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萱鬱結地看了他半晌,這才憋出來一句話:“反正你說了不要愛情,那麼,跟誰在一起應該都差不多吧?”
男人坐在餐桌的另一端,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不置可否。
被他這樣一瞬不瞬地打量了幾秒鐘,文萱莫名地有些臉頰發燙。
她忽然覺得一個男人長成這樣子真的很不利於社會安寧。
“其、其實我吧,一點都不鬧人,偶爾還很溫柔,所以跟我結婚似乎……”她終於說不下去,一方面是爲自己的厚臉皮感到害羞,一方面是心中的期待漸漸滋長成膽怯。
她很沒底氣地嘆息一聲,繼而別過頭去錯開男人的視線,低聲問道,“跟我結婚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吧?”
男人像模像樣地點點頭:“是沒什麼不好。”
這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文萱一時沒能理解他的意思,轉頭傻傻地看着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他見她不說話,於是自覺當做她是默認了,直截了當地問道:“身份證和戶口本都帶來了嗎?”
“啊?!”這回,她似乎懂了。
“如果忘記帶來,那也沒關係。”他似乎完全誤解了她驚呆的根本原因,還出於善意地說着所謂的“安慰”,妄圖讓她放寬心,“我現在陪你回去拿,然後民政局登記去。”
“啊?!”這回,她和小夥伴都驚呆了。
這個男人也太有誠意了,而且他的誠意比她想象中的迅猛太多了!一時之間,季文萱又hold不住了。
男人起身準備離開,她呆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回頭看她一眼:“有什麼問題嗎?”
她反問他:“你難道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男人聞言,輕輕擰起眉頭,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再次向她坦白,態度十分誠懇。
他說:“我剛纔已經承認了,我心理有問題。”
“我不是在說這個!”文萱鬱結扶額,她真心覺得他們兩個人的思維方式有着很大的出入。
他挑眉看着她,靜靜等待她的進一步說明。
文萱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管樂,卻驚訝地發現她的恨嫁表姐已經在她渾然不覺的時候,偷偷地、忘恩負義地溜走了……
她只
能硬着頭皮繼續與他糾纏:“我是想說,那個,你難道就不覺得這麼倉促去領證有問題嗎?”
他莞爾一笑:“我不覺得。”
“可是我……”覺得。
她這最後兩個字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來,因爲他用另外一個詞語替換了她想說的“覺得”。
“走吧。”他的語氣淡然卻堅定,彷彿不容回絕,“趁着時間還早。”
季文萱跟在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身後走出餐廳,一直走到停車場的西南角,然後打開車門鑽進了他的車。
她報上自家地址,車子穩穩地沿着最佳行駛線路前行。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季文萱尷尬地望着車窗外,偶爾有那麼一瞬間,視線不經意地聚焦在車窗倒影上。
她怔怔地盯着倒影中的他的側顏,心裡似有小鹿亂撞。
窗外景色飛掠而過,彷彿是她來不及觸摸的時光。
文萱忽然意識到,也許以後,她就要和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了。
這樣的認知讓她隱隱覺得新奇,且又惶恐。
她不是沒有聽說過閃婚,可是她卻從沒聽說過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女人,在沒有享受過戀愛的美妙時,貿然就和一個擺明了“不需要愛情”的男人閃婚。
也許在這件事情上,她真的是任性了。
轉身面對正在開車的男人,文萱想說些類似懸崖勒馬的話,以此終止這場鬧劇。
但不知爲什麼,看着他認真開車時的英俊面容,話到嘴邊就又變了腔調。
她本應該嚴肅地對告訴他,她不能接受這樣草率的婚姻。
然而真正說出口的話語,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對了,我剛纔忘了說。我不是管樂,我是她的表妹,季文萱。”文萱的語氣裡,或多或少地摻雜了一絲內疚的味道。
男人全神貫注地開車,沒有理她,彷彿壓根就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
就在文萱垂頭喪氣地準備轉身繼續與車窗兩兩相望時,男人的視線淡淡地從她的臉上一掃而過。
他套用她的句式說道:“那真巧,我剛纔也忘了說。我也不是趙子瑞,我是他的朋友,江洋。”
至此,兩個拿婚姻不當愛情墳墓的人,終於正式交換了
彼此的真實身份。
等季文萱拿到了身份證和戶口本,江洋二話不說立刻帶着她奔想民政局。
他一刻也不想耽誤,因爲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唐突而不容更改的婚姻定論,不僅是在bi她,更是在bi他自己。
江洋從沒有想過有那麼一天,他會和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
他不是牴觸女人這種生物,而是牴觸可能與她們一同降臨的愛情。
可是就在前一天,他因爲輸了趙子瑞一局檯球,竟然就這麼冒冒失失地替他相親來了。
他本打算替自己的兄弟應付一下無趣的相親女,卻不曾想,居然遇到一個有趣的女人。
很難說這個女人究竟是怎樣吸引了他,但不能否認,她的率真和小糊塗會令他突然生出一個不該有的念頭。
他想要了解她更多,雖然,他不需要愛情。
直到現在,江洋還不知曉——昨天他輸掉的絕不僅僅是一局檯球,而是一場更爲盛大的賭注。
這場賭注,名叫愛情。
從江洋和季文萱踏進民政局的一刻算起,短短四十五分鐘纔剛剛過去,他們就已經順利成爲合法夫妻。
從民政局出來時,未時的陽光明晃晃地照着地面,反射出刺眼的明亮。
文萱手中拿着他們花九塊錢換來的證件,忽然就落下眼淚來。
聽到她刻意壓低的嗚咽聲,走在前方的江洋頓住腳步,回身看着她,等她走近。
他柔聲詢問:“怎麼哭了,跟我結婚很難過?”
“不怪你,不是你的問題。”
“那爲什麼哭?”江洋難得這麼鍥而不捨。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就哭了。
低低地啜泣幾聲,她想到了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因爲我不恨嫁,我恐婚。”
不知是什麼戳中了江洋的笑點,剛纔還滿臉嚴肅的他忽然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
文萱暗暗不爽:“看我難過你很開心嗎?怎麼這樣呢。”
他寬慰她道:“我不是在笑你,是在笑你剛纔說的話。”
可是她覺得他還不如不安慰她!
因爲,嘲笑她和嘲笑她所說的話,根本就沒什麼區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