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安從驛館出來,有些魂不守舍的,餘祥不時小心地看看他的臉色,不敢去打擾他。
家安腦海裡裝的全是剛纔那位女子的影子,她是誰?她怎麼感覺那麼熟悉?他似乎感覺又見到了從前的自己,他忽然步調一滯,她會不會是?
側頭見餘祥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想了想順口便道:
“餘祥,剛剛那位女子,你覺得怎麼樣?“
“剛纔的女子?”餘祥腦海裡轉了一圈,終於想起少爺口中說的是誰。他剛剛沒怎麼注意那個女子,只覺得是一個很漂亮的,壓根兒沒看清她的長相,此時見自家主子刻意問起,眼睛一亮便道:“少爺,要不們再去看看?“
“去你的!“家安笑着啐他,心頭一鬆,餘祥都沒覺得有異,一定是他自己多想了。
餘祥百思不得其解,少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莫非看上那女子了?可是看她的穿着打扮,好像已經羅敷有夫了吧,少爺怎麼能動歪心思呢?
“少爺,您要去哪裡啊?“餘祥擡頭就見他加快步子,連忙追上去。
“去揚州啊!還不快點?“家安頭也沒回,大步往前走。
餘祥納悶着嘀咕道:“那陸夫人不是不去白雲庵了嗎?少爺的那位故人已經不在了,還去揚州幹什麼?“不過他沒有多問,很快跟上了自家主子。
總督衙門,陸佔庭急得團團轉,不時有身着官服的人進進出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看樣子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半個時辰前,有人叩響了總督府後堂的門,來人遞給陸佔庭一封火漆密封的書信,看完書信過後,陸佔庭面色大變。
“總督大人,殿下十分看好你,還望你不要辜負他的期望纔好!”來人深深地看他一眼道。
陸佔庭揩了揩汗,點頭如啄米:“是,下官知道該怎麼做!”
天,五百萬兩黃金,這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他就算是去偷去搶,也不能在短時間湊夠這五百萬兩啊!
“來人,將咱們的人全都叫來!”陸佔庭定了定神,果斷地吩咐道。
“可是大人,動靜太大,只怕影響不好吧!”陸席勸道。
陸佔庭怒了:“這裡是本官的地盤,還沒有誰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誰真要是在太歲頭上動土,我陸字倒着寫!”
“老爺,陳大人來了!”有心腹敲了敲門,走進房間,悄悄在陸佔庭耳邊低語。
陸佔庭驀地一驚,隨即懶懶地揮手:“讓他進來吧!”
很快一個身着七品官服的中年男人進來,那人進門跪地就拜:“學生參見總督大人,大人,學生有負您的期望!”
陸佔庭揮手讓他起來,陳縣令不敢起,惶恐道:“目前羣衆激憤,已經有好幾座鹽場被民衆搗毀,眼下章平縣只有一座鹽場能正常產鹽,恐怕官鹽都不夠,以前說好的邱家,勢力頗大,價格不能再漲了!”
陸佔庭臉色鐵青,冷聲道:“陳大人,你今年只交了十萬兩銀子吧,要不我去你府上走一趟,想必能有意外的收穫,嗯?”
那陳姓縣令連忙跪地:“大人千萬相信學生,學生很快就能籌集齊了,只要汛期一來,被淹死的人還會少?到時候……”
陸佔庭不耐煩聽他說下去,勃然大怒:“還要等到五月?京城那邊催得急,最近就要將銀子送過去,不然,但是九王爺和欽差在這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翻出來了。”
“大人,那個叫方言的欽差實在難纏,還有九王爺手下那個姓程的將軍,兩個人每天都派人在到處巡邏,想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行事,怕是有些風險。”陸佔庭的心腹擔心地勸道。
陸佔庭已經聽不進去他的話,“但凡是能找到其他的辦法,我至於如此嗎?要是那江南侯能跟我們一條船,我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東西送出去,可那老東西真的是百毒不侵,竟然連本官的賬都不買!”
說起蘇越治,陸佔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那天被他一番奚落,他發誓,這一世定要將蘇越治踩在腳底下,到時候看他還一副硬骨頭!哼!
總督府這邊燈火通明,陸續有人來找陸佔庭彙報情況,杭城驛館那邊,大家也沒有閒着,夜色中,程武整好一隊人馬,恭敬嚴肅地向冷嘯風報告:“九王爺,這五十人是我精兵中的精兵,功夫最是一流,就是江湖頂尖的高手也不畏懼!恭請王爺差遣!”
“恭請王爺差遣!”衆人齊聲道。
冷嘯風點頭,讓所有人先下去休息,等候召喚。然後對程武正色道:“我們得到消息,啓天鏢局老東家要親自替人押一趟鏢,這一點很不尋常,羅啓天當初在武林上響噹噹的人物,金盆洗手後開了這間啓天鏢局,從來沒有失手過。五年前,羅啓天將指揮棒交給他兒子羅大有,再未押過鏢,這次他親自出山,可見這趟鏢的重要性。”
“王爺是懷疑此事與陸佔庭有關?”程武對此次行程完全知情,知道他們目前重點瞄準的就是陸佔庭。
“不錯,我覺得,能讓羅啓天如此重視的,絕非等閒之輩,而且我知道,羅啓天跟陸佔庭之間還有一段淵源,根據陸通夫婦提供的消息,那批贓銀應該被陸佔庭獨吞了,但目前爲止,我們還未查到它們的下落,我懷疑,此次羅啓天要護送的就是那批贓銀!”
他跟陸佔庭有老交情,他再度出山也不爲奇,他好奇的是,這託鏢的究竟是不是陸佔庭?
程武立即拱手道:“要查這個,對雲暗衛來說易如反掌,屬下這就派人去做。”
“不可!”冷嘯風立即阻止,“就算查出是陸佔庭,我們也只能對他以受賄罪論處,我想要的是順藤摸瓜,他這批贓銀運出去,前來接洽的人是誰,到他們交接的時候,咱們再殺他個措手不及!”
“妙哉!”程武還沒說話,方言立即接口,他的面上隱隱有些嘲諷,“九王爺思維縝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官員貪點拿點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若是一下子揭開這層膿瘡,整個朝堂還不炸開了鍋,到時候人心惶惶,王爺不怕他們反轉而將矛頭對準你嗎?”
冷嘯風笑而不答,意味深長地睨了他一眼,方言一拳打在棉花上,緊了緊拳頭,閉上了嘴。
杭城表面上看着跟以往沒有什麼不同,春暖-花開,鳥語花香,但暗地裡卻暗流涌動,誰也沒有心思去觀賞美麗的景色,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是讓人溜走了,要再抓住可是難上加難。
啓天鏢局天色未明,就押鏢上路了,羅啓天神色戒備地四處張望,未發現可疑之處,遂小心地又提醒了一番,隊伍才緩緩地出城而去。
他們自然想不到,在昨晚城門關閉之前,已經有一隊人馬悄悄出城了,正在前面等着他們。
陸佔庭心裡擔心不已,在屋子裡急得走來走去,半刻都安靜不下來。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跪地稟報:“大人,羅總鏢頭親自押鏢,已經出城十里了。”
陸佔庭眼睛一亮:“真的?路上沒有什麼事嗎?九王爺和欽差那邊有沒有什麼異動?”
“沒有,九王爺陪着九王妃出城踏青去了,只帶了叫墨竹和浣紗的兩個貼身伺候的,再無一個人。”
陸佔庭大呼一聲:“好,繼續探着,只要再過陣子沒有異動,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城北的一座山頭上,陽光暖暖,百花吐蕊,競相開放,一對男女快活地徜徉着,不時你追我趕,很快就看見山坡最頂端的那株大樹了。
“哎呦,累死我了,幸虧我穿的不是木屐,不然我真是寸步難行了!”女子嬌笑着倚在男人背上,撅着嘴抱怨着。
“不錯啊,要是別的女子,只怕還沒到半山腰就累得趴下了,我們城城果然是女中豪傑!”冷嘯風將背上的女人往上輕輕託了一下,不讓她掉下來,繼續往前邁進。
沈傾城得意地伏在他的背上,放開攬住他的兩隻手臂舒展開來,感受徐徐的微風從指間劃過,好似一種若有似無的溫柔觸感,她咯咯地笑起來。
忽然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冷嘯風像是被什麼絆了一下,沈傾城就飛了起來,突然的失重讓她尖叫一聲,本能地揮舞着雙手。
“膽小鬼!”冷嘯風托住她,旋轉了幾圈穩住了平衡,“有我在,怎麼會讓你有事?”
沈傾城俏臉染上薄怒:“你是故意的?”
“沒有,絕對沒有!”他只是分神多看了她兩眼,沒注意到面前出現一根樹枝,真是英雄也有遇到尷尬的時候,竟然在自己的愛人面前出醜,形象大損。
沈傾城小臉發白的樣子讓他心頭一揪,俯下頭就吻住她的脣,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沈傾城才推拒着他:“別鬧了,有正事呢!”
冷嘯風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牽着她的小手走了幾步,從懷中掏出一隻灰白的鴿子放在手心,撲棱棱,那隻鴿子拍了幾下翅膀,就朝着北方飛去了,很快就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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