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竹和段譽的酒量都遠不及蕭峰與東方不敗,喝到十五六碗烈酒時,已頹然醉倒,人事不知了。?
蕭峰喚人來將段譽扶進其房間休息,又親自把虛竹扶到他自己的房間裡,只留下東方不敗一人,月下獨酌。
將剩餘的酒喝乾了,東方不敗就起身回房。
走到庭院之中,只見牆角邊兩株疏桐,葉子初生未茂,一彎弦月漸漸升到梧桐頂上。
這時方當入春,甘涼一帶,夜半仍頗爲寒冷。
月光下只見遠處池塘邊人影一閃,依稀是個白衣女子,更似便是王語嫣的模樣。
東方不敗吃了一驚,暗叫:“不好,她是又要去尋死麼?”
她展開輕功,飛了過去,霎時間便悄無聲息地到了那白衣人背後。
池塘中碧水如鏡,反照那白衣人的面容,果然便是王語嫣。
只見那碧玉般的池水面上,忽然起了漣漪,幾個小小的水圈慢慢向外擴展開去,東方不敗凝神看去,見幾滴水珠落在池面,原來是王語嫣的淚水。
但聽得她幽幽嘆了口氣,輕輕說道:“我……我還是死了。免得受這無窮無盡的煎熬。”
擔心她的安危,東方不敗玉臂一伸,便將她的纖腰摟入自己的懷中。另一隻手伸出來捂住她的嘴,小聲道:“王姑娘別怕,是我。”
驀地裡遭人摟抱,王語嫣先是嚇了一跳,想要大叫卻被捂住了嘴。
而後纔看清了摟住自己之人的相貌,驚魂甫定之下,點頭示意。東方不敗這才把捂住王語嫣嘴的手拿開。
能開口說話後,王語嫣忙小聲問道:“東方……東方公子,你……你幹什麼?”
東方不敗微微一笑。回答:“王姑娘,我正要問你,你想幹什麼。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着’。你又何苦要自尋短見呢?”
只見王語嫣並不回答東方不敗的話。只是又垂下了頭,淚水一點一點地滴在胸口,她的綢衫不吸水,淚珠順着衣衫滾了下去。
看見她如此傷心,東方不敗於心不忍,便說道:“王姑娘,你到底有何爲難之事,快跟我說了吧。小可雖然不是手眼通天之輩。但這世上我辦不到的事也不多了。只要我盡心竭力,定然能爲你排憂解難。讓你轉嗔爲喜。”
王語嫣慢慢擡頭,月光照着她含着淚水的眼睛,宛如兩顆水晶,那兩顆水晶中現出了光輝喜意,但光彩隨即又黯淡了,她幽幽地道:“東方公子,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心裡……我心裡自然很感激。只不過這件事,你實在無能爲力,幫不了我。”
東方不敗笑道:“哈哈,王姑娘,你不說出來,怎知我辦不到。你究竟爲什麼傷心,你說給我聽。就算真的棘手之極,無可挽回,你把傷心的事說了出來,心中也會好過些。”
王語嫣慘白的臉頰上忽然罩上了一層暈紅,轉過了頭,不敢和東方不敗的目光相對,輕輕說話,聲音低如蚊蚋:“我表哥,表哥他……他竟然將我一人扔在燕子塢,帶着手下前來應選西夏駙馬。後來阿碧妹子告訴了我這事,而後陪我到西夏來找他。我們兩個弱女子,想方設法,千里迢迢才從江南趕到西夏來。豈料見了我表哥面,他承認了意欲迎娶西夏公主之事,還說什麼爲了興復大燕,可不能顧兒女私情。我……我……我的命……好苦啊!”
她一說了這幾句話,一回身,伏在東方不敗肩頭,哭了出來。
東方不敗終於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王語嫣傷心,是爲了慕容復要爭做西夏駙馬,他娶了西夏公主,自然將王語嫣置之不顧。
待王語嫣哭了一陣,東方不敗纔出言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聽東方不敗這麼一說,王語嫣只覺自己好像已經舒服一些了,於是擦乾眼淚,問東方不敗道:“東方……東方公子,你……你有什麼……什麼辦法麼?”
東方不敗溫言說道:“王姑娘,你不用傷心,我去勸告慕容公子,叫他不可去做西夏駙馬,要他及早和你成婚。”
王語嫣吃了一驚,說道:“不!那怎麼可以?我表哥心高氣傲,他不會聽你勸的。”
東方不敗搖頭說:“非也,非也,天底下的事,都擡不過一個理字。我當曉以大義,向他點明,人生在世,最要緊的是夫婦間情投意合,兩心相悅。他和西夏公主素不相識,既不知她是美是醜,是善是惡,旦夕相見,便成夫妻,那是大大不妥。”
話一出口,便想到這是受了包不同的感染,學了他的口頭禪,忍不住一笑,又道:“我還要跟他說,王姑娘清麗絕俗,世所罕見,溫柔嫺淑,找遍天下再也遇不到第二個。過去一千年中固然沒有,再過一千年仍然沒有。何況王姑娘對你慕容公子鍾情多年,一往情深,你豈可做那薄倖郎君,爲天下有情人齊聲唾罵,爲江湖英雄好漢鄙視恥笑?”
王語嫣聽了她這番話,甚是感動,幽幽地道:“東方公子,你說得我這麼好,那是你有意誇獎,討我歡喜……”
東方不敗搖頭說:“非也,非也!我是一片誠心,句句乃肺腑之言!”
王語嫣也給她這“非也非也”四字引得破涕爲笑,說道:“你好的不學,卻去學我包三哥。”
東方不敗見她開顏歡笑,說道:“我自必多方勸導,要慕容公子不但消了做西夏駙馬之念,還須及早和姑娘成婚。”
王語嫣聽了東方不敗的話,雖然很開心,但細想之下,嘆了口氣道:“唉,東方公子,你不知我表哥的心思。在他心中,興復大燕是天下第一等大事。公冶二哥跟我提起,我表哥曾說過:男兒漢當以大業爲重,倘若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都便不是英雄了。他又說:西夏公主是無鹽嫫母也罷,是潑辣悍婦也罷,他都不放在心上,最要緊的是能助他光復大燕。”
東方不敗沉吟道:“這的確是實情,他慕容氏一心一意想做皇帝,西夏能起兵助他復國,這件事……這件事……倒有些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