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山容不得多想,找了一棵垂柳遮擋的地方,赤光光的走到浴池,找到石壁上的龍頭浮雕,他照蒙香蓮的交代,將旋鈕一擰,慢慢調試了幾下,水從頭上如大雨嘩嘩而下。他覺得水剛沒到腰際,將水關了。涼涼爽爽的,他蹲了下去,玩起了花瓣。也許是因爲花香,一羣彩蝶在浴池水面上翩翩起舞,和樹林、泉水、幽谷以及粗獷的原始植被,構成了一個幽靜、自然的世外桃源。在這裡,王金山可以感覺到大自然的無窮魅力,陽光隔着葡萄騰射下光斑的倩影,如舞女的裙;蟈蟈們在藤上彈琴,一羣仙女飄然而至……
白玉霜真的過來了,她穿着一身雞尾酒裝,開領較低,吊帶在肩膀靠近手臂的位置,暴露出挺圓挺聳的媚惑,裙長至小腿,比正式的晚禮服稍短。看上去緊湊、隨意、悠然華美、張揚而傲氣。
“你,你別過來!”王金山在水裡驚慌而緊張。
“看把你嚇得,還要來教書呢。要不是蒙書記讓我請你,我纔不呢。”白玉霜彎腰拿起一件衣服,看來她來有些時候了。
“這牛仔褲,輕鬆自在,配上皮夾克的坯子,就是一個叛逆的青年氓流。”白玉霜見王金山不耐搭理她,就撿起一塊滑石“呯”扔在泉水裡,氣沖沖地跑到別處。
附近的另一個清泉,嘩嘩地水聲讓他難以去想,王金山就從池裡走出去更衣,卻見自己的衣裳不見了,衣架上掛着一身嶄新的衣服。
王金山穿好衣裳打開門閂,未等回過神來,上百隻彩蝶簇擁着方圓過來。方圓一身簡素華捆紮着的女裝,配上長長的麻花辮子。“你就是蝴蝶仙子吧。”王金山故意逗她。
“碰上鬼呢。”她見王金山臉色驚恐的樣子,又轉到蝴蝶上面來,“這兒有什麼稀奇的?槐樹林就有這些三尾鳳蝶、多尾鳳蝶、四斑花金龜、長臂彩金龜、叉犀金龜、馬尾蜂……還有天山飛來的阿波羅絹蝶;從海南島帶回來的被譽爲‘蝶王’ 的金斑喙鳳蝶……”
沒想到不識字的方圓竟然懂這麼多。如果將來在這兒建一個大型生態蝴蝶園和一個藏有珍貴蝴蝶、昆蟲標本的博物館,可以使遊客對蝴蝶生態過程有較感性的認識。但那是更遙遠的設想了。
“這兒都是神蝶啊!”
“什麼神蝶啊?”王金山覺得方圓的無知很可笑,“這兒有優良的蜜源植物,才吸引外界的蝴蝶在此繁衍生息。因爲蝴蝶有趨光性,所以纔來這麼多。沒什麼神的!”
方圓一雙大眼睛看着他一眼,很欣賞的口氣說:“穿了這身的派頭,不愁見漢副鎮長和馬副縣長了。”
“你認識馬副縣長?”王金山問道。
方圓甜甜地回答:“他在大槐鎮當過鎮長,我大哥帶他經常來我家。”
方圓想起來抿得嘴脣微笑,稍停了一會兒,她說:“你真有福氣啊!是馬副縣長把你調過來的吧?”
“是他介紹來的?”
“你一來,本來嚮明可以調到全鎮的中小學當校長,把馬奔馳調到鎮裡。可向陽哥瞧不上嚮明,馬副縣長更看不上叔兄弟--馬奔馳。現在馬奔馳惹了這麼大的禍,好多天學生不開學。連向陽哥的升遷耽誤了。蒙書記剛上任,知道你和馬副縣長的關係,不可能再考慮我姐夫。再說提拔了馬奔馳,就是將來提拔自己。所以,等馬副縣長來,你一定要在他和蒙書記面前好好地表現。”
“嚮明可是你的姐夫啊!爲甚幫我?”王金山驚歎、質疑。
“這是我的事!記住,你的言行決定你的前途。”方圓說又打量王金山,讚美道:“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像個幹部!”然後有問道:“看我怎麼樣?”
方圓雙手牽着腰中的一根布帶來到王金山的面前,那腰帶看上去有助於女性身體線條的凸現,更樸素幹練、英姿颯爽。
“馬副縣長今天來?”王金山問道。
“蒙書記告訴我的,是他讓我告訴你,要說話穿着得體、說話有分寸。對了,你是不是見見他?”方圓回答。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要是有心,酒桌上,他一定過來敬酒,一定是白玉霜和他一起來。今天,你什麼別管,只管吃飯,回去誰也不要說。”王金山說。
“嗯!”
他們互相打量着對方,不知在想寫什麼,但從那眼神裡都猜得出青年人那份期盼。
一股酒香嫋嫋騰騰地飄出來,王金山已無法自控了,他跟着方圓來到一個大包間,只見美味佳餚放滿在一張圓桌上,老民辦苗紅麒坐在最上面,他的左手邊是一位抽着長煙袋的中年漢子,下面依次坐着蒙香蓮和一位面貌相當的年輕漂亮姑娘。
“對不起,讓各位就等了。”王金山客氣起來。
二位姑娘見如此帥氣的王金山驚訝地站着。
“坐!坐!”王金山自然大方地招呼二位姑娘先坐下。
二位姑娘哪敢啊!方圓落落大方地微笑着說:“這是我們方副縣長派來的青年英俊——王金山老師。”方圓見姐妹們目瞪口呆,又向王金山介紹:“坐在你義父身邊的長輩,是白奶奶的小叔子、金槐灣書記--藏玉河伯伯;右手邊是蒙香蓮和她的二姐蒙雪蓮,新任龜蒙山村小校長。我呢,方圓,槐樹林村婦女主任兼團支書,代表二哥漢嚮明來參加會議。我們有緣啊!”
王金山掃視了一遍:每個女孩的臉上寫滿笑容,洋溢着浪漫,滿懷着激情,梳着油黑的大辮子或劉海齊眉的短髮,見王金山坐下,也不顧兩位老者在身邊對王金山數落起來:
“方副縣長請來的,要當大官的啊!到那個時候可別忘了方圓妹妹啊!”蒙香蓮說。
“有你當書記的二哥,縣裡做官的大哥,還不是你們蒙家的天下?玉蓮當了臥虎鎮小學老師,早晚頂了藏大偉當校長。你蒙雪蓮今天是老師,將來是鎮長呢。”方圓也不客氣望着王金山說,“你要是進了蒙家,別說一個大槐鎮中小學校長,就是縣裡的幹部不願幹呢。”
“圓圓妹妹,你看好帥哥乾脆嫁給他啦,那可是官太太啊!我蒙香蓮給你做媒。”
王金山給大家倒水,蒙雪蓮微微一笑,說:“蒙雪蓮倍受關愛,深以爲感,如今家父沒有參加會議,徵收和開學之事,責任重大啊!”
姑娘們一個比一極富才情,話語一個比一個尖刻、甜美,神情充滿着依戀之態。
苗紅麒和藏玉河也不管他們,盡情地喝酒、吃菜。
王金山的心絃被深深觸動了一下,誰不想鯉魚跳龍門啊!誰又不想有美女喊自己哥哥?王金山正有心事,不吃不喝。姑娘們也就陪着。
“雪蓮姐,圓圓妹妹,那邊事兒多。你們陪好王金山,都盡情地喝。”蒙香蓮以水代酒敬了三杯,然後把酒場交給大家離開。
蒙雪蓮也想以水代酒,但王金山不給面子。
方圓說:“我和向陽大哥、姐夫嚮明雖是一家人,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希望不要因爲鎮裡募款,你不高興。”
王金山不高興地說:“我怎麼高興?本來胸懷大志地要靠發展教育改變大槐鎮的面貌,沒想到碰到募款的事!真是不明白一個靠吃救濟糧的鄉鎮,不想着脫貧致富,反而在這個時候募款,農民不是雪上加霜嗎?”
“以後不明白的事多着呢。”藏玉河書記敲着邊鼓。
“還不是因爲你那小子好事,向領導什麼建議?這不募款來了!”苗紅麒對王金山說。
“義父,你不是在臥虎鎮,怎麼來這兒呢?”王金山問。
“一言難盡啊!”
“咋麼啦,義父!”
“都怪義父貪心,當初沒有報上你的名字,希望你過些日子回大城市。沒想到你在三五年。你不在編制,爲了我不再追究,誰知道哪個喪良心的還是把我告到省委,你替我教書的那幾年被查出來了。我年老多病,蒙書記把我調回家裡教書。”
“竟有這事?”王金山拍桌子的手被義父抓住。
“是大哥、二哥沒有處理好,我替他們向你陪個不是。”蒙雪蓮又端起茶杯。
方圓看着對蒙雪蓮不理不睬的王金山,心想:你王金山裝什麼正經?我就不信你對如此清純、俏麗的蒙雪蓮會不動心?方圓和蒙雪蓮換了位子,將椅子往王金山靠近了一些,端起酒杯柔聲細語地說:“爲御龍河的弟弟妹妹們能夠讀書、識字,我替她們敬你一杯!希望把我也帶上。”
“你都多大了?”王金山問道。
那方圓臉蛋一紅,猶豫了片刻,說:“查我戶口啊!”
“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的年齡不能上學了!”王金山很鎮靜地解釋。
“我和藏之帆、藏槐花年齡不差,你答應她們了,爲何不答應我啊?”方圓看似不會喝酒,但爲表達誠意自飲一杯,那臉刷的紅了,一直紅到脖子。
蒙雪蓮見方圓動了真酒,也敬了王金山一杯。不知是羞澀的本能,還是酒力的作用,她的臉像去皮的紅雞蛋似的透亮。
溫馨熱鬧的屋子立即變得嚴肅起來,大家齊刷刷地站起來,望着蒙飛虎和白玉霜端着酒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