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挑了張乾淨的椅子,就這麼坐着。
她靠在他肩頭睡了幾個小時,他就這麼坐了幾個小時。
三個月了,他一直都不敢來看她一眼,他怕他的戲太假,藏在背後的那個人又會去傷害她。
看到她安然無恙,他也就放心了。
只是今天這麼一鬧,他所有的苦心都白費了。
這麼想着,又忍不住偏頭看了她一眼。
她的額前有幾縷碎髮耷拉在眼皮上,好像無論什麼時候,他看見她的時候,她的額前都有那麼幾縷碎髮,要麼是她站在風裡,碎髮被小風一吹,配上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要多悲慘有多悲慘,他忍不住又要心軟。
要麼是像現在這樣閉着眼睛安安靜靜地靠在他的肩頭,那幾縷碎髮垂在她的眼皮上,臉頰邊。之前哭過,鼻子已經不紅了,可睫毛一顫一顫的,眼角溼噠噠的,還隱隱殘留着一些淚痕,這麼一看,還是可憐,可憐到讓他心疼。
於是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他們初見的那一幕。
他坐在車裡,忽然莫名地一陣心悸,乾脆打開車窗透透氣,眼睛隨意地一瞥。
遠遠地就看見了她。
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她牽着一條狗在路邊慢悠悠地走,額角有些紅,像是在流血。
風一吹,她的頭髮直往另一邊飛,清晰地露出側臉來。
水靈靈的眼睛,紅撲撲的臉頰,以及,有些乾涸的嘴脣,還是一副可憐的模樣。
她有些習慣性地舔了舔嘴脣,伸手去撩頭髮,並沒有往他這邊看,那頭髮好像飛進了她的嘴角,她撩了好幾次。
她站在路邊,就好似透着一股靈氣,讓人移不開眼睛。
彼時他把她當成路人,等了十幾秒的紅燈看幾眼也就過去了。
或許就是那十幾秒,讓他心生悸動,一輩子,就註定要寵着一個人了。
這麼一想,又越發不得了了,好不容易分開了幾個月,這下是徹底不想鬆開她了,摟着她的腰的手又緊了緊。
她好像有些不舒服似的,哼哼着動動身子,暈暈乎乎地睜開眼睛,醒了。
“你怎麼還在這兒啊……”嗓音有些啞,像是吹了風,受了涼。
醒是醒着的,可還是醉着的,也不知道認沒認出鹿野來。
“你要我走麼?”他低頭問她。
她的兩隻手還環在他的腰間,頭埋在鹿野的頸窩蹭了蹭。
“不要。”
只是兩個字,又說得眼角有些溼潤,嚶嚶抽泣了幾聲。
你看,他們註定是要在一起的。
她這句不要,又說進了鹿野的心裡,這下就算她要他走,他也走不了了。
早就走不了了。
她只顧着埋頭哭,鹿野的手就放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撫着她。
就像在爲一隻炸了毛的貓順毛。
她哭累了,就把腦袋從鹿野的頸窩裡伸出來透個氣,原本有些好轉的眼睛又腫了起來,眼眶緋紅,狼狽的不像話,看上去更可憐了。
他俯下身親了親她的額頭,“你知道我是誰麼?”
喬酒歌盯着鹿野看了又看,“知道啊,我剛把你撿回來的,就在馬路邊上的小餐廳裡。”
得,還是不知道。
喬酒歌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男人在外頭和別的女人訂婚了,還是我最不待見的那種女人,所以我也想在外頭找個男人,可別的男人我也看不上,就你和他長得一樣,我看得順眼些。”
聽到這些,鹿野覺得有些好笑。
初聽之下是有些生氣,但是看着她紅着眼睛還說得一本正經的樣子,還真氣不起來。
他和薛曉荷哪裡是訂婚了,都是那些記者吃飽了撐着炒作的而已。
就這傻子,什麼事都當真,一離開他,分分鐘被人家坑地傾家蕩產。
嘴角噙着笑,還坐在賊窩裡,耐心地對她解釋。
“我沒有和薛曉荷訂婚。”
喬酒歌撐着醉醺醺的腦袋揉了揉。“你當然沒和她訂婚,你都不認識她,別瞎湊熱鬧,我說的是他。”
“他是誰?”鹿野又問她。
喬酒歌晃了晃沉重的腦袋。“鹿野。”
他捧着她的臉頰,“我就是鹿野。”
喬酒歌不說話了。
良久……
“嘔……”腸胃裡翻江倒海,又趕上時機正好,一口氣全吐在了鹿野身上。
此刻鹿野的內心是崩潰的。
某人吐完了,胃裡頭舒暢了,抹了一把嘴,挺直了腰桿。“別鬧了,小夥子,我說你長得像他,你還真以爲你就是他啊。”
看着地,“他纔不會來這種地方,他想丟掉我還來不及呢,今兒個他才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我自個兒糟蹋自己……”
她還記着仇,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生生剜掉鹿野心頭的一塊肉。
“我知道我眼瞎,我連累了他,像個包袱似的,等到我眼睛一好他丟掉我也是情理之中的……是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我當時還在想,我要是一直這麼瞎着該有多好,說不定他就照顧我一輩子了,可後來也就想通了,他只是過客,留不住的就是留不住,強留也沒用,大不了我再找一個。”
每句話都說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乍一看還真是有點釋然的樣子。
她要真的釋然了那還得了?
鹿野拍了拍她的被,掌握好力度,旁敲側擊。“那他要是來留你,留不留得住?”
喬酒歌兩手一攤,搖了搖頭。
“那也留不住了,他傷了我的心,我又那麼記仇。”
完了,她還不樂意了。
“我被那個女人綁架的時候,捱了多少打,他不向着我也就算了,他還讓她碰他的手,我就覺得,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果然是受過情傷的女人,頗有一種吃一塹長一智的感覺。
此刻鹿野心中百轉千回,既然她說他留不住她,總是要想些其他辦法的。
他多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放跑她?
扶着喬酒歌站了起來,看了自己的襯衣一眼,“走,回你家。”
喬酒歌雖然醉着,可也一下子戒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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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家幹什麼?”
鹿野躊躇了一下,解開襯衣最上頭的兩顆釦子,抖了抖衣袖。
“你吐了我一身,總得對我負點責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