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林的羣衆陸續離開,然而,金槐灣和山槐村的羣衆把王金山圍住,埋怨王金山不知輕重的講話惹怒了領導。領導這一走,河不修了怎麼辦?
喜歡熱鬧是大槐鎮人的脾性,槐樹林見王金山被重新包圍起來,又返回來把金槐灣、山槐村的羣衆再次包圍。
“這一切不能怨王老師。”漢子麟替王金山解圍,根本不把金槐灣人當做事兒,他說:“別說蒙書記來,就是馬副縣長來也無濟於事。王老師就是說破天,有我在,誰也別想破壞御龍河的風水。”
金槐灣人不服氣地朝漢子麟講理。
“你一言我一語,我聽誰的?你們派一個代表來。”漢子麟的意思想讓白如雪出場,或許有商量的餘地。
白雲鶴揹着行李大大方方走了過來,不卑不吭地說:“我姑奶奶讓我全權代表給你們講一下。如果不對,我們不會修渠。”
“讓他講。如果有理有據,我們答應修渠,決不阻攔!”漢子麟說。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白雲鶴走向樹下最高的地方,環視四周說道:“白帝居於西方,主金,赤帝居於南方,主火,一曰劉邦,二曰炎帝,神農氏;黃帝居於東方,爲木;黑帝子居於北方,爲水,一曰顓頊,二曰秦始皇;青帝子,居於中央,爲土。早在周王朝時期,民間似乎已有“五帝五方”的觀念,儘管這種觀念可能說法不一,也不夠系統,但天地之間有五帝,存於東、南、西、北、中五個方向,大抵該是時人的共識。即便到了劉邦的時代,”五帝五方“的觀念也依然很流行。”
“你將這些和是不是修渠沒有關係啊?”王金山問。
白雲鶴說:“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五帝五方相剋相生,對立統一。槐樹林居於中央,爲土;金槐灣、山槐莊居於西方,爲金。而金生水,水需要土來調候,怎麼說金槐灣會克了槐樹林的水?湖水自北流下,金槐灣轉向東南,需土來擋;水止有龍,有龍則水行,如果開挖渠道再重建御龍潭,不僅金槐灣水清,便於飲用,就是槐樹林和落鳳谷幾千畝土地也會得到灌溉。如此好事,善事不予以出錢、出力,反而橫加阻攔,豈不置十萬百姓生存於不顧的愚蠢行爲?”
“走!我漢子麟可以答應你們。”漢子麟終於同意修渠和重建御龍潭,然而,在人們還不相信漢子麟會有這樣的決定的時候,漢子麟的臉立刻有憤怒變爲痛苦,他指着三座山幾乎哽咽地喊:“每一座山上都埋下了那一年餓死的冤魂!你們問問他們同意嗎?”
王金山的心裡咯噔一下,望着漢子麟痛苦的離去。王金山想,總有一天,他會弄明白那一年發生怎樣的心酸故事?但不是現在。
由於漢嚮明的唆使,不僅槐樹林的百姓不願動工,連金槐灣、山槐莊的百姓也不幹了。他們的理由只有一個:秋季分文不少的交了水利費,現在爲什麼要出義務工?
漢向陽送走了蒙飛虎等人,怎麼能放心這兒呢?他開車停在門牌樓旁,跑過來解釋。不解釋倒好,已解釋百姓們拿着工具要走。
王金山立即向漢向陽建議,修渠和重建御龍潭他承包了!
“鄉親們!”王金山喊道,然後從自己講起:“你們的心情我理解。興修水利我也交了100畝地的提留款,現在分給我100個工。我知道重複了,但鎮裡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大家聽我說,你們不用出錢,也不用出力。剛纔,漢副鎮長同意我承包的請求,這個工程有我來建!誰想來工地上幹活,每天每人按50至100元發放,還管吃飯!”
王金山的舉措讓每一個羣衆熱血沸騰,後來放下手中的工具,把岸邊的小旗拔起來,揮舞着,蹦跳着,就象大河裡的波濤此起彼伏。瞬間,御龍河畔成了一片紅旗的海洋,歡樂的海洋。
夕陽西墜,西北的天空一片金黃。白雲鶴沒有走,而是坐着王金山的馬車去了鳳谷山莊,受到白玉霜的熱情款待。
白玉霜太忙提前走開。王金山似醉非醉地感謝:“雲鶴哥,今天還多虧你了。要不是你那三寸不爛之舌,漢子麟絕對不會同意修渠,更不會同意挖御龍潭。”
“還是金山兄弟,厲害!把大槐鎮這麼大的工程包下來了!有錢人也!”
“我哪裡有錢?漢副鎮長答應把水利費全部給我,還不夠人工的開支,需要上千人啊!你應該知道,我背叛了家庭來到這兒,就是二叔有錢給,我怎麼好意思要?”
“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
“我也知道金錢不是萬能,但沒錢萬事難辦。我已經當着領導和羣衆的面承諾了,就要把活幹好。雲鶴,我怎麼才能拿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王金山說着敬白雲鶴一杯。
“金生水也!金山之下必有水,漢副鎮長用對了人。還需要金字的機械開挖。”
“你是說挖掘機!”王金山一點自明,“這個我們龍馬縣應該有,路不是問題,這個好請。”王金山想到前三次挖渠的失敗,想到這一次一定找一個明白人,“誰來做技術指導?”王金山自問。
“草頭大槐人。”白雲鶴把酒喝了。
王金山一陣驚喜:“您說藏大槐。”
二人喝得痛快,王金山喊服務員加菜,上好酒。一個鳳谷山莊似乎盛不下二位了。
金槐灣老村長藏玉河找藏大槐找了半夜,不見孫子的影兒。他以爲孫子和白雲鶴一起又回地北市了。沒想到,在鳳谷山莊找到了他們。白雲鶴說是留在槐樹林教書,但藏大槐非要回地北市。
藏玉河把孫子帶回了家,一夜無事。第二天天亮,藏玉河聽到孫子的屋子裡鼓搗,就氣吁吁地來了。
“你還是要走啊?”這話就像一聲炸雷突然響了,藏玉河手裡握着馬鞭威嚴地立在藏大槐的面前。
“我不走幹什麼,渠,王金山承包了;當老師,鎮裡欠我二年的工資還沒給呢。”藏大槐想起他找蒙飛虎要工資被拒絕的情景,就不想留在大槐樹。
“王金山、白雲鶴求你回來教書,有什麼不好?你到底幹不幹?你爺爺的臉不是臉,可王金山讓我們教書,還不是餓漢遇上了神仙?”
“爺爺!我這次來爲了教師考覈證書,可馬奔馳和蒙飛虎給停發了!王金山一個外來人,他有什麼辦法?白雲鶴是回學校,那不過是幫幾天忙。”
藏玉河看了看孫子,“那你幫着王金山去修渠吧。”
“我一不修渠,二不回夫子廟教書。”
“你在地北不還是農民嗎?還是回來教書的好!”藏玉河蹲下身子想安慰孫子。
藏大槐突然站起來,“爺爺!地北的農村像我們這兒的城鎮,富裕得很!雖然王金山有優越的家庭背景,遠水救不了近火。你看看他教書、種田、修渠,哪一樣蒙家、漢家不作難?咱家是什麼,您不過是幾十年的老村長,我不過一名民辦教師。現在這個也不是了,沒有合格證書!”藏大槐說着要走,藏玉河一把抓住,騰出一隻手唰得從腰裡取下馬鞭,說:“教書去!馬上—”他想逼孫子回心轉意,鞭子在手裡顫抖着。
“我真的不想天天看他們的臉色上課啊!”藏大槐唉聲嘆氣。
“辦學校是積善行德的好事,我們爲啥要蒙漢兩家?”
“你想想,學校辦起來啦,方圓就一定來讀書。漢子麟老封建,怕人家把方圓辦了。連王金山都不放心,放心咱嗎?漢子麟不願送女兒讀書,其他人願意嗎?沒有和尚守什麼廟啊!”
“那你去工地幫他。”臧玉河想讓孫子跟王金山鍛鍊鍛鍊,他看好王金山。而孫子懷疑王金山的能力,說:“他爹不止一次開挖水渠,結果怎樣?他,王金山,不過自學了農業專科,他懂得怎麼施工?你看看昨天他講的哪一些,高談闊論!”
“你懂!更需要去幫忙啊!”
“他就是一個***,富二代。這些人幾個有本事?成大器的?我不去!我要回地北那個農村。”
“你這不吃驢草的犟種!我今天就是抽也要把你抽到大槐樹!”藏玉河照直往孫子的脊背上狠狠地打,鞭子卻抽打在行李上。
行李被鞭子劃出一個大口子,一條洗得潔淨的褲子露了出來。孫子自小到大,村裡、學校都說他好,外出打工的這半年來,孫子沒少寫信、寄錢。作爲爺爺,又怎麼忍心抽打這樣的孫子呢?然而,這一次放過了,還不知孫子惹出什麼事端?
藏大槐趁爺爺不備,逃了。
藏玉河握着馬鞭幾步狂奔,追到了渡口,追着,罵着。可孫子早已鑽出了白茫茫的蘆葦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