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東方不敗答話,段譽已經喜道:“妙極,妙極!趁蕭大哥和我也在這裡,咱們四人便一起結拜了吧!”
旁邊的蕭峰見狀微微一笑,對段譽說道:“段兄弟做事倒真是爽快,東方兄弟還沒開口,你就先替他答應了。”
而後轉身朝虛竹說:“這位師父,臺下的數千人都要取我性命,情勢委實兇險無比,但你竟然不怕艱危,在此生死一線間挺身而出,足可見是個重義輕生的大丈夫、好漢子。我蕭峰今生能和你相結爲兄弟,卻也不枉了。”
東方不敗本來還想勸虛竹離開,但聽蕭峰和段譽二人都同意他的結拜提議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四人敘了年紀,虛竹大段譽三歲,因此成了他三哥。
段譽正要跪倒下拜自己的三位哥哥,忽然一拍腦袋,想起一事,叫道:“哎呀,可惜此刻沒有香燭。”
未等他把話說完,東方不敗就已應道:“這便取來!”
只見她人影一閃,原本立在封禪臺中央捆綁她替身的粗大木樁就被連根拔起,跟着他玉手一揮,“喀喇喇”地一陣響動,那木樁就豎着裂成四塊。
“咚”“咚”“咚”“咚”四聲過後。四根細木樁已然插入蕭峰等四人面前的地上。
而後東方不敗隨手一劈,掌上真氣如烈焰般掃出,木樁頂端一觸即燃。
臺下一衆武人看了。無不目瞪口呆。
蕭峰見狀,先是一愣,而後笑道:“哈哈,東方兄弟,數月不見,你的武藝又精進了。”
東方不敗朝他抱拳笑道:“哈哈,哪裡。哪裡!”
接着段譽對虛竹叫道:“三哥,請受小弟一拜!”說着就跪拜下去。
虛竹急忙還禮,而後朝蕭峰、東方不敗跪倒。
蕭峰立時下拜還禮道:“虛竹兄弟。蕭某今日能結交到你這等英雄好漢,歡喜得緊哪。”
東方不敗也跪倒地上,向虛竹說道:“三弟,倘若今日咱們四人僥倖不死的話。二哥繼續陪你尋找師伯祖、師叔祖和師父等高僧。”
虛竹謝道:“嗯。多謝二哥!”
跟着四人人相對拜了八拜,竟然在天下英雄之前,義結金蘭。
站起身後,蕭峰覺得新交了個兄弟,頓時豪氣勃發,朝臺下大聲道:“拿酒來!”
四名混在中原武人當中的契丹武士立時從各自懷中掏出一隻大皮袋,快步走近臺邊,雙手奉上。
蕭峰等四人伸手接過。各自拔下皮袋塞子。
蕭峰朗聲說道:“三位兄弟,你我生死與共。不枉了結義一場,死也罷,活也罷,大家痛痛快快地大喝一場。”
東方不敗、段譽、虛竹爲他豪氣所激,異口同聲道:“不錯,咱們正要和大哥喝一場酒。”
蕭峰聽了,心神激盪,迴應說:“嗯,好,三位兄弟,大家痛飲一場,之後就放手大殺吧。”
說完便將皮袋高舉過頂,微微傾側,一股白酒激瀉而下。
他仰起頭來,咕嘟咕嘟地狂喝不已。皮袋裝滿酒水,少說也有二十來斤,但蕭峰一口氣不停,將一袋白酒喝得涓滴無存。
他肚子微微脹起,臉色卻黑黝黝的一如平時,毫無酒意。
虛竹胸中熱血如沸,哪管他什麼佛家的五戒六戒、七戒八戒,提起手中皮袋便即大喝了一口。
東方不敗和段譽見狀,也不甘人後,於這泰山之巔,封禪臺上,同時舉袋豪飲。
面對如此氣吞山河的架勢,羣雄相顧失色。
待烈酒飲完,蕭峰右手一揮,將大皮袋扔至臺下,呼喝道:“哪一個要想找蕭某報仇的,便請上臺來一戰吧!”
此言一出,臺下頓時鴉雀無聲,沒人敢搭話。
其實在這幫中原武林人士中,心中惱恨蕭峰者甚衆,敢於上臺與之一戰者實寡。
見半晌無人迴應,蕭峰又朗聲道:“怎麼?你們口口聲聲說欲殺我而後快,現在我自己送上門來了,爲何還不動手?”
聽聞蕭峰這話,全冠清心下有氣,但他自忖不是蕭峰的對手,於是扭頭望向一旁的慕容復,低聲說道:“盟主,要如何處置遼賊蕭峰,還請示下。”
慕容復沉吟道:“唔,你……你容我再想想。”
“哼,還想個什麼?你若是畏懼他,趁早把武林盟主之位讓出來,免得大家都受你拖累。”衆人循聲望去,說話者正是神山上人。
原本就脾氣暴躁的他先前被慕容復這個晚輩搶去盟主大位,還遭東方不敗一陣奚落,心中早就積了一團火,現下又聽慕容復這樣說,當即再也按捺不住,爆發了出來。
眼見慕容復並不搭理自己,神山和尚心中的火氣更大了,轉身對蕭峰說道:“兀那契丹賊子,你殺害我徐沖霄師兄的大仇,老衲早就想報了,只是一直尋你不着。今日老天有眼,將你送至我面前,老衲焉能與你善了?”說着就欲提起禪杖跳上臺去,的確是把性命豁出去了。
“神山師兄,且慢動手。貴派徐師兄並非蕭施主所殺!”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神山和尚扭頭一看,驚呼道:“咦!玄慈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場羣雄聞言,心中俱是一凜,朝上山的路徑望去,只見少林寺方丈玄慈正帶着玄字輩的七位高僧。身着俗家衣帽,從山下疾步而上。
虛竹站在封禪臺上遠遠一望,登時喜出望外。大叫道:“啊,是方丈,衆位師伯祖、師叔祖他們!”
待八大高僧走近,玉皇頂上衆人一齊躬身行禮。
玄慈等八僧雙手合十,向羣豪回禮。
然後虛竹衝下封禪臺,朝玄慈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方丈師伯祖。多謝佛祖保佑,你平安無事。”
玄慈眼見虛竹,也是又驚又喜。關切地問:“喔,你是虛竹吧?聽玄難師弟講,自擂鼓山棋會過後,你便隨一位張施主下山行善去了。想不到竟然因此避過一場大禍。阿彌陀佛。看來因果報應,屢試不爽。”
虛竹點頭道:“嗯,師伯祖說得是。對了,師伯祖,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玄慈對他溫言道:“唉,一言難盡哪。虛竹,你先退下,待老衲化解了眼前這場血雨腥風。再來與你解釋。”
“是,師伯祖。”虛竹雙手合十說道。而後就又回到封禪臺上,與蕭峰等人站在一起。
而後慕容復、鳩摩智、全冠清、段延慶等有頭有臉的人物,紛紛過來和玄慈見禮。
玄慈對這些人不論善惡,一般地相待以禮,只是在見到跟在段延慶身後的葉二孃時微微一怔,旋即恢復一向的慈和之態。
待問候完畢,神山上人便開始責難玄慈方丈了:“玄慈師兄,你說敝派門中徐師兄並非蕭峰所害,到底是有真憑實據,還是有意袒護門人?”說話時神色嚴峻,語氣更咄咄逼人。
玄慈卻不卑不亢,向神山和尚解釋道:“我佛在上,‘妄語’乃佛門重戒!神山師兄,小僧說話,當然是講真憑實據的。丐幫徐長老年高德劭,武林中衆所敬仰,他老人家在衛輝家中爲人殺害,敝寺僧衆聞之均感震悼。小僧當即委派戒律院首座玄寂師弟,會同玄渡師兄、玄因師兄、玄生師弟,四人連夜趕往衛輝徐長老府上,負責查明真相。”
在場羣豪聽到這裡,連連點頭,說道:“嗯,原該如此。”
神山上人問道:“後來怎樣?查出什麼名堂了沒有?”
玄慈說道:“他們查出的結果就是,徐長老決不是喬峰殺的!”
臺下羣雄等都是一驚,齊問:“大師,這又何以見得?”
站在玄慈身後的玄垢上前一步,解釋道:“我佛慈悲!那日喬峰和東方不敗在少林寺中大鬧一場,我們沒能將他們擒住,給他們脫身逃走。後來小僧和玄石師弟二人奉了方丈師兄之命,暗中追蹤喬峰。”
臺上的蕭峰與東方不敗聞言,對視一眼,心中一個疑團已經解開:“難怪我們就總覺得遭人跟蹤,原來的確如此,還是少林寺的高手所爲。”
這時玄石又走上前來,說道:“小僧玄石,奉了方丈法旨,與玄垢師兄負責監視喬峰等人的動靜。聚賢莊大戰之後,小僧負責監視喬峰和那小姑娘阿朱一路,而玄垢師兄則監視東方不敗。他們三人在雁門關會合後,一路上倒也沒甚事故。”
玄垢接口道:“世上的事,往往越是不經意,越會有出其不意的事來到頭上。我和玄石師弟不敢怠慢,一路上住在喬峰一行人的隔壁房間,兩人輪流只睡半夜,嚴加監視他們。路上的事我記得很清楚,喬峰一行人於七月初四離開渭州,我們遠遠躡着,一路上從沒離開片刻,在七月初七才抵衛輝。”
神山冷冷地道:“你日子記得這麼清楚,只因徐長老是七月初三晚上給人殺害的?”
玄垢道:“正是!如果徐長老是七月初三晚上死的,就不是喬峰殺的,如果徐長老是喬峰殺的,那就決不是七月初三的事!”
神山和尚還是不信,又問:“日子沒記錯麼?”
玄垢頷首道:“這件事至關要緊,我們是到徐長老家裡詳細問明瞭的。”
玄石接着說:“七月初七乞巧節,丐幫在衛輝開弔,祭奠徐長老,我二人也去上祭,盼能聽到什麼線索。我二人出得門來,徑自又去跟躡喬峰,遙遙望見喬峰與東方不敗從濬河邊停靠的一艘船中出來,而後又到一間客棧見了譚公。接着他們就回自己落腳的客店了。後來聽說譚公、譚婆夫婦和趙錢孫三人死在之前那艘船中。坊間傳言,說這三人多半便是喬峰殺的。這就奇了,如果三人都是他殺的,那麼譚公的屍首應當在客棧裡發現,又怎麼會出現在船上?”
玄垢又道:“不錯,更奇的是,後來我們跟蹤喬峰一行人到山東泰安單家莊,見喬峰和東方不敗與那鐵面判官單正會了面,他二人離開時單正明明還是活着的,可爲何我們隨喬峰走到半路上卻聽說單正被喬峰殺了?”
神山冷冷地道:“是喬峰其他的幫兇所爲吧?”
玄垢撓了撓頭,應道:“這個……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至於去天台山止觀寺保護智光大師,方丈師兄另行派得有人。我們見喬峰帶同東方不敗、阿朱向南方而去,便不再跟蹤,自行回寺。”
玄慈、玄垢、玄石等僧在武林中數十年來威名素著,正直無私,衆所周知,他們既這麼說,在場羣豪聽了絕無懷疑。
而神山上人還是不服氣,繼續問道:“止觀寺智光大師命喪少林派‘摩訶指’之下,不知方丈師兄有何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