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圖下

“寶祿也是我的弟弟,我現在就是要去探望他。”

安歌懶得再與她多理論,直接向公公道:“走。”

“起轎!”公公唱喝道。

轎子即是往雲夢閣而云,姬靜姝當然不會由任由安歌自去,只得也跟在轎子後面前行,結果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安歌坐龍轎在前,姬靜姝徒步跟在後面,這讓心高氣傲的姬靜姝如何能受得了?

當初她想嫁給小郡王而不得,被安歌后來居上,成爲了小郡王的八夫人。她後來又看清在安平郡是絕沒有前途的,因此盯上了皇宮,盯上了皇帝,然而到宮中這樣久了,依舊只能依靠着給弟弟寶祿瞧病這一個理由留在宮中,姬燁妤算是對她滿照顧的,可是也沒有像對安歌那樣對她好。

更重要的是,到如今了,她想跟皇帝說句話,尚要藉着弟弟的病勢,而安歌卻已經坐上了皇帝專用的暖轎琺!

上天爲何如此不公!姬靜姝越想越生氣,一張帕子在手中幾乎要被她擰破了。

路有多遠,她心中的怒火變暴長了多少倍,待到了雲夢閣的時候,她幾乎已經將自己氣得眼前發黑。

安歌剛剛下轎,便聽到裡頭姬寶祿正在痛苦地呻吟……

安歌幾步跑進屋裡,只見他已經從榻上滾了下來,整個人像受傷的動物,蜷縮在地上,不斷地打着滾,“好痛……姐,我受不了了,殺了我吧,姐,姐你行行好,讓我去死吧!”

安歌連忙蹲下身將他半抱在懷裡,“寶祿,寶祿你怎麼樣?”

姬寶祿的額上滿滿都是細汗,全身卻是冰涼,就算隔着衣裳,安歌也能感覺到他的溫度極低。更兼他脣色青紫,雙目微闔,的確就是馬上撐不住的樣子。

聽到安歌的聲音,姬寶祿努力地睜大眼睛看向她,待看清她爲他擔憂的模樣,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七姐,我,我撐得太辛苦,不想再撐下去了,我承認了,當初,當初那件事,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是我害你做牢,七姐,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就能報仇了……”

可能是身體的折磨過於痛苦,姬寶祿的牙齒咬的過於用力,齒間溢出鮮血,看起來非常可怕,五指成爪,緊緊地抓住了安歌的胳膊,安歌只覺得胳膊都要被他給掐斷了。

姬靜姝剛進門,就聽到姬寶祿交待了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嚇悶了,衝到寶祿面前道:“你真是病糊塗了,你在亂說什麼啊!你不許亂說!”

姬寶祿淚流滿面,“五姐,我,我沒胡說,是,是……”

姬靜姝的眸底閃過一抹寒光,忽然從頭上拔下一隻釵,不由分說刺~入到姬寶祿的胸口,姬寶祿啊地慘叫了聲,怔怔地看着面色漠然冰冷的姬靜姝,身體依然微微顫抖,“五,五姐……”

姬寶祿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痛苦時固然恨不得立刻死了,但是又有哪一個人不會留戀生命?況且姬寶祿才十幾歲,人生纔剛剛開始……

安歌也被這一幕驚呆了,她猛地把姬靜姝推開,“你幹什麼?”

姬靜姝的眸子裡滿是瘋狂,“是他自己說的,他活得太痛苦,想讓我們給他一個痛快。我現在照他說的做了,他馬上就不會感覺到疼痛了……”

“你明明是害怕他說出真相!姬靜姝,你太狠了,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呀!”

安歌向外面喊道:“來人,來人!”

之前來接安歌的公公連忙走了進來,見到此狀況,也是大吃一驚,“這,這,這是怎麼了……”

安歌道:“快救人!”

公公這才反應過來,忙向外面喊,“太醫,快叫太醫來!”

卻聽得姬靜姝呵呵呵悲悽笑道:“沒用了,寶祿死了!安歌,你現在開心了!寶祿被你殺死了,你終於報了仇了!!”

公公又啊了聲,看向安歌,只見安歌此時正將那隻釵拔下來,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姬靜姝說話,而她的手上也已經染了血。公公不知內情,只以爲姬寶祿真的是被安歌殺的,一時間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之後,他鼓起勇氣探了探姬寶祿的鼻息,的確是沒有呼息了。

他退後了好幾步,驚慌失措地說:“出大事了,死了人了!”

公公說着,一溜煙地跑出去,向皇帝報告此事去了。

姬靜姝見屋中又剩餘她們二人了,她冷笑着想把安歌推開,“你是殺人兇手,就不要假腥腥的似乎很想救他的樣子了。寶祿活着也是痛苦,這樣走不是很好嗎?你就不要忙活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安歌猛地一個耳光打在她的臉上,她微微怔了下,撫着被打痛的臉道:“你打我也沒用,你現在就是殺人兇手,你對我越兇越證明你就是殺人兇手,沒有人會信你的,因爲大家都知道,你和寶祿之間有大仇,而我纔是爲了給寶祿治病,不昔獨入皇宮的好姐姐。”

安歌只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若說安氏的存在,讓安歌感受到了家人之間那種血濃於水,發自於心,自然而然無私的深情厚義,那麼姬靜姝的做法直接就是推翻了這一切的認知。

不過此時她沒空再跟她多說什麼,只是冷冷地道:“滾開!若你再打擾我,我立刻殺了你給寶祿陪葬!”

聲音太冷,終於震住了姬靜姝,她只好捂着半邊臉,縮在角落裡瞪着安歌。

安歌迅速地陷算出生門位置,將寶祿的一隻手指向生門方向,拿出千年龜殼,將六個銅錢以各位方位把姬寶祿圈在其中。

其實她不知道這樣的方法有沒有作用,她只是依照她曾經學習的,這個小小陣法據說可以暫時保住人的靈魂,使它不至於脫離軀體。

再過了片刻,太醫已經過來了,見狀也不多問什麼,立刻給姬寶祿把脈。

之後他搖搖頭,對安歌道:“他已經沒有脈息。”

這時候,皇帝曹煜也走了進來……

聽聞後道:“不管用什麼辦法,將他救活!”

太醫卻依舊搖搖頭,跪下道:“姬公子原本就身體有重病,拖得很辛苦,如今又被這釵刺傷心脈,自是扛不住了。皇上,老夫無能啊!”太醫這樣說着,滿面愁苦,顯然姬寶祿的確沒救了。

安歌只覺得腿微微發軟,卻見沉默了好半晌的姬靜姝忽然發瘋般的撲到她面前,便撕扯着安歌要打她,“是你,是你殺了寶祿!”

她恨恨的舉了手掌,就向安歌打來。

卻恰被後面趕來的姬燁妤看到,只見她身子一旋,竟在剎那間到了安歌的身邊,一拂袖,姬靜姝居然被她拂得跌出去,爬在地上,好半晌起不來。

姬燁妤道:“你瘋了!”

衆人都有點發愣,從來不知道皇后娘娘姬燁妤居然有一身武功啊,而且看這樣子,武功絕對不弱。

皇帝曹煜卻顯得鎮定得多,緩聲道:“皇后,你怎麼來了?”

姬燁妤似乎忽然意識到,剛纔自己失態了,連忙向皇帝請了個安,“皇上,妾身是聽聞寶祿出事了才趕過來。”

姬靜姝這時候好不容易爬了起來,已經是頭髮散亂,釵嬛歪斜,拖着哭腔道:“皇后娘娘,你幹麼打我?殺人者,乃是安歌!”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向皇帝身後的公公,“這位公公可以做證,他親眼看到的!而且安歌本來就一直想殺了寶祿,當初寶祿貪玩,在安姨娘上的葬禮上陷害了安歌,使她做牢,雖然她後來沒事了,卻一直記恨着寶祿,可憐寶祿都已經這樣了,居然還被她,被她……”

安歌看着寶祿的臉,雖然他的相貌的確不像他的名字一般有福祿,但是絕對也不是這麼年輕就死去的樣子。

她忽然想起一個古法,這時候向太醫道:“曾經看到過一部古書,上說人在受了傷後有時候會因閉氣,這時候只需要一根銀針穿胸而過,或許能救人一命。不知道太醫可否試試此法?”

太醫忙道:“的確是有這個說法,俗氣‘放氣’,因爲胸口有污穢之氣,只需要放氣,有可能救人一命。但是此法只聽聞說,卻從未有人用過,實在是……”

“如今寶祿已經成了這模樣,太醫不如試試,死馬當成活馬醫,或許還有救。”安歌如是說。

“不行!”姬靜姝忽然擋在姬寶祿的前面,“寶祿已然死是這樣慘了,我不許你們再動他的身體!”

安歌冷冷道:“姬靜姝,若你阻攔,便說明你是兇手。因爲只有兇手才害怕被害者被救過來。”

“你血口噴人,你——”姬靜姝一時詞窮。

還是曹煜開了口,“把姬五小姐拉開,救人要緊。”

立刻有兩個宮人過去,將姬靜姝拉開,她的口中猶自在說:“若是此法救不得寶祿,安歌你又該如何?你這輩子都將帶着愧疚過日子!”

安歌毫不理會,只盯在太醫的身上。

只見太醫從藥箱裡拿出一根比尋常銀針要長很多的銀針,由姬寶祿的胸口緩緩刺入,隨着銀針的刺入,只見姬寶祿的口中溢出了深紅色的血塊,待銀針拔出來,姬寶祿卻並無別的反應。

姬靜姝簡直掩飾不住心裡的狂喜了,神情卻故意裝作很悲傷,“寶祿,你好命苦,死了還要受這種罪,姐姐對不起你啊,寶祿,姐姐對不起你啊……”

“五,五姐,別,哭了……”

正當姬靜姝哭的心碎魂傷之時,忽然聽得姬寶祿虛弱勸慰她的語聲,她驀然擡眸,恐懼地看着姬寶祿,雙脣微微地顫抖起來,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了。

安歌向太醫道:“太醫,他還有生命危險嗎?”

太醫替姬寶祿把把脈,“暫時倒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這傷要養好一陣子,兼姬公子身體本來就不好,所以……”

安歌卻已經道:“謝謝太醫。”

姬燁妤蹲下去,問寶祿,“寶祿,剛纔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姬寶祿面色蒼白,看看周圍衆人,又將目光盯在自己的五姐姬靜姝身上半晌,好一會兒,眼見着姬靜姝要抵不住壓力跪下去求饒了,卻聽得姬寶祿道:“皇后娘娘,是我自個不小心,拿了這釵兒玩,結果跌了一跤,才使得它刺入胸口。”

“可是靜姝說,是安歌要害你。”姬燁妤這次顯然不想放過姬靜姝。

姬寶祿卻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安歌。

安歌蹲了下來,心裡頭的情緒也是異常複雜,其實她真的是很恨姬寶祿,也曾希望他趕緊死了算了。但此時此刻,她卻看到了姬寶祿生命中別人難以匹敵的閃光點,他可以爲了維護自己所愛的人,而揹負一切,哪怕這個人,有可能害了他的一生,甚至是生命。

半晌,她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寶祿,你說事情是怎麼樣的,就是怎麼樣的。”

姬寶祿的眼眸裡又閃出淚光,“謝謝七姐。”

到底還是身體太差,之後,姬寶祿還是暈了過去。

事情雖然就這麼含糊過去了,但是安歌卻不能讓姬寶祿繼續留在雲夢閣,而是要求把姬寶祿接到靜園去養傷。

姬燁妤馬上同意了,說到底這幾個都是皇后娘娘的親戚,這些鎖事也是屬於後宮之事,姬燁妤既然都同意了,皇帝也不好說什麼,也就默認了。姬靜姝難得的沒有再多說一句,只怕剛纔的事情已經嚇掉了她三魂兩魄,若不是姬寶祿念着姐弟之情,她已然要犯上殺人之罪,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就這樣,姬寶祿當即被安排送往靜園,同時姬燁妤安排了一名叫做陳生的年輕太醫去靜園長居,以照顧姬寶祿的病情。

而安歌則跟着皇帝來到了建章殿,姬燁妤見狀,先行回了長信宮。

曹煜打量着安歌……

好一會兒,才道:“一段日子不見,倒與朕初見你時,有了很大的不同。”

初見……

安歌想起曾經他在人羣中沉默卻卓爾不羣的樣子,想起他手中的硃砂痣。但她明白,曹煜所說的初見,乃是當時在小郡王府後院,她跌倒在地,他伸手要扶她。

那是他心目中,二人的初見,那時候,瘦弱的安歌穿着嫁衣。

饒是如此,安歌心頭依然冒出一句話,“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最初的最初,如幻如夢,已然離二人遠去,隔世相見,情已盡,恨未消,相對如陌路,各藏冷心機。

安歌微微地笑了笑,道:“人總是會變的。”

曹煜也笑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還未入正題,二人竟都覺得不知道從何處開始。

這樣的沉默了好一陣子,還是安歌先開口,“皇上是想知道,有關潘玉兒的事情吧?”

曹煜轉身看着主位左側的山河圖,這幅山河圖的內容是巍巍山河,川澗相合,松柏竹梅四季色,平常凡是進入此殿的人,都能夠有意無意間看到這幅山河圖,因它掛的地方太顯眼了。

安歌自然也看到過,此時就是好奇,曹煜怎會忽然對這幅畫非常感興趣的模樣。

正想着,就見曹煜拉扯卷軸旁的繩子,這幅畫緩緩地捲了上去,露出卷軸下面的一幅畫。

先是裙裾,然後是上半身,再然後,露出一張安歌再熟悉不過的臉。

山河圖的下面,居然隱藏着一張仕女圖,而畫上的女子,分明就是沈婥。

安歌努力使自己面色如常,“這是——”

“這便是敬和皇妃,今日的潘玉兒,與朕的敬和皇妃幾乎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容。”

安歌走上前,看着這福畫。

畫裡的女子,只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那裡,但是眼眸裡卻滿滿都是溫暖和欣喜,甚至從她的眼神裡,感覺她應該正看向某人,而那人一定是站在不遠處,微笑地看着她。

安歌記得了,有一次,曹煜說專門請了畫師,要爲她畫張像。

當時她還笑說:“不是每天都見,還要畫什麼像?”

曹煜的回答是,“就算是每天見,依然很是想念。畫好後,我要將這幅畫掛在最顯眼的地方,掛在我時時刻刻都能看到的地方。”

聽了他的話,她心中當真是甜蜜無比,因此纔會那麼深情地看向他。

然而此時此刻,這幅畫就好比最大的諷刺,它只是一個謊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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