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的正中央有哥特式建築的古堡,像是中歐世紀的法國教堂,又由石頭的骨架券和飛扶壁組成,尖塔高聳,尖形拱門、大窗戶和雕花玻璃整體有一種厚重華美的感覺。
此時就在這個城堡裡,背對窗戶的皮椅上坐着一個看不清年齡的男人,他的背影很高挑,白色的襯衫裹着他慵懶的身體有一種隱約的迷人風情,他是側坐着,半長的墨藍色碎髮遮住他下垂的眼睫,只能看見光影之下那半張容顏,薔薇色的嘴脣和完美的下頜線就能預見這個男人俊美的模樣。
他的面前是一個老僕人,微微彎腰標準的貴族禮儀絲毫無法挑剔。
“少爺。有人被海浪帶到我們的島上了,但派出尋找得人卻沒有找到那兩個被衝來的人。”
這個時候他才轉過臉輕笑着:“不要再叫我少爺了,都是個有孩子的人了。”那張臉帶着白皙如玉的淺淺光影,一雙妙目輕輕眨動星河墜落,那雙眸子裡彷彿幻滅的宇宙,是一片深邃的不見底帶着表層的疏離和清冷。
他正是木槿。
“只要沒有接觸到燈塔的範圍,一切隨他們。”他又低下頭柔軟的髮絲帶着墨藍色的光影,模模糊糊。
“知道了。”
我從意識還尚未清醒的時候渾渾噩噩的看着那一片橘色的空間,眼睛很乾澀有些微的刺痛,我感受到有寒冷的風吹來浸透我尚未風乾的衣服,慢慢的意識開始清醒,面前漸漸凝聚成一個模糊地人影,最後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洞口外月色正清亮。
我是透過那帶着暖意的火光看見桑的。彼時的他正拿着斷裂的樹枝認真的點燃着火,側臉的線條在光影之下是意料之外的柔和,少了些軍人的冷硬多了些俊朗。
他大概是聽見了我的響動,眼睛掃向我深棕色的瞳孔裡是少見的模樣,帶些憐惜帶些不知名的東西。彷彿有巨大的情感涌動。
“不要亂動,你身上有傷。”
我低頭看見白色的襯衫上有些許血跡,左邊的胳膊被用幾縷布條綁住,我看着衣服的花色又瞥了一眼他,最後也一句話沒有說。
許幕。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會和桑在一起,但是我希望你沒有受一點傷害,連我都能活下來,何況是你。對麼?你會好好地,對吧。
有腳步聲靠近,窸窸窣窣。
他看了我一眼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蓋在我的身上,長長地睫毛輕輕地抖動彷彿顫顫巍巍的蝴蝶張開了羽翼,動作很輕。
我只是冷靜的看着他,聲音因爲身體長時間的浸在海水裡而略帶沙啞:“爲什麼救我。”
“不爲什麼,因爲我想。”他隨手又扔了幾根樹枝,火舌慢慢燃燒的厲害,淡淡的暖意充斥在這個山洞裡。
我惱怒的看了一眼那燃燒的熱切的火焰,轉過身躺着去不再說話。
事實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沒有人會對害自己受傷到不能隨便動作的人產生一丁點的好感,哪怕前一秒他剛剛救了你,在那個
時候的我看來,這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但這種想法在又一天的早晨不攻自破,而且害我爲此臉紅了好幾天。當我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在我發現自己正安安靜靜的靠在桑的懷裡的時候,在我對上他懵懵懂懂的睡眼時,身體先大腦一步進行了動作指令,整個人90°彈跳起來,最終以狼狽的趴在地上結束。
在我轉過頭來的時候,桑就是這麼看着我的,深棕色的眼瞳裡漫過一絲笑意,嘴角的弧度不淺不深剛剛好。
我低着頭突然輕聲說道:“謝謝你。”
他的眼睛裡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又消失不見,深棕色的瞳孔裡有琉璃的淺淺光華,他看了我良久說:“如果能行動了我們就出去做下路途的標記。島上在找我們的人應該快尋到了,我們不宜與他們發生衝突還是離開的好。”
我們很快將山洞裡居住過人的痕跡消除掉,他扶着我我們趁着日光剛上枝丫的時候走掉了。
就在我們剛剛離去的不久,一行人在一個穿着管家服的老人的帶領下來到了這個洞口前,他穿着黑色的西裝,一絲不苟的白髮在日光下熠熠閃爍,那雙眼睛開闔間是一片深淺不一的精光,他的言談舉止完全像是來自貴族大家,白色的手套裹着他的十指,此時,他的眉頭有些微微一皺。
“沒有人麼?”
桑扶着我一路踩着腐落的樹葉向森林深處走去,背景是蒼藍色的天空偶爾飄過的雲絲薄如蟬翼,我看着他緊抿的嘴脣和認真思考的神態,還有被風捲起的髮絲,忽近忽遠的飄飛。
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迷人的男人帶着冷硬的性感。
“累不累?”他突然間轉過頭側臉的髮絲被風凌亂的吹起纏繞上他淺色的嘴脣,我搖搖頭。
我們一路向前走,路似乎越走越寬闊,兩邊的樹木漸漸變得稀少,到最後我甚至聽見浪潮擊打在岩石上發出的滄浪風聲。然後我就在這一刻靜止不動,面前的海面彷彿無邊無際深藍色的海浪一直向外延伸,天地間唯一的東西好像就是那呼嘯而過的海風帶着潮溼的鹹味。
我隔過那大片的海浪就看見一座燈塔佇立在那大海之上,彷彿是一種守候般靜靜地立在那裡,日光垂直的傾瀉下來如同一條條彩色霞衣,我看着那燈塔上面的壁畫突然間愣住,彷彿時光紛至沓來瞬間將我淹沒。
那壁畫上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她有着海藻般的長髮,回眸間盡是瀲灩晴天,她的每一個神韻,每一個微笑都栩栩如生彷彿隔過時光盡頭從詩經裡走出,帶着江南溫婉的水墨和涼薄的眸光,每一筆都刻骨銘心。
那個女子就是我的母親——蘇小北。
我不知道到底要愛得多深才能如此費盡心血,每一筆都是當年美好的模樣,我亦不知道究竟要耗費多少年還能夠堅持着此心不變一如既往的等待。
那個人,我很想問問母親你,你眉間隱藏着的愛人是不是就是他。
我走進那個燈塔觸摸着這些凹
凸的痕跡,知道看見那樣一行字,深深淺淺:此此心到死爲止一如既往。木槿。
然後那一刻我察覺到有淚溢出,悄無聲息。
在那行字跡旁邊有一個凹凸的石盒,玫瑰色的盒子裡有兩枚鑽戒閃閃爍爍璀璨耀世,彷彿兩滴愛人的眼淚凝結在一起相依相偎到永生也不再分開。
木槿在聽到有人接觸到了燈塔的壁畫這個消息時,一向淡漠的臉上突然間孕滿狂風驟雨,那雙美麗的眼瞳裡瀰漫起大霧所有人都看不真切。他就這麼推開門跑了出去。
在我的手即將觸碰到那對鑽戒的時候,桑突然抱着我的腰向左邊急速旋轉,我清晰地感覺到一顆子彈擦着我右鬢角的發射到海里消失不見。我猛地回身就看見一個男人急促的呼吸着,他的雙頰有稍許的緋紅,墨藍色的碎髮貼在他白皙如玉的臉上,像是風中淺白的雪梨花,那張容顏即使隔過千秋萬世也難以讓人忘記,素雅、淺白、出塵,恍若降世的謫仙。
那雙盯住我的眸子裡彷彿墜落的星河是一片無窮無盡的深邃和幽深,彷彿經得起時光的侵蝕,藏匿的住整個世界。那樣美麗。
木槿。他就是木槿,母親的愛人。
我們隔着不遠的距離對視着,似乎有很多紛雜的情感匆匆而過片刻後消失殆盡。
木槿在看到這個女孩的一瞬間腦中忽的閃過蘇小北的臉,她眼角還有着未乾的淚痕,目光柔和輕輕淺淺。他看着她就像看着當年的蘇小北,眸光忽而變得溫柔充滿溫暖的光,星星點點的在眸中升起。
“放他們離開吧。”
他忽然覺得有些累,對着身後的老管家擺擺手,便輕輕轉身離開。
“木叔叔。我的母親是蘇小北。”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還會如此衝動,我只是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忽然心疼,他們是相愛的,不管以後如何,他們曾經是那樣相親相愛。
木槿在聽見蘇小北這三個字的時候腳步生生的停下來,他不清楚自己時隔這麼久再次聽見這個名字時內心深處仍舊是一片驚濤駭浪。小北啊,我們有十幾年再沒有面對面的見過了呢?歲月就這麼匆匆而過,片刻不留。而如今我再次聽見你的名字,還看見了你的女兒。
她都已經這麼大了,原來我們這一別竟然再沒有見過,我一直在想這樣長久得等待沒有開始沒有結束到底爲了什麼,可是就在剛剛你已經給了我答案,原來你還曾記得我,原來我依舊是你年輕時不變的愛人。這些已經足夠了。
他突然回頭看着女孩的目光如此溫暖如此澄澈,那嘴角微微彎起的笑容像那開的絢爛無比的八重櫻。
“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顧淺顏。”我怔怔的開口,不管歲月如何變遷,母親。那個時候的你終究沒有愛錯人,而顧小時我的父親,儘管此時此刻你是母親法律上的丈夫,但是卻也無法參與他們曾經相愛的那段時光,你守得住現在卻無法參與過去,這是你的遺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