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道:“四絕之一, 黑水沉舟?”
“四害,不是四絕。”
“……”謝憐這纔想起來,他居然下意識裡直接把戚容從這四個人裡排除掉了。大概是因爲他真的沒辦法把“青燈夜遊”和其他三位放到一個等級上。
惡補過卷軸的謝憐, 對這位“黑水沉舟”也有些粗淺的瞭解。傳說, 這是一隻隱居海外的大水鬼, 和“血雨探花”一樣, 都是銅爐山裡廝殺出來的, 雖說一貫低調,但也只是在人間和天界低調,據不完全計算, 他少說也吞噬了五百多隻各地著名的妖魔鬼怪,其中, 有四百多隻都是修爲高強的水鬼。黑水鬼蜮, 就是它棲息的地盤。
正如鬼市是花城的地盤, “一過此界,無法無天”, 到了他們的地界,他們說了算。鬼界有一流傳甚廣的句子:“陸上赤爲王,水裡黑做主”,便是據此而來。“赤”,自然是指一身紅衣的血雨探花, “黑”, 便是這黑水玄鬼了。
裴茗道:“水師兄你這次可是真倒黴。玄鬼不像青鬼, 一向不怎麼愛惹事, 幸好還沒漂多遠, 趁沒被發現趕緊調轉船頭吧。”
其餘人都看他:“你調啊?這船不是你在管嗎?”
裴茗也奇怪:“沒調嗎?這船應該自己會調,用不着動手的。”
然而, 那船舵的確是紋絲未動。無法,裴茗只得自己上去手動把舵,手一放上去,他眉就皺了,謝憐也過去道:“推不動?”
絕不可能是因爲裴茗力氣不夠,謝憐對自己的力氣還是很有信心的,但他也推不動。明儀上來查看片刻,道:“可能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我去底下看看。”
師青玄道:“明兄我跟你一起下去。”
師無渡道:“回來!不許再亂跑。”
因他還在渡劫,不可讓他動怒或分神,影響心情,師青玄不敢違逆,訕訕回來,明儀便自己一個人下甲板底下去檢查了。謝憐本也想去幫忙,但他自知不如地師能修會造,去了也幫不上忙,再加上眺望四周黑漆漆的海面,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凝神道:“會有漁民也漂流到這一帶了嗎?”
花城目力極佳,方纔一直配合謝憐搜救,許多漁民就是他先發現的,眼下望了一圈,道:“應該沒有。黑水鬼蜮在南海,漁民漂不了這麼遠。而且這一帶海域設有屏障,沒有特殊情況,普通人進不來。萬一進來了,也沒救了。基本上沒有東西飄進來還能不沉的。”
這裡居然已經是南海了,沒成想不知不覺間漂了這麼遠。謝憐試了一下,通靈術果然已經完全被阻隔了。之前雖然斷斷續續,但好歹能通,現在卻是一片死寂。雖說眼下的海面還算平靜,但不知有什麼兇險暗流潛伏在海面下,天又越來越暗,他直覺不妙,道:“既然沒有漁民流落到這一帶,如果待會兒地師大人修不好船,我們不如棄船先上岸,水師大人重新回到東海的渡劫處,我們也好繼續搜救。”
裴茗道:“也行。”隨即打開了船艙的門。
誰知,打開門後,裡面卻是空空如也的船艙內部,而非陸上景象,他臉色登時變了,道:“縮地千里失靈了?!”
花城哈哈道:“這不是理所當然嗎,既然通靈術都失靈了,縮地千里爲什麼還能用?”
裴茗回頭,望向這邊,道:“這位小兄弟,我看你小小年紀,好像鎮定得很,一點也不擔心啊?”
謝憐道:“現在船已經飄進鬼域了,還在下沉,走也走不了,先想辦法解決難關吧。”
師青玄朝甲板底下喊道:“明兄,你看的怎麼樣了?能修好嗎?”
明儀在底下道:“沒壞!也沒東西卡住。是別的東西讓它失靈了。”
裴茗沉聲道:“是玄鬼的法力場。”
說話間,整個甲板又是猛地一沉,謝憐再一看,居然已經有大半船身都陷入了水中。若是普通的船隻,早就扛不住了,因爲是仙家所造,還在負隅頑抗,拼命上掙。他道:“凡事必有例外,沒可能這帶水域什麼東西都浮不起來!肯定有東西不會沉下去的。”
花城道:“有。”
衆人都望向他。花城抱着手臂,閒閒地道:“有一種木頭,能飄在黑水鬼蜮的水上而不沉下去。”
謝憐推測了幾種常見的特殊木料,道:“檀木?沉香木?槐木?”
花城卻道:“棺材木。”
“棺材木?!”
花城道:“嗯。向來沒有誤闖黑水鬼蜮的人能活着回去,只有一次例外,就是因爲那艘船上,有個運親人屍體過海回家鄉的人,沉船後,他騎着一口棺材漂回了岸邊。”
裴茗挑眉道:“這位小兄弟知道的還挺多的。”
花城也挑眉,道:“哪裡。你知道的太少罷了。”
師無渡雖是仍持着手印在打坐,目光卻移了過來,微微眯眼,道:“裴兄,之前我就想問了,此人到底是何人?什麼來頭?爲何與你們一道?”
裴茗道:“這個嘛,恐怕你就要問太子殿下了。畢竟是他的殿中人嘛。”
師青玄道:“好了好了,別說知道的多還是少了,現在什麼法術都失靈了,上哪兒去找一口棺材來?”
裴茗道:“簡單。來,哥哥給你現場造一具,讓你知道什麼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
花城卻道:“沒用。一定得是裝過死人的棺材。”
那就沒辦法了,總不能立刻打一具棺材,然後把他們其中的一個人殺了裝進去。說話間,大船又往水裡沉了一截,衆人所立的甲板微微傾斜,都要與海面齊平了。師無渡原本在端端正正地打坐,也險些歪了,冷冷地道:“罷了!還是我來。”
他翻出一柄紙扇,扇首輕點額心,一展開,扇上正面一個“水”字,反面三道水波流線。師無渡扇隨手一起,喝道:“水來!”
話音剛落,謝憐又覺船身猛地往上一躥,腳下登時又比海平面高出了幾尺,頗有安全感。他奇道:“水師扇連黑水鬼蜮的水也能操控?”
花城道:“不是鬼域的水,他把別處的水調來了。”
原來,他們漂進黑水鬼蜮還不算久,只是剛剛過界一刻,師無渡便把不遠處的南海海水召了過來,涌到底下,將這艘船生生托起。裴茗道:“水師兄幹得好!舵沒用了,這船掉不了頭,你趕緊用水把它託回去。”
師無渡還未應答,船身又是一沉,竟是那鬼域海水不服輸,和外來的洋流槓上了。這一次沉得更狠,整個甲板歪得更厲害,頭重腳輕,衆人都向船頭滑去,紛紛穩住。師無渡雖然生得一張斯文俊秀的臉,性子卻是十分強橫,絕不認輸,覺察到有東西在和他作對,臉上青氣閃過,一合水師扇,再打開時,那三道流線波動的幅度更大了,海中水流威力也更強,船身又是猛地一擡!
一股力量在叫囂着要船沉,另一股力量則死犟着要船升,起起落落,彷彿一場雙方都僵持不下的拉鋸戰。大船在海上走走停停,忽沉忽浮,浪花狂濺,不時陣陣海水倒灌,糟心極了,若船上的都是普通人,只怕這會兒早就嚇瘋了。謝憐一手牢牢抓船舷,一首緊緊抓住花城,道:“怎麼回事?船開始打轉了!”
千真萬確,大船已經開始順着一個方向緩緩旋轉起來,並且越轉越快,越轉越沉。謝憐猛地發現,船身已經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旋渦,正被漩渦中心深處吸去!
他喊道:“大家當心!兩邊水打架了!”
此處畢竟不是師無渡的主場,他從別處的調來的海水雖然威力強橫,但越了界,打了折扣,和鬼域洋流相鬥,略處下風。謝憐喊出那一句後,大船果然被吸進了旋渦中心,而謝憐在最後一刻擲出了芳心,一拉花城,兩人便踏着那劍,飛了起來!
他原先極爲擔心芳心會不會飛不動了,一離甲板,終於鬆了口氣。雖然飛得歪歪扭扭,但好歹還是能飛的。從上方俯瞰,這整一片海域都是深沉可怖的漆黑顏色,下方明顯能看出來有兩股顏色不同的巨流正在纏鬥,正是它們的追逐撕咬形成了這個龐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心將那大船吞沒後,那兩股巨流也一下子散開。但它們還未放棄相鬥,猶如兩條毒蛇,仍在不斷向對方發起攻擊。每一次相撞都激起一陣驚濤駭浪,謝憐望望四周,道:“風師大人?地師大人?裴將軍?都在嗎?”
身後十幾丈外,師青玄的聲音傳來:“太子殿下!我們在這邊!”
謝憐道:“你們也御劍……”回頭一看,無言以對。只見明儀站在一柄月牙鏟的把手上,師青玄則坐在那鏟子的頭上,正向他招手。
這不是御劍,這是御……鏟。這畫面,當真無法直視!
那邊,裴茗的聲音也道:“水師兄呢?”
他一人御劍,不見水師,師青玄也喊道:“哥?哥?!”
謝憐道:“莫急,水師是水神,應當不會沉下去的。”但想到那漩渦鬥海的威力,也不敢小覷,還是回頭道:“三郎,你摟緊我的腰,千萬別鬆手掉下去了。”
花城狀似很乖地道:“嗯,好。不過,哥哥,有件事,我一定得說。”
謝憐道:“什麼事?”
花城道:“黑水鬼蜮的上空,是不能飛的。會有東西出來。”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尖銳的長嘯,一條白色的龐然巨物破水而出,襲向裴茗。
裴茗是用劍的高手,一見怪物來襲,下意識便去拔劍。然而此時他的劍正踩在腳底,拔了個空。好在他反應神速,一躍而下,握了劍在空中一斬,將那東西斬爲兩截,再在身體急速落下之前重新翻身上劍,穩穩地升了上來,髮型不亂,頗爲鎮定地道:“什麼東西?”
那東西被他斬斷之後一聲哀鳴,跌落海面,隱約可見。謝憐眯眼細看,道:“魚?”
的確是魚,不過,不是普通的魚,而是一條五丈長、兩丈寬的骨魚!
那“魚”無肉無鱗,只得通體森森白骨,生得一口牙尖嘴利,還不知有沒有毒,若是給它咬中了,定然夠嗆。裴茗飛得更高,道:“都當心,這東西肯定不止一條!”
果然,他說到“一條”時,第二條也猛地躍起。這一次,是襲嚮明儀和師青玄!
很不幸,地師非是武神,攻擊力不強,風師也已是凡人之身,加上明儀御……鏟並不熟練,二人雖沒被咬中,卻是一下子就被撞了下去,跌進海里。下落空中,師青玄絕望地道:“明兄!今後記得多用用你這法寶啊——”
明儀則道:“滾——”
裴茗“唉”了一聲,衝過去救人了。謝憐觀他身手,知他一人足以應付,心道:“這真不能怪地師大人,鏟子這種法寶,臉皮薄的神官真的不會想拿出來的……”
這時,一道寒氣躥上他背心。
謝憐即刻收了神,溫聲道:“三郎抓緊。當心,有東西過來了。”
花城道:“好。”果真收緊了雙臂。
不多時,四面忽然衝起四道水牆,四條骨魚,騰空而起!
這四具龐大的森森骨架,與其說是“魚”,倒不如,更像“龍”。骨顱嶙峋,犄角尖銳,兩團不熄的鬼火燃燒在空洞的眼眶裡,彷彿一對大燈籠,四爪齊全,上身探出海面,水缸粗細,少說也有六七丈;下身埋在海里,還不知有多長。這樣的四條東西,把謝憐和花城團團包圍在中間,鎖住了所有方向。二人懸於空中,往上,芳心已經不能再飛更高;往下,就是一片寂寂死海。
謝憐嘆了口氣,道:“那……從誰先開始呢。”
想了想,合掌道:“還是一起吧。”
話音剛落,東面那條骨龍尖嘯一聲,率先衝來。謝憐舉起手,一指點出!
那條骨龍,登時被定住了。
它也算得一個龐然大物,居然就這麼被一劍、一人、一指牢牢定死了,僵持在原地,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往前衝出一步,魚尾和後爪狂躁地擺動起來,在海中掀起巨浪。另外三條也一擁而上,謝憐改指爲爪,一把抓住那骨龍頭上的犄角,將它當做武器,掄了一圈。“呼呼”破空巨響中,三條骨龍登時被這一條打成一個狼狽不堪的“卅”字!
四條骨龍尖嘯着摔進海里,骨頭都被撞得七零八落。完事,謝憐俯瞰着下方漂滿了碎骨的海面,拍了拍手,鬆了口氣,這纔回頭道:“三郎沒事吧?”
花城笑眯眯地道:“有哥哥保護,我怎會有事?”
他這麼一說,謝憐反倒不好意思了。想來,花城要對付這東西也是易如反掌,自己問他有沒有事,倒有點像是刻意邀功獻殷勤了。正在此時,劍身突然一沉,謝憐還沒反應過來,二人便急速下墜,一頭栽進了冰冷的海水裡。
不是被什麼東西拉下去了,而是芳心實在年紀太大,撐不住了,用了這麼久,要休息了!
冰冷刺骨的海水從四面八方灌來,謝憐嗆了兩口水便閉緊了嘴,努力往上游去。然而,這黑水鬼蜮的水的確邪乎得很,謝憐游水也算一把好手,在這水中,身體卻是沉如鉛塊,無論如何也浮不起來。他睜眼看了一下,水裡也是烏壓壓的,看不清花城在哪裡。在海中四處掃動手臂,除了抓住了墜落的芳心,卻沒抓住人,謝憐不由略感焦急。可越焦急,越是遊不上去,身體下沉也越快。好在,過了不久,彷彿忽然有一隻手撥開了迷霧,謝憐眼前一亮,下一刻,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摟住他的腰,迅速向上浮去,很快便破出了水面。謝憐吸了幾口氣,抹了把臉一看,帶他上來的人正是花城。
說來也奇怪,照理說,花城是個死人,所謂“死沉死沉”,死人會比較沉,他應該沉得比謝憐更快,然而,他在這水中卻是輕飄飄的,浮得輕而易舉。他低頭看謝憐:“沒事吧?”
謝憐點點頭。不過,此情此景,甚爲熟悉,難免讓他忽然記起了上一次同樣的畫面,一顆心瞬間滾燙起來。花城一手將他摟在臂彎中,另一手悠悠撥水前行,道:“哥哥抓緊我,一放開就會沉下去了。”
謝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胡亂點頭。這時,不遠處水波動盪,海面上露出幾道尖銳的骨角,彷彿鯊魚的魚鰭,迅速向二人逼近。竟是那四條被謝憐掄暈過去的骨龍又圍了過來,想報仇了。
它們虎視眈眈,繞着二人打轉了一陣,須臾,終於按捺不住,猛地衝了過來。謝憐握緊了芳心,正待回擊,卻聽花城在他上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那骨龍已經衝到了二人面前,結果聽到這一聲,殺氣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口尖牙原本似是要來咬斷謝憐喉嚨的,衝過來後卻在芳心劍尖上蹭了蹭,親了它兩下。
謝憐:“???”
他還一臉懵,那四條骨龍便慫了一般,擺着尾巴急急遊跑了。謝憐一陣無語,花城繼續帶着他鳧水,邊遊邊道:“哥哥看到了嗎,日後若是養寵物,不能養這種。廢物。”
“……”
寵物???
謝憐道:“不了,沒這個需要……”
突然,一道水龍從海下破出,沖天而起。謝憐擡頭望去,只見師無渡坐在那水龍首頂,雙手結着一個攻擊力極強的印,臉現戾氣,似乎和什麼東西鬥得正凶。原本就不平靜的海面越發激盪,謝憐喊道:“風師大人!地師大人!裴將軍?你們在哪兒?”
藉着月光,他勉強掃視四周,沒發現其他人,卻發現自身陷入了一片巨大的陰影之中。他回頭一看,登時睜大了眼。只見一面巨浪築成的高牆,鋪天蓋地,撲了過來。隨即,他便什麼也看不見了。
…………
不知在海中浮浮沉沉了多久,謝憐終於睜開了雙眼。
他沒坐起身來,卻能從身下觸感判斷已經着陸。躺了一會兒,蓄了點兒力氣,他擡起一隻手看了看,掌紋已經被泡得發皺了。
腰下略硌,謝憐扭頭一看,發現那硌着他的東西,是花城的手臂。而花城就躺在他身邊,看樣子,是一直摟着他未曾鬆手。
他已經醒了,花城卻居然還沒醒,雙目緊閉。謝憐一下子坐了起來,輕輕推他:“三郎?三郎?”
花城不應,謝憐一邊推他,一邊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地雖然已是岸上,卻沒有碼頭、人煙、房屋,只有密密的森林,不像是大陸,而像是一座孤島。而且,居然已經是白天了,莫不是漂了整整一個晚上?這會漂到哪裡去?
推了好一陣,花城也沉沉睡着,沒動靜。鬼又不會淹死,所以謝憐相信,花城肯定不會溺水,但是,不能保證海里沒有別的東西,比如帶毒帶刺的骨魚,暗暗偷襲他了。於是,謝憐把花城的胸口、手臂、腿都摸了一遍,想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然而,除了檢查出花城身材真不錯的結論之外,並沒有其他發現。謝憐發了一下呆,有點慌了起來,喃喃道:“三郎,你別是跟我開玩笑啊。”
沒有反應。
情急之下,謝憐居然把頭貼在他胸口,去聽花城的心跳了。貼上去才記起來,鬼怎麼會有心跳?沒想到,這一聽,居然還真聽到了。謝憐一愣,立即反應過來,不禁有了一個猜測。
花城的本相當然不會溺水,但他現在化成了十七八歲的人類少年,那還會不會溺水呢?
雖然,他還是覺得,花城不太可能犯這種錯,但眼下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他按了好幾下花城的胸口,始終是叫不醒。猶豫片刻,謝憐還是慢慢探出雙手,輕輕捧住了花城的臉。
這張臉的眉眼過分好看了,此時閉目,少了鋒芒,多了柔和。這麼捧着、看着,想着接下來要做什麼,謝憐真的很難平靜下來。他糾結許久,看看四周,沒人,再看看花城,沒醒。末了,終是把心一橫,咬了咬牙,小聲道:“……得罪了。”
他說這話,嗓音都在發顫。說完,雙手合掌,默默禱唸一陣,這才低下頭,閉上眼,將雙脣貼了上去。
與此同時,花城也猝然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