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黑箱子迴歸
沈思曼這一次從睿王府離開後便忙碌了起來,風玄玥也在接下去的幾天竟都沒有出現打攪糾纏,很顯然他是十分在意那武器的,生怕他一出現就將某女王給惹惱,若是惱怒之下給他來一個延遲,他找誰哭去?
於是這幾天,他不禁感覺到了深深的無聊,忽然便發現他此次自回京城開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與那丫頭有關,甚至是從他還沒回到京城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跟她有關了。
母后皇兄的連接不斷的詔書是因爲她三年守孝將滿,他們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她從來退婚書這更加是與她有關,隨後回京,他似乎當真花費了許多時間在與她的相處上面。
這事可真稀奇!
夜深人靜,天地間一片黑暗,他的房中卻還搖擺着燈火,他站着看那擺放在他面前桌上的黑箱子,若有所思。
這箱子的製作工藝十分精湛,他問遍了麾下最優秀的所有匠人,卻誰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單只是這技術便已經遠超了他們所見識過的所有。他還想到了現在已經被他還給沈思曼那把終於從她口中得知名爲手槍的小東西,當初他撿到的時候不過一些散亂的零件,更不知道這東西有何作用,只潛意識裡覺得這既然是那從天而降的莫名女子身上,那定然是有着不同尋常之處,而那個時候他曾讓人瞧過,那幾個碎片的單純材質,便是這個世上所不曾出現過的堅韌精緻,高出了最上等的精鐵也不知多少。
想着這些事情,他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沈思曼,想到那天她那般理所當然的說這本就是她的所屬之物,也是不過揮手之間,就將那他研究了許久也弄不明白的零散物品組裝成了那樣威力的殺傷性武器,儘管好像不止哪裡出了點問題無法再發動第二次,甚至,她還說她本不是沈思曼,不過是正好碰巧沈思曼也死了她便靈魂附體了上去。
燈光搖曳中,他目光也跟着閃爍,想到沈思曼出事的那天,正好也是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女子從天而降砸死了北蒙統帥進而助他更輕易的打退了北蒙進犯的那一天。
此刻左相府夢竹院內,沈思曼也還沒有就寢,而是面對着滿桌子的精細零件在仔細的檢查拼湊着,仔細看,那霍然就是那出了問題的她的那把隨身配槍,現在又迴歸到了一個個零件,燈火光芒照射,映出她清亮的眸子,秀眉輕蹙正滿臉認真的檢查。
許久之後,她將這些零件全部放下,直起身子輕呼出了一口氣,似嘆息。
確實是出了些問題,而且以這個時代的工藝,修理不好,不過所幸也不是很大的問題,至少將剩餘的那八顆子彈全部用光還是可以的,之後?之後也就沒多大用處了,畢竟這槍所使用的子彈必須特製,而自她到這個世界開始,她就已經不可能再給它補充彈藥。
她又將它重新仔細的組裝,將先前因爲匆忙組裝而出現的那些問題解決,然後收進了懷裡,站起,熄燈,上牀,睡覺。
第二天,她竟十分難得的一早起牀出門,因爲今天乃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家鋪子開業的日子,這鋪子以後將會源源不斷的爲她創造財富,那是她十分喜歡的。
又過了三天,在風玄玥幾乎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期盼中她終於出現在他面前,將那他早已經期盼多日的圖紙交給了他。
他歡喜接了過去,連調戲她這麼一件大事都給忘記了。
當日傍晚,沈思曼正在爲即將開業的第二家鋪子忙碌,他忽然出現在她面前,而與他同來的,除了一名侍衛之外,還有那侍衛手中拎着的黑箱子。
沈思曼不過瞥他一眼就直接將目光落到了那黑箱子上面,一眼認出這正是她的那一個,不禁輕挑了下眉梢,倒是有點想不明白他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她以爲他應該會時刻盯着那工作進展的纔對,哪裡還會有時間和那個心情到她面前來閒晃?然現在他不但出現了,還將這黑箱子也給一起帶了來。
“小曼曼,你這是正忙着呢?”他眼神亮晶晶笑眯眯的探着腦袋來看她面前的東西,倒也不是真好奇,只是藉此更湊近一些而已,並在成功將她目光吸引到他身上來的時候伸出了手,指指身後侍衛拎着的那箱子,說道,“本王想了許久,認爲這箱子本王留着也沒什麼用處,既然小曼曼你喜歡,還說這本就是你所有之物,那不如將它還給你了,可好?”
還給她?
沈思曼再一次詫異,直覺的以爲不可能會有這般好事,怕是他另有什麼算計吧。
所以她聽到這話之後面無表情無動於衷的看着他,沒有任何的他所期待的反應,或者可以說是,壓根就沒有半點反應。
他眨眼,又撅嘴,道:“小曼曼這麼看着本王作甚?難道是不想要這箱子了?”
“現在也沒什麼用,王爺若是喜歡,倒不妨暫且留下。”
“嗯?你這是想要本王幫你保管的意思吧?”
她倒也不狡辯,直接就點了頭,說道:“我相信將它留在王爺您的手上,會比我自己保管要安全許多。”
他眨眼,摸下巴,然後幽幽嘆了口氣,說道:“可本王看着它卻覺十分鬧心,真是十分的想要知道這裡面究竟都有些什麼東西,又偏偏打不開,這種撓心撓肺的感覺實在不愉快,要不小曼曼你將這打開了讓本王瞧瞧裡面都有些什麼,到時候本王再爲你保管?”
她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很有力度,儘管他並沒有因此而變一下臉色,含笑的眼眸之中是明目張膽的算計,或者這已經算不上是算計了,而是一種類似於威脅的神色。
沈思曼認真看了他半餉,點了點頭,他的笑容因此而更加燦爛,然而下一秒卻又忽然僵硬,因爲她點着頭說道:“既然如此,那還是留下我自己保管吧。”
“當心被偷哦!”
“那個小偷會來偷這麼一隻箱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會小心防範的,多謝王爺好意提醒。”
說着她便站了起來親自走到那侍衛旁,將這箱子接了過來,那侍衛小心的瞅了他家主子一眼,倒也沒有拒絕而是乖乖把箱子給了她。
風玄玥在她身後幽幽看着這一幕,眼波流轉之際卻有一抹類似算計的光芒悄然滑過,並在沈思曼拎了箱子轉回身去的一瞬間消失無蹤,轉化爲幽幽的哀怨。
沈思曼也不理他,徑直將那箱子接過來並隨手放在了旁邊,一副並沒有太過在意着緊它的模樣。
風玄玥靜靜將她的一切全都看在眼裡,溜着眼珠說道:“小曼曼你今日交代之事,本王已讓人迅速開始工作,相信過不了幾天就能有所成果,不知你是否還有另外的吩咐?”
“不敢有吩咐,王爺若是沒其他事的話,我就不招待了。”
這麼快就下了逐客令?
睿王殿下撇撇嘴表示很委屈,不過卻也沒再糾纏,告辭就離開了。
轉身時,他的目光不着痕跡的從那被放置在旁邊的黑箱子上一掃而過。
對沈思曼來說,是世界又恢復了平靜,在風玄玥離開之後她先將手頭的事情簡單處理,又將那箱子隨意的塞進了牀底下,之後便召了奶孃端上晚膳。
直至半夜三更,她早已上牀沉睡,卻有人就蹲在她的屋頂上面,沐浴在濛濛月光下輕嘆息了一聲。
話說,小曼曼怎麼都沒有將那黑箱子打開檢查一下里面的東西是否完好呢?
月亮緩緩躲進了雲層之上,讓整一片天地都因此而黑暗,夜風從遠處而來從屋頂輕拂着掠過,他在風中如煙似霧般,無聲無息的飄然離去。
他一離開,那屋頂下,閨房之內,剛前一秒還在沉睡的沈思曼便睜開了眼睛,黑暗中如星光一閃,側頭透過微開啓的窗戶看向外面,然後又收回了視線繼續閉眼睡覺。
接下去的幾天,風玄玥又是不在她面前出現,不過偶爾有消息會被他的下屬帶到她面前,讓她知道他正忙着那件事情,其實都已經有好些天連王府沒有回了,聽說太后也因此而頗有微詞,因爲他既然連王府都沒有時間回,就更沒空閒跑宮裡去陪她老人家吃晚飯了。
沈思曼聽着這樣的消息,不過擡一下眼皮而已,並不是很關心,而在這段日子裡,她在這個世界的第二家商鋪也終於開業。
她有駱夢雪留下的大量嫁妝,皆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有這所謂後盾她自當不必操心起始資金的問題,這生意拓展的自然也就十分迅速。
她忙着做生意賺錢,他忙着盯梢那在這個世界絕對是高殺傷性武器的製造,有了在意能忙碌的事他也不再那麼閒,也就不再有事沒事便到她眼前晃盪來招惹,偶爾見面都是說的正經事情,偶爾調戲沈思曼也有了免疫當沒聽見,於是這兩個人之間終於有了那麼一點相安無事的節奏。
然後,就在昨日,奶孃忽然對她提起,再有三日便是駱夢雪的忌日了。
沈思曼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不由得一怔,她其實是真不知道駱夢雪忌日的,雖曾從奶孃口中得知,但因爲她並沒有什麼代入感,也就沒將這事太過記掛在心上,唯一讓她因此而惦記的就是那傳說中跟風玄玥的婚約。
駱夢雪過世三年的忌日一過,她現在所佔據的這個身份便也滿了三年的守孝,也就是說,可以出嫁了。
奶孃已經開始爲祭拜之事而準備,沈思曼當然是不會去阻止或者有任何反對的,無論如何,不管她是否有把自己代入到當前身份真當自己是沈思曼,是否真的對駱夢雪有着感情,至少她現在所有的這個身子全是拜她所賜,且在其生前亦是十分的疼愛女兒,於情於理,她也的確該以一個女兒的姿態前去祭拜。
三天很快就過去,沈思曼本想要因此事而去找風玄玥商量一下,商量一下守孝期滿之後該如何應付那婚約,如何才能讓太后娘娘和她外公都想要解除了這婚約,不過最終還是因爲她忙着生意而他也忙着武器之事而暫且擱置。
隨着她開設的店鋪一家家增多,她也比剛來時要忙碌了許多,甚至都沒空閒去理會左相府裡的那些人了,也正在抓緊時間培植能交託管理的下屬。
那日,是五月十八,正是一年中最最炎熱的時候,奶孃天未亮就已起來將其實早已經準備的東西又重新都檢查了一遍,天邊啓明星剛升起,她就進了沈思曼的閨房之中,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沒有不管多晚都等她自然醒,便將她喚醒。
天未亮,左相府大門外有馬車靜靜停着,沈思曼帶着奶孃和春兒走出大門,旁邊還有盧氏帶着府裡的那幾房妾室和小姐公子們以及一隊的丫鬟婆子,每個人都穿着素色的衣衫,一起登上了早已準備好的一輛輛馬車,轆轆朝着城門行駛。
大夫人忌日,自當所有的夫人小姐公子皆都要前往祭拜。
在他們身後左相府內,此刻沈仲文竟出現在了夢竹院外,站立在院牆外擡頭看着,院門口的燈籠散發出濛濛光芒,映照出他面上的晦暗明滅。
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只覺得他此刻在燈火光芒下映照出的臉色晦暗又詭秘,又聽他輕輕的如嘆息般呼出一口氣,呢喃輕語:“夢雪。”
另一邊,沈思曼坐在最前頭的馬車內,身後還有轆轆許多馬車跟隨,在天邊浮現一線白的時候到了城門前,城門此時正開啓沒多久,正有附近百姓或挑着擔或推着車或揹着簍子的從城門涌入進來,已有了清晨的那一份喧鬧。
馬車一路暢通,出了京城繼續往前走去。
這一路過去,時常能遇到趕着進京的附近百姓,沈思曼伸手將窗簾微微掀開,就着逐漸蔓延明亮的出光看這沿途過去的景色,奶孃在旁邊絮絮說着話,皆都是與駱夢雪有關的,說着說着便忍不住抹着淚眼哭了起來。
她自小便是跟隨在駱夢雪身邊侍奉,駱夢雪性子溫和從不苛責身邊的人,尤其與這貼身丫鬟更是親近,說是親如姐妹那是絲毫也不爲過,感情自當也極好極深。
春兒小聲安撫着她,沈思曼也收回目光放下了窗簾轉頭來看她,也不會安慰,只是將目光放到了那放在旁邊的包裹上面,問道:“這是什麼?”
奶孃擦擦眼淚,忙說道:“這都是些紙錢,待會兒到了夫人墳前,要小姐你親自燒了給夫人送去。”
“嗯,我過會兒,可還要做些什麼?”
她對這些確實是不懂的,所以便開口詢問,也是表示了她願意以駱夢雪爲母,去盡這最基本的孝道。
奶孃知她忘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也就沒覺得她這問題奇怪,而是仔細的爲她講解了待會到母親墳前之後都要做些什麼。
這麼一路說着,不知不覺中天色已大亮,而馬車在經過一番崎嶇蜿蜒的山路之後,也終於停了下來。
簾子掀起,所有人全部從各自馬車上下來,沈思曼的目光從緊跟在她後頭的那輛馬車掃過,看到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小心落地的盧氏和沈思瑜以及那左相府內最小的小妹妹沈思彤,又從正翻身下馬的那三位沈家公子身上掃過,最後落向最後面的三房妾室以及庶小姐們,目光淡淡的透着清冷,然後回頭帶着奶孃和春兒登上了那最後一座讓馬車無法通行的山峰。
駱夢雪的墳,就在這山峰上。
身後,沈思瑜擡頭看着這依然高聳的山峰,眼中閃過一點苦悶和不情願,又看向已經大步往前,連聲招呼也不打,更沒有等他們一起便上了山的沈思曼,不由抿緊了嘴角。
她當然是討厭沈思曼的,討厭到她自己都快要無法忍受的地步。
然再討厭,她似乎也永遠都無法超越到她的前面,永遠都做不到比她更尊貴。
“今天是沈夫人的忌日?”
京城外某秘密營地內,風玄玥從一堆看不出有什麼用處的精鐵中擡起頭,神色驚訝又有點恍然。
有侍衛站在他面前,微微躬着身說道:“是的主子,左相府的夫人公子小姐們天沒亮就出了京城,前往沈夫人的墳前去祭拜了。”
他聞言點點頭,又摸了摸下巴,喃喃說道:“這一晃眼沈夫人的忌日都到了,今日一過,母后可就又要開始來煩擾本王了。”
他邊說着,神情若有所思,之後又似自言自語的問道:“哎你說,本王是不是也該去沈夫人的墳前祭拜一下?好歹,本王也是她未來的女婿呢。”
“……”您剛不是還在怨念着太后娘娘會因那婚約而煩擾您嗎?怎麼轉眼就又自認自己是沈夫人的未來女婿了?您到底是什麼個意思?到底是想娶還是不想娶沈二小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