙掌一錯,又朝遊坦之胸前轟下。遊坦之已然昏死過去,這人還向他出手,顯然是想要了他的小命。
這人一個碩大光頭,顯見得也是佛門中人,只是一身服飾和少林寺決然不同。
楚風滌塵微擡,指向那人胸腹重地,只要他還想將雙掌落到遊坦之身上,滌塵定可先在他胸前破出一個透明窟窿。這人只覺一股鋒銳之氣籠向自己,身形一滯,這一掌便再也攻不出去。
大殿之上又有數人搶過,當先一人身形頗矮,和剛剛朝遊坦之出手那個大光頭一般服飾,道:“師弟,莫和小孩子計較。”倒是將這要人姓命的做法說得頗爲輕巧。
餘下三人落後半分,其中二人將那兩名惡僧攔住,看服色該是玄字輩老和尚了。第三人卻是“閻王敵”薛慕華,只朝遊坦之撲了過來,兩枚大拇指在這小子眉心一揉,遊坦之便即睜開雙眼,朝他勉力一笑。
楚風將遊坦之交到薛慕華的手中,轉過身來,正要說話,卻覺衣角一緊。楚風回頭一看,正是那遊坦之拉了自己的衣角,道:“怎麼了?”
遊坦之一張嘴,一口鮮血噴出,將扶住他的薛慕華染了一頭一臉,這才說道:“這幫……這幫禿子會‘韋陀杵’……”他這一句“禿子”將大殿上下除開楚風他們四人以外的大小光頭一起罵了進去還不自知,聲音微弱卻是滿心喜悅。
剛纔那位“師弟”聽了這兩個字,又想出手。只是兩位玄字輩高僧在側,他身形一動便又乖乖退了回去。
薛慕華胡亂用衣袖將臉抹了一下,道:“想死啊?閉嘴!”遊坦之見他滿臉鮮血猙獰可怖,只喚了一聲“薛伯伯”便閉上了嘴。
薛慕華冷眼看了那朝遊坦之動手的“師弟”,又看了看他那位“師兄”,道:“五臺山清涼寺好大的本事!神音上人好掌力!神山方丈也好得很吶!”他武功雖未臻一流,可是一手醫術天下無雙,武林中人想要與他交好的,不知多少。這兩人惹上了薛慕華,不啻於捅了江湖上最大的一個馬蜂窩。
那神山方丈本想開口,可見了薛慕華的臉色,知道說也無用,便也只拱了拱手。他那師弟神音上人更是尷尬,他本以爲遊坦之只是個浪蕩公子,對自己師兄大大不敬,便想着出手教訓一番,哪曉得這小子居然是薛慕華的子侄。他倒是準備開口解釋一番,被自家師兄攔下。
薛慕華不再理這兩人,抱了遊坦之去往偏殿治傷。
神山上人退回殿中,他那師弟隨在身後,兩名玄字輩高僧待他二人站定,這才一併退往玄慈身後。
玄生不成想自己去取了三本秘籍,片刻之間殿中又生變故,和單正告罪一聲,託了三冊經書,恭謹遞到玄慈方丈手中。
那神山上人見了三冊經書,臉上貪婪之色毫不掩飾,他剛剛以話擠住玄慈,想的便是這一刻能將三冊經書之上神功飽覽一番。
玄慈方丈不疑這和他並稱“降龍”“伏虎”二羅漢的神山上人竟然窺伺本門神功,說道:“衆位師兄請看,三部經書中各自敘明創功的經歷。衆位師兄便不信老衲的話,難道少林寺上代方丈大師這等高僧碩德,也會妄語欺人?又難道早料到有今曰之事,在數百年前便先行寫就了,以便此刻來強辭奪理?”
神山裝作沒聽出他言外之意,想要取他手上經書,就聽一人問道:“敢問諸位大師,這大殿之上何人精通‘韋陀杵’這門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