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這是大結局,還有尾聲

接連幾天的消失,沒有人知道陳譽去了哪裡,護犢子專業戶陳國公派了無數人出去尋找,太后、婉儀公主也派出無數明衛暗衛找尋,均無果。

除了等待,好像已經沒了別的辦法。

婉儀那一日受了打擊,跑到太后跟前告了自己名存實亡的夫君一狀,等着他給自己一個交代,哪怕他真的是斷袖,或者揹着自己養了無數個小白臉,她也能接受得了,但就是接受不了他和別的女人生養了一個活蹦亂跳的兒子……

但小川在國公府,陳國公把他當成自己的命根子,根本沒機會下手,而陳譽的私宅更是嚴防死守,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半個多月,直到某一天深夜,睡夢中的方霏忽然覺得像是被巨石壓在胸口似的,猛然醒來,驚魂未定地去推壓在自己身上的大山。

纔剛推了一下,那‘大山’反手擒住她一雙手,埋首在她肩窩,低聲呢喃道:“阿霏,我好累……”

這些天來,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陳譽辜負婉儀公主,太后趁機削了他的兵權,並傳話他若能及時回心轉意,便復他原職,整個京城都在議論此事。

傳言雖如此說,但朝堂上的事兒,哪裡能有那麼簡單!將方裴送到這暗流洶涌的朝堂上來,也不知究竟是對還是錯。

隔日,傳言更甚,據說陳譽恃才傲物,非但不肯妥協,反而越發得寸進尺,挑戰太后的威嚴,居然讓人傳話給婉儀公主。讓她明日午時到陳譽的私宅來取休書!

這已經不是在挑釁太后,而是在挑釁整個皇室的尊嚴。

次日一早,方霏起身後,竟發現整個私宅中的下人走得精光,一個也不剩,陳譽端着清粥小菜進來,放在圓桌上後。上前攙着瘸腿的她坐到桌邊。盛了大半碗粥遞過去。

這男人一向自負,他若是不肯說,別人也問不出什麼來。方霏連看也懶得看他一眼,順從地喝了粥,等着他下一步的安排。

用完早飯後,烈日當空。兩人一同去了前廳的大堂。

從大門上走來的婉儀公主梳着高高的鬢,化了精緻的妝容。鬢上斜斜插着一支步搖,在日光照耀下,金光閃閃,整個人光彩奪目。一如她不顧衆人的反對,執意嫁入陳家那一日。

出乎意料,陪在她身邊的人。既不是她哪些口蜜腹劍的閨蜜,也不是太后身邊的親信。而是除了血緣關係外,與她再沒半點交集的四皇子,如今的攝政王。

正廳中匾額下的桌上,靜靜地躺着一封寫好的休書。

陳譽攙着方霏,從內堂中出來,整個陳傢俬宅靜悄悄的,一路上走來,連半個人影也沒見到。

婉儀公主與攝政王並肩前行,身後各自跟着一隊宮妝丫鬟和一隊御前侍衛,隊伍浩浩蕩蕩地停在門口,兄妹二人獨自進了正廳。

公主被休,關係着皇家顏面,攝政王即便和婉儀公主沒有兄妹之情,但爲了顧及皇家顏面,站在婉儀公主那邊倒也無可厚非。

“夫君。”婉儀公主輕啓朱脣,低低地喚了一聲,她沒能料到,唯一一次在公開場合喊出這句‘夫君’時,竟是會在自己即將被休棄的時刻。

從前身邊的麼麼告訴過她,男人的人腸即便再硬,只要她肯下決心去捂,肯用自己的青春年華去等,終將會等來春風化雨的那一天,她深信不疑,執意下嫁,癡等五年多,換來的卻是一紙休書。

神色冷峻的陳譽攙着方霏退到一旁,鎮定自若,絲毫不覺得愧疚,因爲自始至終,都是婉儀公主的一廂情願,以及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那封休書靜靜的躺在桌面上,等待着自己的新主人到來。

短短的十步路,婉儀公主卻走了很久,像是一輩子那麼長,從孩童時掛着鼻涕跟在那個高傲自負的表哥身後,到現在這一步,她始終是那個追趕在他身後的人,而他,從未曾停留過片刻。

那封休書,拿在手裡像是有千斤重,承載着自己的一往情深,以及他的不屑一顧,婉儀公主脣角翕動,緩緩閉上眼,珠淚順着腮邊滾落,捂着那封休書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背影不斷的顫抖着,頭上的步搖晃來晃去。

負手而立的攝政王微微側轉身子,擡頭眯眼望着外頭大好的日光。

良久的沉默,空落落的大廳中迴盪着婉儀公主的抽泣聲,半響後,聽得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陳譽,我這一生,從沒有像現在恨你一樣恨過誰,但是……”

‘是’字剛一出口,婉儀公主猝然轉身,一手緊緊攥着被揉成一團的休書,另一隻手中銀光乍現,雪亮的短劍猛然刺出,直直刺向陳譽身側站着的方霏胸口!

三人間的距離隔得太近,且婉儀公主自小習武,並不是個花架子,這一劍刺出,除非是她自己收手,否則便沒有迴旋的餘地。

‘卟’一聲悶響,婉儀驚慌失措,蹭蹭地退了兩步,連帶着拔出了一直沒入柄端的匕首,‘噹啷’一聲掉在腳下的地毯上,血珠四濺。

“表……表哥……”婉儀囁囁道,下一刻,卻失態如瘋婦一般,扯着嗓子朝門外大喊:“來人啊!把解藥送過來!”

方霏從未習過武,腿瘸後,反應又有些遲鈍,當時只覺得身子猛地被陳譽大力往後扯去,旋即,他高大的身軀將自己擋在身後,遮住了她所有的視線,但她鼻子較敏感,清楚地嗅到身前的空氣中傳來絲絲血腥味……

“不必了。”陳譽大手一揮,制止了外頭進來的人,像是被熱抽乾了身體裡的血液,面色瞬間慘白下去,一手按在胸膛上,指尖滲出濃稠的血漿來……

“把藥給我!”攝政王一把從婉儀公主侍婢手中接過裝着解藥的瓶子,大步上前,丟到婉儀公主手裡。

那劍上淬了毒,見血封喉,即便是體魄強壯如陳譽,也撐不住多久,很快便連站也站不住了,高大的身軀如玉山崩塌,向後傾倒。

方霏茫然地伸出雙手,想阻止他傾倒的身子,卻被他高大的身子連帶着自己壓垮在地,跌坐在地上,陳譽長臂從她後頸橫過來,反手一圈,用自己的手掌牢牢捂住了她的視線……

他這半生,太多狼狽的時候都是在她面前,到最後一刻,他不願再讓方霏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婉儀公主涕淚交加,捧着攝政王丟過來的小瓷瓶,像是舉着自己滿滿的情意,捧到他面前,哽咽道:“表哥,你怎麼這麼傻,那可是見血封喉的毒啊!”

陳譽卻聽不到了,將自己的腦袋靠在方霏肩窩,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着,低低的說了句什麼,而後勾脣一笑,將自己年輕的生命定格成了永恆。

彌留之際,他說的是‘對不起’,或許是到了最後一刻,他才明白過來,自己記恨方霏多年的同時,也想了她多年,唸了她多年,只是他沒能意識到自己的心罷了。

那個固執而驕傲的男人,十年戎馬,沒死在戰場上,卻敗在愛情裡。

滾燙的淚從方霏杏眼中溢出,灼燙着蒙在她眼前的手心,下一刻,那隻手臂最終還是無力的滑了下來。

婉儀公主再也受不了刺激,忽然大叫幾聲,瘋了似的衝出了正廳。

“阿霏,別太難過了……”攝政王半蹲在地,低聲安慰道:“你還有阿裴,還有小川,還有我……”

方霏搖搖頭,淚水似是斷了線的珠子,自始至終,她沒敢去看窩在自己肩窩的陳譽一眼,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低聲道:“方洛,你知道嗎,即便是謊話,只要說上無數遍,它就會變成真實……”

方洛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她爲了能離開趙家而欺騙陳譽,但就如她所說,即便是謊話,但說的次數多了,它就會變成真實。

“阿霏……我陪你回趙家鎮吧,我們再也……”

“再也回不去了……”方霏擡眸看他,苦澀地笑了笑。

燥熱的盛夏,京中南城一處豪華私宅起了大火,火勢蔓延得很快,頃刻間便吞沒了整座宅邸,幸好周圍築了高高得圍牆,纔沒禍及四鄰,但火勢太大,沒人敢進去救人,眼睜睜的看着大火將宅邸中的一切化爲灰燼。

在那之後,婉儀公主瘋了,被太后安置在城外的別院休養。

而攝政王也消失了好一陣子,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歸來後,便主動請旨,辭去攝政王監國的職務,做一個閒散安樂王。

那場大火,損失最大的還是太后,不但親生的女兒瘋了,還失去了她視若己出,看着他與自己大兒子一同長大的嫡親侄子,更失去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但攝政王的退讓,卻是意外的收穫,只要攝政王不再虎視眈眈,太后也就沒必要劍拔弩張,拋開家族利益不講,太后確實是個精明的女人,治理國家很有一套,皇帝又是她的親生兒子,她所作所爲,始終是爲了自己的兒子考慮。

自陳家的主心骨陳譽死後,陳家旁系的人失了靠山,丟官的丟官,降職的降職,號稱王上王的陳氏一族被徹底打壓,風光不再。

在這場災禍中,唯一沒受到波及的,只有陳國公府,到底是太后的孃家人,非但沒被打壓,反而得到太后的厚愛,不但國公的位子世襲罔替,還准許國公府的小世子隨時能入宮見太后,伴在幼帝身旁,就如當初他的父親常伴在太子身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