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處,蕭遠山喝道:“那還跟他費什麼話?大家一起上,宰了這禍根!”說着踏上一步,呼的一拳便擊了過去。
豈料這時鳩摩智飛身上臺,斜刺裡閃至,雙掌封擋,“波”的一聲響,拳風掌力相互激盪,臺上一時間飛沙走石。
這一下掌拳相交,竟不分高下,兩人都暗自欽佩。
而後鳩摩智轉身嚮慕容博合什一禮,說道:“慕容先生,昔年一別,嗣後便聞先生西去,小僧好生痛悼,原來先生隱居不出,另有深意,今日重會,真乃喜煞小僧也。”
慕容博抱拳還禮,笑道:“在下因家國之故,蝸伏假死,致勞大師掛念,實深慚愧。”
鳩摩智道:“豈敢,豈敢。當日小僧與先生邂逅相逢,講武論劍,得蒙先生指點數日,生平疑義,一旦盡解,又承先生以少林寺七十二絕技要旨相贈,更銘感於心。”
慕容博笑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接着又道:“這裡蕭氏父子欲殺我而甘心,大師以爲如何?”
鳩摩智道:“忝在多年知交,焉能袖手?”
慕容復也衝到慕容博身前,擺了個守勢,對蕭遠山說道:“要殺我爹爹,先過了我這一關!”
慕容博登時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對蕭遠山等人說道:“各位既然知道這次泰山大會乃老夫所促成。那麼應該不難猜到在場的武林人士當中,有多少是老夫所邀來的幫手吧?”
蕭遠山等人聞言,朝臺下一望。見不少手持兵器之人正躍躍欲試,顯然是慕容博的手下。
全冠清趁機煽風點火道:“這蕭峰之父蕭遠山。自稱在少林寺潛居多年,盡得少林派武學秘藉。今日大夥兒若不齊心合力將他除去,他回到遼國之後,廣傳得自中土的上乘武功,契丹人如虎添翼,再來進攻大宋,咱們炎黃子孫個個要做亡國奴了。”
頓了一頓,繼續說:“便請燕……不。不,是慕容老先生,與武林盟主慕容公子共同發號施令,大夥兒齊聽差遣。先殺了蕭遠山、蕭峰父子還有那東方不敗,除去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其餘善後事宜,不妨慢慢從長計議。”
玄慈方丈聽了,不以爲然道:“各位英雄,想必你們適才已聽得分明,二位慕容施主,尤其是慕容老施主。包藏禍心,根本就不希望咱們大宋國的天下太平。這樣的人,他的號令。能聽嗎?”
慕容博聽了他的話,緩緩說道:“玄慈大師,這形勢比人強啊!眼下他們聽不聽老夫的話,恐怕由不得你做主!”
玄慈大師嘆息一聲,搖頭說:“唉,老衲無能,確實不能左右當前的形勢。但慕容老施主,請聽老衲一言。先前聞得東方施主的話,我才知你這些年來。絲毫沒有對當年之行有過悔恨之意,反而在武林中興風作浪。幹下了累累惡事。雖然老衲還不清楚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可是你所圖謀的大事。已經害死了這許多無辜的性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難道你就不能在此刻收手麼?”
慕容博冷冷地道:“哼,一將功成萬骨枯!”
玄慈臉有悲憫之色,說道:“我玄悲師弟曾奉我之命,到姑蘇來向你請問此事,想來他言語之中得罪了你,或者在貴府見到了若干蛛絲馬跡,猜到了你的意圖,因此你要殺他滅口。”
慕容博嘿嘿一笑,並不答話。
玄慈續道:“但你殺柯百歲柯施主,卻不知又爲了什麼?”
慕容博陰惻惻地一笑,說道:“老方丈精明無比,足不出山門,江湖上諸般情事卻瞭如指掌,令人好生欽佩。這件事倒要請你猜上一……”
話未說完,突然兩人齊聲怒吼,飛身上封禪臺,向他急撲過去,正是金算盤崔百泉和他的師侄過彥之。
慕容博袍袖一拂,崔過兩人摔出數丈,躺在地下動彈不得,在這霎眼之間,竟已分別中了他的“袖中指”。
玄慈思量片刻,便即答覆:“那柯施主家財豪富,行事向來小心謹慎。嗯,你要招兵買馬,積財貯糧,於是看中了柯施主的家產,想將他收爲己用,要他接奉慕容家的‘燕’字令旗。柯施主不允,所以你就將其殺害。”
慕容博哈哈大笑,大拇指一豎,說道:“老方丈了不起,了不起!只可惜你明察秋毫之末,卻不見輿薪。在下與這位蕭兄躲在貴寺旁這麼多年,你竟一無所知。”
玄慈緩緩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明白別人容易,明白自己甚難。克敵不易,克服自己心中貪嗔癡三毒大敵,更加艱難無比。”
慕容博又說:“老方丈,念在昔年你我相交多年的故人之誼,今日只要你不妨礙我的大事,我絕不難爲你。”
玄慈方丈雙手合十,嘆道:“唉,多行不義必自斃,慕容施主好自爲之!”
慕容博看了玄慈一眼後,便不再搭理他,而是轉身面向蕭遠山說道:“蕭兄,可否請入玉皇廟內借一步說話?”
蕭遠山聞言,心下詫異:“這老賊不知又生出什麼詭計?”但他勇武過人,又怎會懼怕敵人的陰謀,隨即朗聲道:“哼,有話爲何不能在此光明正大地說,非要躲到見不得人的地方?”
慕容博微微一笑,應道:“事關今日你我之事要如何了結。”
蕭遠山喝道:“如何了結?當然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了!”
慕容博搖頭道:“你要殺我報仇,以今日之勢,只怕未必能夠。這山東可是我苦心經營多年的地盤,泰山上下。我已佈置了千把號人,而你方只有數人,請問是誰多佔贏面?”
蕭遠山道:“當然是你多佔贏面。可是大丈夫以寡敵衆。又何足懼?”
慕容博道:“蕭兄英雄蓋世,生平怕過誰來?可是懼誰不懼。今日要想殺我,卻也甚難。我跟你做一樁買賣,可讓你得遂報仇之願。”
蕭遠山聽罷,眼裡精光一閃,問道:“什麼買賣?你說!”
慕容博哈哈笑道:“哈哈哈,蕭兄到底不是生意人,不懂談生意的規矩。這買賣所涉太大,其中關竅。焉能叫旁人聽去?”
蕭遠山應道:“好,這生意咱們就到玉皇廟裡談!”說着轉過身去,大步邁向玉皇廟。
慕容博點頭讚道:“嗯,蕭兄果然爽快!”而後也跟了上去。
慕容復與鳩摩智緊隨其後,而蕭峰和東方不敗唯恐敵人有詐,蕭遠山吃虧,也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他。
六人進得廟內,首先參拜了供奉在裡面的掌管三界之主神,玉皇大帝。
慕容復回頭將廟內的門窗全部關上。而後慕容博這纔對蕭遠山說道:“蕭兄,我有一言,你聽是不聽?”
蕭遠山道:“任憑你如何花言巧語。休想叫我不報殺妻深仇。”
慕容博頷首道:“你要殺我報仇也行,但你卻須讓你的兒子和他的結義兄弟答允我一件事。”
蕭峰、東方不敗聞言,面面相覷,暗想:“不知他要我們答應他什麼事?”
慕容博又道:“只須你讓他們允了此事,便可上前殺我報仇。在下束手待斃,決不抗拒,鳩摩師兄和復兒也不得出手救援。”
他此言一出,蕭遠山、蕭峰、東方不敗固然大奇,鳩摩智和慕容復也是驚駭莫名。
慕容博接着說:“蕭兄。在下有一事請教。當年我假傳訊息,致釀巨禍。蕭兄可知在下幹此無行敗德之事,其意何在?”
蕭遠山雙目中直欲噴出火來。喝道:“什麼原由?你……你說,你說!”
慕容博微微一笑,問道:“蕭兄,你道我慕容博是哪一國人?”
蕭遠山微微一凜,回答:“你姑蘇慕容氏,當然是宋國漢人!”
慕容博搖頭道:“蕭兄這一下可猜錯了。”轉頭對慕容復說:“孩兒,咱們是哪一國人氏?”
慕容複道:“咱們慕容氏乃鮮卑族人,昔年大燕國威震河朔,打下了錦繡江山,只可惜敵人兇險狠毒,顛覆我邦。”
慕容博又問:“爹爹給你取名,用了一個‘復’字,那是何所含義?”
慕容復答道:“爹爹是命孩兒時時刻刻不可忘了列祖列宗的遺訓,須當興復大燕,奪還江山。”
慕容博道:“你將大燕國的傳國玉璽,取出來給蕭老英雄瞧瞧。”
慕容複道:“是!”解開負在背上的布包,取出一顆黑玉雕成的方印。
玉印上端雕着一頭形態生動的豹子,慕容復翻過玉印,顯出印文。
東方不敗和鳩摩智見印文雕着“大燕皇帝之寶”六個大字。
蕭氏父子不識篆文,然見那玉璽雕琢精緻,邊角上卻頗有破損,顯是頗歷年所,多經災難,雖不明真僞,卻知大非尋常,更不是新制之物。
慕容博又道:“你將大燕皇帝世系譜表,取出請蕭老英雄過目。”
慕容複道:“是!”將玉璽收入包中,順手取出一個油布包來,打開油布,抖出一副黃絹,雙手提起。
蕭遠山等見黃絹上以硃筆書寫兩種文字,右首的彎彎曲曲,衆皆不識,當是外國文字。
左首則是漢字,最上端寫着:“太祖文明帝諱皝”,其下寫道:“烈祖景昭帝諱雋”,其下寫道:“幽帝諱暐”。
至太上六年,南燕慕容超亡國後,以後的世系便都是庶民,不再是帝王公侯。
年代久遠,子孫繁衍,蕭遠山、蕭峰、東方不敗、鳩摩智四人一時也無心詳覽。
但見那世系表最後一人寫的是“慕容復”,其上則是“慕容博”。
鳩摩智立馬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原來慕容先生乃大燕王孫,失敬。失敬!”
慕容博嘆道:“唉,亡國遺民,得保首領。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只是歷代祖宗遺訓,均以興復爲囑。慕容博無能,江湖上奔波半世,始終一無所成。蕭兄,我鮮卑慕容氏意圖光復故國,你道該是不該?”
蕭遠山道:“成則爲王,敗則爲寇。羣雄逐鹿中原,又有什麼該與不該之可言?”
慕容博道:“照啊!蕭兄之言,大得我心。慕容氏若要興復大燕。須得有機可趁。想我慕容氏人丁單薄,勢力微弱,重建邦國,當真談何容易?唯一的機緣是天下大亂,四處征戰不休。”
蕭遠山森然道:“你捏造音訊,挑撥是非,便在要使宋遼生釁,大戰一場?”
慕容博道:“正是,倘若宋遼間戰釁重開,大燕便能趁時而動。當年晉朝有八王之亂。司馬氏自相殘殺,我五胡方能割據中原之地。今日之勢,亦復如此。”
鳩摩智點頭道:“不錯!倘若宋朝遭到大遼入侵。不但慕容先生復國有望,我吐國蕃國也能分一杯羹了。”
蕭遠山冷哼一聲,斜睨二人。
慕容博道:“令郎及其義弟,官居遼國南院大王和天下兵馬大元帥,二人都是遼國皇帝的股肱重臣,而且東方元帥手握兵符,可調遼境百萬雄兵。倘若二人向遼天子奏請伐宋,一定能獲允可,到時候蕭大王和東方元帥揮軍南下。盡佔大宋河山,建立赫赫功業。進則自立爲王,退亦長保富貴。那時順手將中原羣豪聚而殲之。如踏螻蟻,昔日蕭大王爲丐幫斥逐,而後又與東方元帥一起遭人圍攻、追殺的那一口惡氣,豈非一旦而吐?”
蕭遠山道:“你想我兒和東方賢侄爲你盡力,你好混水摸魚,以遂興復燕國的野心?”
慕容博道:“不錯,其時我慕容氏建一支義旗,兵發山東,爲大遼呼應,同時吐蕃、西夏、大理三國並起,咱五國瓜分了大宋,亦非難事。我燕國不敢取大遼一尺一寸土地,若得建國,盡當取之於宋國。此事於大遼大大有利,蕭兄何樂而不爲?”
他說到這時,突然間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封書信,一擡手,將它交給身旁的慕容復,說道:“復兒,你父親的臨終遺言盡皆記錄在這封密函裡面。待會兒,蕭老英雄只須依得爲父的倡議,便可立即取我性命,爲夫人報仇,我決不抗拒,而你以後也萬不可找他報仇。你只需按爲父遺書上所寫,盡心盡力相助蕭大王和東方元帥攻城略地便可。江山爲重,切記,切記!”
慕容復接過自己父親的遺書,感念他爲國捐軀,其言語中有說不出的悲壯,一時眼中含淚,失聲叫道:“父親!”
眼見對方連遺書都早已準備好了,其誠意可見一斑,卻也大出蕭遠山意料之外。
慕容博在大佔優勢的局面之下,竟肯束手待斃,讓蕭遠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而他臉露微笑,凝視蕭遠山,只盼他快些勸說蕭峰與東方不敗,而後下手殺了自己。
蕭遠山沉吟片刻,問蕭峰和東方不敗道:“峰兒,東方賢侄,此人之意,倒似不假,你們覺得這買賣如何?”
蕭峰和東方不敗則異口同聲,斷然喝道:“不行!”
蕭峰凜然說道:“殺母大仇,豈可當作買賣交易?此仇能報便報,如不能報,則我斃於此地便了。這等骯髒買賣,豈是我蕭峰所屑爲?”
東方不敗頷首讚道:“蕭大哥說得不錯,我們怎可爲了報一己私仇,而陷千萬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慕容博仰天大笑,朗聲道:“我素聞二位才略蓋世,識見非凡,殊不知今日一見,竟是兩個不明大義、徒逞意氣的莽夫。嘿嘿,可笑啊可笑!”
蕭峰知他是以言語相激,冷冷地道:“蕭峰是英雄豪傑也罷,是凡夫俗子也罷,總不能中你圈套,做你手中的殺人之刀。”
慕容博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是大遼國大臣,卻只記得父母私仇,不思盡忠報國,如何對得起大遼?”
蕭峰踏上一步。昂然說道:“我對大遼盡忠報國,旨在保土安民,而非爲了一己的榮華富貴、報仇雪恨而殺人取地、建立功業。”
蕭遠山年輕之時。一心致力於宋遼休戰守盟,聽了兒子這番話。點頭連聲稱是。
慕容博唯有轉向東方不敗,勸說道:“東方元帥,你我二人無冤無仇,你若是答應出兵,老夫便將這些年來爲復國積累的資財,全數給你,還傳授你伐宋必勝之策。不知你意下如何?”
東方不敗哂笑一聲,答道:“哼哼。慕容老先生,有三件事你弄錯了。其一,我和蕭大哥早就義結金蘭,你害死了她的母親,就跟害死了我的母親一般,沒有差別。其二,我東方不敗向來對金銀財寶不大感興趣,你原先讓那個燕揚送來賄賂我的東西,我全部打賞給屬下了,眼下更是不會貪求你的財帛。其三。兵兇戰危,世間豈有必勝之事?就算能勝,到那時各國兵士早已殺得個血流成河、屍骨如山。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又豈是我東方不敗所願看見的?”
忽聽得長窗外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善哉,善哉!蕭居士和東方居士宅心仁厚,這般以天下蒼生爲念,當真是菩薩心腸。”
六人一聽,都吃了一驚,怎地居然並不知覺窗外有人?而且聽此人的說話口氣,似乎在窗外已久。
慕容復喝道:“是誰?”不等對方答話,“砰”的一掌拍出。兩扇長窗脫鈕飛出,落到了廟外。
只見窗外站着一個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這僧人年紀不小,稀稀疏疏的幾根長鬚已然全白。行動遲緩,有氣沒力,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樣。
慕容復又問:“你是何人?爲何躲在此處偷聽我們說話?”
那老僧緩緩說道:“施主問我是誰,我也不記得我……我……我是誰了?”
六人一齊凝視着他,只見他眼光茫然,全無精神,但說話聲音正是適才稱讚蕭峰與東方不敗的口音。
慕容復喝道:“一派胡言,一個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誰?”
那老僧撓了撓頭,臉上現出歉然之色,道:“我……我真記不清楚自己是誰了,不光是我,這位蕭老居士到少林寺藏經閣看書的時候,大概也忘了自己是誰。後來……後來慕容老居士也去了,恐怕更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蕭遠山大爲驚訝,心想自己到少林寺去偷研武功,全寺僧人沒一個知悉,這老僧又怎會知道?疑惑道:“咦!怎麼我從來沒見過你?”
那老僧道:“居士全副精神貫注在武學典籍之上,心無旁鶩,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自然瞧不見老僧。記得居士第一晚來閣中借閱的,是一本《無相劫指譜》,唉!從那晚起,居士便入了魔道,迷失自我,可惜,可惜!”
蕭遠山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自己第一晚偷入藏經閣,找到一本《無相劫指譜》,知是少林派七十二絕技之一,當時喜不自勝,此事除自己之外,更無第二人知曉,難道這老僧當時確是在旁親眼目睹?
一時之間只道:“你……你……你……”
老僧又道:“居士第二次來借閣的,是一本《善勇猛拳法》。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得回頭?”
蕭遠山聽他隨口道來,將三十年前自己在藏經閣中夤夜的作爲說得絲豪不錯,漸漸由驚而懼,由懼而怖,背上冷汗一陣陣冒將上來,一顆心幾乎也停了跳動。
那老僧慢慢轉頭,嚮慕容博瞧去。
慕容博見他目光呆滯,直如視而不見其物,卻又似自己心中所隱藏的秘密,每一件都被他清清楚楚地看透了,不由得心中發毛,周身大不自在。
只聽那老僧嘆了口氣,說道:“慕容居士雖是鮮卑族人,但在江南僑居已有數代,老僧初料居士必已沾到南朝的文采風流,豈知居士來到藏經閣中,將我祖師的微言法語、歷代高僧的語錄心得,一概棄如敝屣,挑到一本《拈花指法》,卻即如獲至寶。昔人買櫝還珠,貽笑千載。兩位居士乃當世高人,卻也做此愚行。”
慕容博心下駭然。自己初入藏經閣,第一部看到的武功秘笈,確然便是《拈花指法》。但當時曾四周詳察,查明藏經閣裡外並無一人。怎麼這老僧直如親見?
只聽那老僧又道:“居士之心,比之蕭居士尤爲貪多務得。蕭居士所修習的,只是如何剋制少林派現有武功,慕容居士卻將本寺七十二絕技逐步囊括以去,盡數錄了副本。想來這些年之中,居士盡心竭力,意圖融會貫通這七十二絕技,說不定已傳授於令郎了。”
他說到這裡。眼光向慕容復轉去,只看了一眼,便搖了搖頭,跟着看到鳩摩智,這才點頭,道:“是了!令郎年紀尚輕,功力不足,無法研習少林七十二絕技,原來是傳之於一位吐蕃高僧。大輪明王,你錯了。全然錯了,你想貫通少林七十二絕技,卻又次序顛倒。大難已在旦夕之間。”
鳩摩智從未入過藏經閣,對那老僧絕無敬畏之意,冷冷地說道:“什麼次序顛倒,大難已在旦夕之間?大師之語,不太也危言聳聽麼?”心中卻道:“咦!這老僧所說之言,聽起來怎麼如此像先前那個紅衣女子的話?他們二人到底有什麼關係?”
那老僧道:“不是危言聳聽,練習本派上乘武功,例如拈花指、多羅葉指、般若掌之類,每日不以慈悲佛法調和化解。則戾氣深入臟腑,愈陷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厲害百倍。大輪明王原是我佛門弟子,精研佛法。記誦析理,當世無雙,但如不存慈悲佈施、普渡衆生之念,雖然典籍淹通,妙辯無礙,終不能消解修習這些上乘武功時所中的戾氣。”
只聽他繼續說道:“我少林寺建剎數百年,古往今來,唯達摩祖師一人身兼諸門絕技,此後更無一位高僧能並通諸般武功,卻是何故?七十二絕技的典籍一向在此閣中,向來不禁門人弟子翻閱,明王可知其理安在?”
鳩摩智怫然道:“那是寶剎自己的事,外人如何得知?”但心中已經驚詫萬分:“瞧這老僧服色打扮,應該是少林寺操執雜役的服事僧,怎能有如此見識修爲?”
服事僧雖是少林寺僧人,但只剃度而不拜師、不傳武功、不修禪定、不列“玄、慧、虛、空”的輩份排行,除誦經拜佛之外,只做些燒火、種田、灑掃、廚工、土木粗活。
而他吐屬高雅,識見卓超,與服事僧的身份大大地不符。
那老僧續道:“本寺七十二絕技,每一項功夫都能傷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厲狠辣,大幹天和,是以每一項絕技,均須有相應的慈悲佛法爲之化解。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絕技方能練得越多,但修爲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卻又不屑去多學諸般厲害的殺人法門了。本寺之中,自然也有人佛法修爲不足,卻要強自多學上乘武功的,但練將下去,若非走火入魔,便是內傷難愈。本寺玄澄大師一身超凡絕俗的武學修爲,先輩高僧均許爲本寺二百年來武功第一。但他在一夜之間,突然筋脈俱斷,成爲廢人,那便是爲此了。”
忽聽得嗤、嗤、嗤三聲輕響,響聲過去更無異狀。
而鳩摩智臉上已然變色,卻兀自強作微笑。
原來鳩摩智越聽越不服,心道:“你說少林派七十二項絕技不能遍學,我不是已經學會不少?怎麼又沒筋脈齊斷,成爲廢人?”
雙手攏在衣袖之中,暗暗使出“無相劫指”,神不知、鬼不覺地向那老僧彈去。
不料指力甫及那老僧身前三尺之處,便似遇上了一層柔軟之極、卻又堅硬之極的屏障,嗤嗤嗤幾聲響,指力便散得無形無蹤,卻也並不反彈而回。
鳩摩智大吃一驚,心道:“這老僧果然有些鬼門道,並非大言唬人!”
那老僧又說:“本寺七十二絕技,均分‘體’、‘用’兩道,‘體’爲內力本體,‘用’爲運用法門。蕭居士和慕容居士本身原有上乘內功根柢,來本寺所習的,不過是七十二絕技的運用法門,雖有損害,卻一時不顯。大輪明王曾練過‘逍遙派’的‘小無相功’吧?”
鳩摩智又是一驚,自己偷學逍遙派“小無相功”,從無人知,怎麼這老僧卻瞧了出來?
шωш⊕Tтkan⊕¢O 只聽那老僧續道:“小無相功精微淵深。可據以運使各家各派武功,以此爲根基,本寺的七十二絕技。倒也皆可運使,只不過細微曲折之處。不免有點似是而非罷了。明王若只修習少林派七十二項絕技的使用之法,其傷隱伏,雖有疾害,一時之間還不致危及本元。可是明王此刻‘承泣穴’上色現硃紅,‘聞香穴’上隱隱有紫氣透出,‘頰車穴’筋脈震動,種種跡象,顯示明王在練了少林七十二項絕技之後。又欲融會貫通,將數項絕技並而爲一……”
他說到這裡,微微搖頭,眼光中大露悲憫惋惜之情。
鳩摩智學會少林派七十二絕技之後,覺得功法種類太多,不如將若干功法相近者合併,但並來並去,甚感心煩意躁,頭緒紛紜,難以捉摸。難道那老僧所說確非虛話,果然是“次序顛倒,大難已在旦夕之間”麼?
轉念又想:“練功不成。因而走火入魔,原是常事,但我精通內外武學秘奧,豈是常人可比?這老僧大言炎炎,我若中了他的詭計,鳩摩智一生英名付諸流水了。”
那老僧見他臉上初現憂色,但隨即雙眉一挺,又是滿臉剛愎自負的模樣,顯然將自己的言語當做了耳畔東風。輕嘆了口氣,向蕭遠山道:“蕭居士。你近來小腹上‘樑門’、‘太乙’兩穴,可感到隱隱疼痛麼?”
蕭遠山全身一凜。道:“神僧明見,正是這般。”
那老僧又道:“你‘關元穴’上的麻木不仁,近來卻又如何?”
蕭遠山更是驚訝,顫聲道:“這麻木處十年前只小指頭般大一塊,現下……現下幾乎有茶杯口大了。”
那老僧轉頭嚮慕容博道:“慕容老施主視死如歸,自不須老衲饒舌多言。但若老衲指點途徑,令老施主免除了陽白、廉泉、風府三處穴道上每日三次的萬針攢刺之苦,卻又如何?”
慕容博臉色大變,不由得全身微微顫動。
他陽白、廉泉、風府三處穴道,每日清晨、正午、子夜三時,確如萬針攢刺,痛不可當,不論服食何種靈丹妙藥,都沒半點效驗。
這痛楚近年來更加厲害,他所以甘願一死,以交換蕭峰答允興兵攻宋,雖說是爲了興復燕國的大業,一小半也爲了身患這無名惡疾,實在難以忍耐。
以他這等武功高深之士,即令耳邊平白響起一個霹靂,也絲毫不會吃驚。
但那老僧這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卻令他心驚肉跳,惶恐無已。
他身子抖得兩下,猛覺陽白、廉泉、風府三處穴道之中,那針刺般的劇痛突又發作。
本來此刻並非作痛的時刻,可是心神震盪之下,其痛陡生,當下只得咬緊牙關強忍。
慕容復素知父親要強好勝的脾氣,寧可殺了他,也不能在人前出醜受辱,於是向蕭遠山一拱手,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暫且別過。兩位要找我父親報仇,我們在姑蘇燕子塢參合莊恭候大駕。”
伸手攜住慕容博右手,道:“爹爹,咱們走吧!”
那老僧道:“你竟忍心如此,讓令尊受此徹骨奇痛的煎熬?”
慕容復臉色慘白,拉着慕容博之手,邁步便走。
眼見大仇人即將離去,蕭遠山喝道:“你就想走?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咱們生意做不成,就只好手底下見真章了!”
那老僧微微一笑,說道:“蕭老施主,切勿動怒。我問你一句話:倘若你有治傷的能耐,那慕容老施主的內傷,你肯不肯爲他醫治?”
蕭遠山一怔,反問道:“你說什麼,我……我爲慕容老……老匹夫治傷?”
慕容復喝道:“你嘴裡放乾淨些。”
蕭遠山咬牙切齒地道:“慕容老匹夫殺我愛妻,毀了我一生,我恨不得千刀萬剮,將他斬成肉醬。”
那老僧道:“你如不見慕容老施主死於非命,難消心頭之恨?”
蕭遠山道:“正是。老夫三十年來,心頭日思夜想,便只這一樁血海深恨。”
那老僧點頭道:“那也容易。”緩步向前,伸出一掌,拍嚮慕容博頭頂。
慕容博初時見那老僧走近,也不在意。待見他伸掌拍向自己天靈蓋,左手忙上擡相格,又恐對方武功太過厲害。一擡手後,身子跟着向後飄出。
他姑蘇慕容氏家傳武學。本已甚高,再鑽研少林寺七十二絕技後,更加如虎添翼,這一擡手,一飄身,看似平平無奇,其實守勢之嚴密飄逸,直可說至矣盡矣。蔑以加矣。
爲了以防萬一,鳩摩智、慕容復還同時出手格擋,意圖助慕容博化解危機。
豈知那老僧一掌輕輕拍落,竟輕鬆容易地繞開三大高手的阻截,“啪”的一聲輕響,正好擊在慕容博腦門正中的“百會穴”上。
慕容博全身劇震,登時氣絕,向後便倒。
慕容復大驚,搶上扶住,叫道:“爹爹。爹爹!”
但見父親嘴眼俱閉,鼻孔中已無出氣,忙伸手到他心口摸去。心跳亦已停止。
那老僧轉向蕭遠山,淡淡地道:“蕭老施主要親眼見到慕容老施主死於非命,以平積年仇恨。現下慕容老施主是死了,蕭老施主這口氣可平了吧?”
蕭遠山見那老僧一掌擊死慕容博,本來也訝異無比,聽他這麼問,不禁心中一片茫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大仇得報。按理說該當十分快意,但蕭遠山內心中卻說不出的寂寞淒涼。只覺在這世上再也沒什麼事情可幹,活着也是白活。
頃刻之間。心下一片蕭索:“這個大仇人死了,我的仇已報了。我……我卻到哪裡去?我無處可去。”
那老僧又問:“慕容老施主是我打死的,你未能親手報此大仇,是以心有餘憾,是不是?”
蕭遠山卻回答:“不是!就算你沒打死他,我也不想打死他了。”
那老僧點頭道:“不錯!可是這位慕容少俠傷痛父親之死,卻要找老衲和你報仇,卻如何是好?”
蕭遠山心灰意懶,說道:“大和尚是代我出手的,慕容少俠要爲父報仇,儘管來殺我便是。”
那老僧道:“慕容少俠倘若打死了你,你兒子勢必又要殺慕容少俠爲你報仇,如此怨怨相報,何時方了?不如天下的罪業都歸我吧!”
說着踏上一步,提起手掌,往蕭遠山頭頂拍將下去。
蕭峰大驚,這老僧既能一掌打死慕容博,也能打死父親,大聲喝道:“住手!”
又聽“啪”的一聲,這次的響聲比之前響得多,嚇得蕭峰大叫:“啊!父親……”心想今日才相認的生父已然無幸,不禁悲從中來。
待他回過神來,仔細一瞧,卻見無名老僧的右掌沒有落到自己父親的頭頂,而是在離蕭遠山“百會穴”還有一尺之處,和東方不敗的左掌對上了。
大喜過望之下,蕭峰激動得熱淚盈眶,向東方不敗謝道:“東……東方……東方兄弟,多……多謝你救了我父親一命!”
東方不敗右掌一推,將蕭遠山送至蕭峰身前,應道:“不謝!蕭大哥,你快帶伯父走,這個和尚由我來應付!”
蕭峰扶住蕭遠山,頷首答應:“好,東方兄弟,你要多加小心。待我將爹爹送至安全的地方,便來助你!”說完展開輕功,攜着蕭遠山便朝玉皇廟外衝去。
無名老僧見狀,當即喝道:“休走!”同時左足倏地踢出,將地上一個蒲團踢起,直射蕭遠山後背。
“且住!”東方不敗也呼喝着,右手施展“北冥正氣訣”,吸住身側一張香案,而後向上一揚,將其朝那蒲團推去。
但聞“轟隆”一聲巨響,香案後發先至,與那蒲團撞上,隨即爆裂開來,木渣布片霎時碎了一地。
兩件物事上的力道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無名老僧看在眼裡,驚在心頭,出口問道:“你這功夫好似逍遙派的‘北冥神功’,卻又高於‘北冥神功’,到底有何來頭?”
東方不敗呵呵一笑,應道:“你手上功夫的來頭可也不小啊!應該是江湖上失傳多年的‘無相神功’吧?比起逍遙派現存的‘小無相功’,那是要厲害多了!”
無名老僧所使的武功,東方不敗曾在靈鷲宮密室的石壁上和擂鼓山逍遙派的藏書中看到過,雖然對其記載不詳,但她已然隱隱瞧出那是“無相神功”中的路數。
這《無相神功秘籍》,乃佛門雙寶之一。
相傳是太虛雙仙中的無相真人所著的武功秘典。
無相真人將此秘典藏於華山武林聖地遊鸞洞中。秘存多年,武林人物爲拿得此書不惜大打出手,後被逍遙派開派祖師逍遙子巧得。四十多年前又被逍遙派弟子神秘遺失了。
《無相神功秘籍》爲上、下兩冊,計分拳、掌、劍、指、身法、內功、補遺等七篇。
其下冊內功一篇。爲佛門至高無上氣功“三乘五行罡氣”修爲方法。
上下兩冊均爲十招四十式,每招名稱都很別緻,上冊十招寓意蒼松,下冊十招寓意翠柏。
見對方道破自己武功的來歷,無名老僧先是微微一愣,而後說道:“嗯,東方居士挺有見識的,那就請再見識一下‘無相神功’的真正威力吧!”
話未說完。一時拳、掌、劍、指、身法上的妙招齊出,攻向東方不敗。
面對如此強敵,東方不敗豈敢怠慢?
立時將“四海歸一”**催谷至極限,將平生所學各種武功招式盡數融入“東方萬化”之中,雙掌上的穴道接連掃出真氣,擊向四面八方,小廟內登時烈風縱橫。
“砰”“砰”“砰”“砰”“砰”“砰”二人你來我往間,頃刻間便走了百十餘招,極盡走勁、粘勁、化勁、引勁、借勁、放勁、截勁、卷勁、開勁和合勁的各種訣竅,招招神奇絕妙。式式玄奧精深。
此刻的,東方不敗招式已達“無招”的化境,而那無名老僧雖說還是有招。但他將枝通猿路、葉斷禽蹤、棲鸞繫馬、蓋鳳藏蛟、氣噓蒼壁、韻奏笙簧、披露舞風、凝音飄蕊、花幢雪壓、翠蓋煙籠、迎風帶月、虯枝飛鶴、化石藏蛇、霜波溜雨、落子流肪、根盤百尺、性傲三冬、拔地蒼翠、參天碧青等數十妙招連環不斷地使將出來,其變化之繁複,也能與無招一較長短了。
廟裡的鳩摩智和慕容複目睹眼前兩大絕世高手的巔峰對決,一時目瞪口呆,暗想:“我等自忖武功還算高明,但在這兩人面前,豈不是螢火微光之於東昇旭日麼?”
忽見無名老僧雙手合什,四下頓時真氣奔涌,恍如浪潮來來回回。轟轟發發,又似千萬只馬蹄同時敲打地面一般。這股聲勢,比之雷震電轟更爲厲害。
此時此刻。東方不敗直如身處波濤山立的滄海之中,大有風雨飄搖之感。
一轉瞬間,四周氣勁已衝至東方不敗身前。
東方不敗微微一笑,暗想:“嘿嘿,想不到獨孤前輩傳我的入海搏浪之法,今天便可派上用場了!”
猛地縱身後躍,突覺背心一股極大勁力推到,“四海歸一”**疾運,那股氣勁竟然被她背上的穴道全數吸收,化作她內力的一部分。
東方不敗雙足一點,躍向無名老僧,只覺勁風撲臉,迎頭一股小山般的真氣當頭蓋下。
她雙手合而成錐,鑽破那股氣勁,而後從中一分,將其一分爲二,兩臂同施御氣之法,讓那真氣反擊無名老僧自身。
無名老僧見狀,大驚失色,趕緊運使另一股真氣前來爲自己護駕。
“嘭”的一聲巨響過後,玉皇廟的頂端被炸開一個大口,東方不敗和無名老僧同時從那洞中飛身而出,再次你來我往,接連對攻。
玉皇頂上羣雄目睹二人過招,無不呆若木雞,均想:“這……這還是……還是……凡人的武功麼?”
跟着二人落了下來,順着玉皇廟後的懸崖絕壁滑落下去,期間相鬥不止,所經山石、樹木受到波及,紛紛發出爆裂之聲。
他們一招一式威力之大,當真是不可思議。
待落到懸崖底部,東方不敗雙足在身旁一塊岩石上使勁一撐,登時踏日橫空,雙掌並在一起,打出一記融合了自己千變萬化招式與綿綿不絕內力的“萬化歸一”,裹挾山河變色之勢,急攻無名老僧前胸。
面臨如此處境,無名老僧唯有兩掌交叉放於胸前,全力施爲,抵擋東方不敗的雷霆一擊。
“砰”二人再次對上招,一齊朝各自後面一退三丈。
東方不敗吸一口長氣,重又掄掌而上,但一時間竟驚詫得停頓下來。
原來此刻她面前的那位無名老僧,容貌出現了極大的變化:方纔還光禿的頭頂,已然生出萬縷青絲;之前蒼老幹枯的臉龐,現在卻變得白皙水嫩,秀美難言;連原本平平的胸脯,眼下都鼓了起來。
東方不敗盯着那無名老僧的新顏看了半晌,總覺得似曾相識,再仔細一瞧,只見她嘴角邊有個酒窩,鼻子下有粒小黑痣,當即如夢初醒,驚呼:“啊!你是李秋水的小妹子,李滄海吧?”
這時無名老僧竟用一個甜美、清脆的女音笑道:“呵呵,想不到與你過招時真氣消耗太多,讓我露出了本來面目。東方居士,或者說是東方姑娘,你可真厲害啊!”(這就是傳說中的“滄海一聲笑”吧!)
原來這位無名老僧,便是李滄海以“無相神功”中變換外形的法門化身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