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盤算,這一塊廢鐵肯定交不了差,最好能尋一把好刀。看前面景物有些熟悉,猛然想起,兩年前曾經來過,有一位洗手退隱的同道在此處隱居,此人收藏了不少古董,也許會有好刀。想到這裡,催馬疾行,來到一所莊院下馬,有莊丁上前詢問:“這位壯士到此何事?”孫一鳴抱拳:“特來拜會老莊主。”莊丁答道:“老莊主閉門謝客,壯士請回吧。”孫一鳴把五鬼牌取出來,交到莊丁手上道:“你把這個給老莊主看,老莊主就會見我。”莊丁進門後許久纔出來,把五鬼牌交還道:“老莊主說了,既然金盆洗手,就不見同道了。”孫一鳴無奈,牽馬準備離開,走出幾步又回頭道:“你再去回一聲,就說我是聚風堂秦堂主手下。”莊丁神色一變,顯然聽說過聚風堂,不敢怠慢,匆忙跑進去。這一回很快就出來了,施禮道:“老莊主有請。”孫一鳴心裡嘆氣:這聚風堂的招牌比五鬼牌還好使。
跟着莊丁來到客廳,這裡陳設極爲講究,每件都價值不菲。一名老者從屏風後轉出,孫一鳴深施一禮:“方老伯,小侄拜見。”老者點頭:“坐吧,你不是陸大同的小徒弟,兩年前老夫金盆洗手時見過一面,怎又是聚風堂的人?”孫一鳴把偷得珠冠,被聚風堂發出格殺令,費不少心思求得秦鴻雁書信才保住性命,投入聚風堂的經過講了一遍。老者拈鬚道:“這聚風堂如今可不得了,秦正陽的大名威震江湖,早晚會與黑鷹堡火併,就像押寶一樣,你押聚風堂,也算有眼光。”孫一鳴苦笑:“小侄原想到黑鷹堡,誰知鷹王看不起下五門,無奈之下才到聚風堂,秦堂主一見五鬼牌馬上答應留下,小侄纔算度過難關。”老者點頭:“這個人不簡單,他派你來做什麼?”孫一鳴才把寶刀之事說出,老者沉思片刻道:“老夫收藏了不少古董,有一口刀不錯。”起身到後面,片刻後托出一個錦盒,打開以後,裡面是一柄刀,刀柄刀鞘上雕着精美的圖案,古色古香。孫一鳴是飛賊,當然認得,這柄刀是漢朝古物,心中大喜。老者道:“你把這柄刀送給秦堂主,就說是老夫的一點心意。”孫一鳴推辭道:“老伯見諒,小侄雖然只見過秦堂主兩面,卻已看出堂主心細如髮,殺氣極重,有霸主氣勢。小侄可不敢擅自做主,此番帶來三件珍玩,就算交換,老伯的意思小侄一定向堂主稟報。”老者點頭:“也好,看來聚風堂早晚一統江湖。”孫一鳴不再耽擱,背好寶刀告辭。
飛馬回到荊門,揹着寶刀進見,秦正陽正在廳上,孫一鳴呈上寶刀,秦正陽看了看,不置可否,對孫一鳴道:“把你帶回來的那一塊爛鐵拿上來。”孫一鳴暗吃一驚,回來的途中險些把那塊爛鐵扔掉,看來自己一舉一動都在秦正陽掌中。連忙到外面把爛鐵取來,秦正陽點頭:“你到賬房領一萬兩,在城裡玩一天。”孫一鳴欲言又止,秦正陽道:“方懷遠的事不用說了。”孫一鳴心下駭然,趕緊出廳。秦正陽吩咐道:“把長老請來。”不大一會,刀王來到,秦正陽笑道:“長老,你來看一看我爲你尋來的寶刀。”刀王對那塊爛鐵不曾在意,取出案上的寶刀,細看之下搖頭道:“這是一件精品,好像青鼎方樽一般,卻不是殺人的利器。”秦正陽點頭:“長老果然有眼力,看一看這塊爛鐵。”刀王左看右看,搖頭道:“這算什麼。”秦正陽笑道:“長老不要被外形欺了,依我看來這是一柄難得的寶物。”刀王更納悶了,端詳半天也看不出眉目,問道:“堂主爲何如此肯定?”秦正陽道:“這柄刀是一個盜墓賊從古墓中得來,愛若性命,只是兒子好賭,把此刀棄之柴房。那盜墓賊決不會看走眼,此刀剛放到案上,我的天罡刀就不安於鞘,可見此刀不凡。”刀王是大行家,當然明白,爲難道:“如此模樣如何下手?”秦正陽一笑:“長老放心,我已經叫金童請來高手匠人,一定還此刀本來面目。”刀王大喜。秦正陽馬上吩咐人準備起爐煉刀。
聚風堂廣有錢財,什麼事都好辦。秦正陽親自過問,監督煉刀,刀王更是每天在爐火旁守候。十餘名匠人小心翼翼去掉層層鏽跡,用文武火煅燒,七日後鏽跡盡去,顯出刀形。刀鞘已經不成模樣,刀柄也變形了,秦正陽對刀王道:“長老拔出來看一看。”刀王試了幾次,紋絲不動,秦正陽醒悟:“此刀埋沒千年,殺氣被歲月湮沒,需要用另一股殺氣來引出。”斂氣凝神,天罡刀出鞘三寸,一股寒氣瀰漫,在場工匠雖在爐火邊卻冒出冷汗。刀王覺出手上刀鞘振動,右手一叫力,一聲龍吟般脆響,寶刀出鞘,長有三尺,通體深藍色,好像一泓秋水。刀王大喜過望,倒身就拜。秦正陽連忙跪倒還禮:“長老如此大禮,我可受不起。”刀王把寶刀貼在臉上,好像返老還童一般開心。跪在地上緩緩道:“老夫自練刀那一日就想尋一柄寶刀,誰想過了大半輩子還是找不到,今日心願得償,死也瞑目。託堂主之福,今後把這一把老骨頭交給聚風堂。”秦正陽笑道:“長老言重了,當日有言,五年爲期,豈能反悔?照我看來,五年就夠了。長老不起來我也不能失禮,被手下人看了笑話。”長老這才起身,再不肯鬆手。匠人爲難道:“堂主,長老不放手我們怎麼打造刀柄刀鞘?”秦正陽勸道:“長老,還是儘快打造刀柄刀鞘,有什麼要求儘管說,總抱着也用不了。”刀王仔細打量寶刀,眉開眼笑:“不急,不急,堂主看這寶刀該叫什麼?”秦正陽細看之後道:“此刀通體湛藍,刀身好似龍形,可名海龍刀。長老用此刀施展游龍斬我也接不下來。”刀王眉開眼笑,把刀交給工匠叮囑道:“千萬小心,有一點破損我可不依。”工匠答道:“長老放心,這樣神物我們不敢大意。”刀王想了一下道:“不成,我還是不放心,這柄刀比我兒子還重要,我就在這裡守着。”秦正陽笑道:“長老請便,我可沒功夫陪着,先到廳上去了。”
回到大廳,金童道:“從沒見過長老這樣歡喜。”秦正陽正容道:“作爲一個刀客,當然要尊重寶刀,尤其像長老這樣的高手,更是把寶刀看得比性命還重。沒有這種狂熱的愛就難以人刀合一,施展不出絕頂刀法。”金童聽得這一番話,輕撫佩刀,對刀法又多了一重理解。刀王不眠不休,緊盯着工匠,一點一滴都極爲嚴格,數日後終於完成,開始演練刀法,只覺得心應手,到大廳上來謝,秦正陽點頭:“長老不必在意,我早就答應爲你尋一口寶刀,如今纔算了卻心願。今後我們兩個聯手足可縱橫天下,赤霞島就不用放在心上了。長老花些心思演練人刀合一,晚間我們交手。”刀王美滋滋回自己住所練刀。薛九娘抿嘴笑道:“長老名動江湖,卻像一個小孩子,真是有趣。堂主,如今各分堂都有大批金銀送來,武漢最多,庫裡留這麼多金銀不如做一些生意。”秦正陽道:“九娘不知,今後還有幾個地方需要大批銀兩,你先撥八百萬給金剛,今後金剛要多少給多少,不必告我。”薛九娘答應,把一碗蔘湯放在桌案上,剛要走,秦正陽道:“等一等。”端起碗來一口喝乾。薛九娘道:“蔘湯這麼苦,堂主要不要冰糖?”秦正陽搖頭:“這算什麼,正是這些苦味讓我保持頭腦清醒,把過去的苦日子牢牢記在心裡。”薛九娘經常跟秦玉娥話家常,對秦正陽的過去一清二楚,對這個人的經歷頗爲同情。雖然沒有成親,但薛九娘已經把秦正陽看作自己終身的倚靠,心裡既有愛慕又有憐惜,深情注視一眼,拿了碗退出去。
自刀王得到海龍刀,秦正陽放下一樁心事,每日抓緊籌備,並與刀王演練刀法。黑鷹堡偵騎四出,把各方消息傳回來。鷹王與金眼雕商議,金眼雕頗爲擔心道:“秦正陽打造船隻,定有大動作,百毒門經上次戰敗後偃旗息鼓,照常理秦正陽應該乘勢掃蕩江南,他卻只開了幾個分堂,實在令人費解。”鷹王道:“他也在顧忌百毒門主請來的一批高手,如今打造船隻有可能是要一舉拿下百毒門。”金眼雕搖頭:“不會這麼簡單,照小弟看來,秦正陽的目標是黑鷹堡。”鷹王大吃一驚,問道:“攻打黑鷹堡要船何用?”金眼雕道:“黑鷹堡極爲堅固,只憑人力根本沒有機會,必須用器械,而器械龐大笨重,難以運輸,最好就是用船。從水路運到近處再轉陸路,秦正陽一定在某處秘密打造攻城器械,準備大舉攻打,換作是我也會這麼做。”鷹王思想片刻搖頭:“應該不會,秦正陽手上的人手不足以攻打黑鷹堡,而且時機也不對。明明百毒門這塊肥肉就在口邊,豈能捨易求難?”金眼雕嘆道:“大哥想錯了,只要攻下黑鷹堡,百毒門可不戰而定,秦正陽做事從不繞遠,一步一個腳印直奔目標,這樣的人最不好對付。”鷹王半信半疑,拿起新送來的情報一看,笑道:“二弟想錯了,原來秦正陽想插手水路生意,已經派人上京送禮斡旋,這一招也夠毒的,控制水路就掐住了百毒門的命脈。”金眼雕看過情報也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看錯了?鷹王道:“話雖如此,我們也不可大意,小心點沒壞處,這個人的虛實實在難以捉摸。”
正如金眼雕所料,秦正陽確實打算硬攻黑鷹堡,至於上京送禮本是煙幕,誰知對方不爲所動,只好假戲真唱,當真求安平郡王上報。安平郡王上次得秦正陽之助露了臉,早想回報,又見到重禮滿口答應。向朝上請旨,准許聚風堂船隻通行各處水路。秦正陽將計就計,擴展水路生意,財源滾滾。這一日秦玉娥風風火火跑到廳上,秦正陽問:“姐姐有事麼?”秦玉娥笑得合不攏嘴:“你媳婦有喜了。”秦正陽倒沒怎樣,廳上衆人都過來賀喜,秦正陽道:“姐姐這回有事做了。”秦玉娥手撫胸口,喃喃道:“但願上天開恩,生個大胖小子,我就對得起爹孃了。”秦正陽吩咐薛九娘陪姐姐到後面,若無其事繼續看情報。近日來聚風堂順風順水,情報顯示,各分堂都有些放縱,貪圖享樂,作威作福。秦正陽頗爲擔心,從總堂做起,逐步整頓,告誡衆人,如今形勢還很緊張,一刻不能鬆懈。抽出空來喬裝到各分堂轉了一圈,果然如情報所說。秦正陽傳下號令,召各地分堂主到總堂議事。馬鏡明,馮遠,徐金虎,董金彪,蔡金鵬,金錢豹都趕回荊門,不知什麼事。秦正陽沉着臉道:“剛剛站穩腳跟,你們竟然得意忘形,各處分堂都把斂財看成第一等大事。不要忘了,我們是江湖人,聚風堂不是做生意。”衆人都不敢多說。秦正陽道:“本來我還想攻打黑鷹堡,憑你們現在的狀況,自保都難,虧得沒下令。從今日起,每月各分堂派五十人到總堂考覈,武功差的一律除名,與其將來死在敵人之手還不如早些退出。聚風堂的銀子不是風颳來的,不會供養酒囊飯袋。”衆人凜然答應。秦正陽道:“你們一個個錦衣玉食,哪裡還有心思練武?黑鷹堡實力雄厚,百毒門久鎮江南,憑你們這些人想一統江湖豈非癡人說夢?在我跟前還像個樣,一出去就變了,你們記住,我是赤手空拳打天下,不會吝惜任何人的性命。”衆人大氣也不敢出。秦正陽語氣稍緩:“大家都是兄弟,江湖上的事都明白,今日叫你們來就是告訴你們,攻打黑鷹堡的日期因爲你們的懈怠至少推遲半年,中午在這裡吃完飯就趕回去,大力整頓,隨時準備出擊。”衆人捫心自問,都有愧色。酒宴擺下,衆人面對美酒佳餚不敢動箸。秦正陽面前只有一盤青豆,一盤豆腐,兩碗米飯,一盞清水。秦正陽嘆道:“當初在牢裡,天天盼着能吃飽,今日有這些吃食就要感謝上天,做人不可忘本。”端起碗來狼吞虎嚥吃完,對衆人道:“你們自便。”起身回後堂。蔡金鵬對刀王道:“請長老美言幾句,我等一定改過。”刀王道:“你們也是,剛打開一點局面就忘了本來。堂主這麼忙還抽出四個時辰練習刀法,你們怎能鬆懈?”衆人連聲稱是,刀王道:“堂主這邊好說,只要你們改過,老夫自會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