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丞見到夏鴻淵不久,同一時間,那夏武明身形變幻,只見光芒一瞬,他身子一隱一現,便向前多行數十丈距離,幾個忽閃之後,他沿着中門內山道,也來到那勤政樓外一處樹林中。
此地深處高山寒冷地帶,林木顏色厚重,樹幹硬實,痕跡深刻,枝幹樹葉冠蓋擎天蔽日,乃是整整覆着半個山坡,使那太陽的光芒只有在正午左右方能沿着枝丫樹葉的縫隙投射進幾線金光。
夏武明身形竄動,沐浴在天光之中,飛躍這半山樹林,其身形灑脫飄逸,倒顯得風采出衆了,只見他身後揹着一個高大壯實之人,看打扮那人穿了一身雜色袈裟,剃着偌大的一個光頭,又不知是哪出修行的和尚。
這時他面色忽然一緊,身子略略晃動,旋即白茫一瞬,夏武明忽的一下由半空消失不見,落在一顆大樹之後。
只聽他輕喚一聲:“愚癡大師,你且先在此躲避,容我前去看看。”
原來他剛纔揹着的那個高大和尚,竟是愚癡,不知七妙等人吩咐他在前山客舍房中小心躲避,他緣何不聽,又來此作甚。
只聽愚癡道一聲阿彌陀佛,也是小聲提醒道:“夏公子千萬小心。”
這時樹後忽然傳來一陣呼喊聲道:“大公子,大公子,不要多心,是我們啊!”
夏武明聽了這些動靜,再見幾人喊話,頓時想到:“這不是父親身邊貼身侍衛,朱楊四相麼,怎麼他們不在勤政樓守着,卻到了此處,他心中忽然動念到,這真乃是天助我也!”
只見他整了整衣衫,悄然移步,走出這棵參天大樹的背後,向前看時,有那四名道家打扮,穿着藍布道服的劍客,正恭敬的看着自己。
原來這朱楊四相,朱楊二子,乃如老莊一樣,皆是道家代指,此四相即爲太陰、太陽、少陰、少陽。
那四相眼見夏武明出來,他們自是知道了這夏家二兄弟奪權成功之事,言語之中,不由又多了幾分恭敬,當下四人施禮道:“屬下拜見大公子!”
夏武明點點頭,疑問道:“你四人本該守在勤政樓看護父親,怎麼跑到這林子裡來了。”
那四人排着扇形,恭敬的將夏武明奉在中間,只見這四人從中面看,稍年長者,那少陽劍探前一步應聲道:“稟大公子,我們四人實時不得已,乃是追那敵人來到了此處…….”
“哦?那敵人何在?你們全都衝了出來,豈不是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之計?”夏武明厲聲喝問道。
“這…….”朱楊四相面面相覷,頗顯尷尬神色,這時左邊那少陰劍卻是替衆人答道“大公子,事情始末是這樣的……..”
“原本我們早上起,便隱蔽看守在勤政樓四周,快入午時,那中門通此的山路石梯上了無身影,卻忽然從懸崖那面掠過了一個黑衣高冠的劍客,我們兄弟四人大聲向其質問,那人卻只是笑笑,身子忽然分作了三身,各挺寶劍刺了過來……”
“我們兄弟自是不遑多讓,當即太陰、太陽及少陽劍都挺身迎敵,不料那那劍客分身只是虛晃一招,向後便走,這三人憂心其中有詐,便命我守着勤政樓,卻由他們分別去追那三個分身。”
“當下我全神貫注,正提放間,早有一個紅髮女子殺了過來,他劍法特殊,觸手處,四面皆是火光一片,我恐怕她放火燒了這勤政樓,便與其交戰,不料此人一邊戰一邊退,也把我引入這樹林之後,身子稍稍後退,便隱入林中不見了,後來我遇到了其他三位兄弟,便與其一起搜尋此處,這不多時間,便遇到了大公子…….”
“唉…….你們定是中了人家的計了!”夏武明搖搖頭道。
“啊?那我們速回勤政樓吧。”少陽劍緊張的出聲道。
“嗯…….”夏武明點點頭,正要說話,卻見太陰劍面上猶豫一陣,卻還是忍不住出口問道:“大公子,小人有一事不明,這勤政樓對外封閉,無軒主手諭者無論何人,皆不可至此,大公子此次過來,又有何事?”
“這個嘛…….”夏武明低頭躊躇一陣,對面四人見他眼神望着地上,似是有話要說。
朱楊四相正注目間,忽然一陣清風劃過衣襟,四人只覺自己脖子一陣發冷,眼前夏武明的身形忽然模糊成一團光影,又似一道閃電鏈條,倏忽間化作一團團刺目的光,呼嘯的掠過四人背後。
這一刻不過彈指間,時間太快,朱楊四相僅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夏武明拖着一團電光,在自己的身後一閃而逝,以及看到自己一臉錯愕的表情。
電光本是跳躍的進行的,然而那速度太快,似是連着一片,倏忽間,夏武明的身子轉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冷冷的打量着着朱楊四相。
這四人也是一臉驚疑、惶恐、錯愕莫名,還不及多問,咔嚓一聲,他們每個人的腦袋,竟都向後轉了過去,別到了後背。
“原來看見自己的背,是這種感覺……”那少陽劍生出了今生最後的一個念頭,只聽撲的一聲,朱楊四相的頭顱伴着一道血光,衝出身體,這四人身軀應聲仰道,血涌潑天卻濺滿了身前土地。
夏武明哈哈一聲大笑,又化作一團光,隱現一瞬,避過污血,來到了愚癡身邊。
“這…….”愚癡瞪大了眼睛,聲音略顫的問道“夏……夏施主,你這是爲何,竟要殺他四人性命?”
“不如此,便無法見到我父親。”夏武明搖搖頭“爲天下人計,還請愚癡大師見諒。”
“唉!”不知這兩人先前說過什麼,愚癡同意了夏武明要做某事,亦或和後者有什麼謀劃,此刻他低聲唸了兩聲佛號,心中想到:“便爲天下蒼生計,也不可胡亂犧牲性命,然而事已如此,也是無可奈何,自己之後定會來此爲這四位施主收埋超度,令其好生安息。”
夏武明不願在此久待,伸過手來喚愚癡道:“愚癡大師,前面就是我父居所,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愚癡眉頭緊鎖,不言不語,一隻手搭過來,握住了夏武明胳膊,後者叫聲抓穩,身似閃電探出,又化作道道電光,破開了這叢叢樹林,更向遠方而去。
同一時刻,不遠處勤政樓之中,莫丞將來意說完,忽然話鋒一轉,按兵盟袁重嶽的意思,點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原來袁重嶽一心想要收納這夏鴻淵進入兵盟,莫丞雖心中略略有些不妥,他心中嘆了口氣,卻還是說道:“盟主囑我最後轉告夏先生,若您成功奪舍之後又有一番入世的包袱,不妨來兵盟一唔…….”
他這一語聲音很低,分量卻不輕,無異石破天驚之語竟點出了夏鴻淵心頭最隱秘之事,後者身子隱約晃了晃,低聲嘆一口氣道:“原來他都知道了……..”
“嗯……”莫丞小心的退後幾步,悄悄戒備起來。
那夏鴻淵何等聰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個大概,只聽他冷冷道:“定是殘心先生那裡出了紕漏,引得袁重嶽細心查我這二十多年來作爲,憑他的本事,我要幹什麼卻是不難推測出來。”
“軒主宏圖大志…….”莫丞再作一揖,卻見那夏鴻淵眼神掃過來,那木訥的眼神之中分明帶着幾分冷淡的殺意。
只聽那夏鴻淵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彷彿兩片乾枯的樹葉相互摩擦發出來的,顯得說不出的乾癟刺耳:“你的觀心術,的確是個好東西……..”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卻彷彿如刺向晴天白日的一抹陰冷,莫丞後背的忽然就淌下汗來,心中頓感殺機,他再要說話時,卻見夏鴻淵張口吐出團青光,那青光似一道劍氣,瞬息而至,竟不容他躲避。
只見青光化作的劍氣頓時刺入莫丞心口,他大叫一聲,身子向側方一摔,登時將身旁的桌椅都撞倒了,這時他的心口,如萬千螞蟻噬咬一般,痛癢交加,莫丞痛的面目扭曲,想抓撓時,卻無從着力,只覺隨着這一陣焚心蝕骨的劇痛中,自己體內某些東西正被一點點化去了。
夏鴻淵看着他的樣子,點點頭道:“中這一招還能硬撐到這個程度的,也只有寥寥數人而已,你資質不錯,可惜所學駁雜了,便無一可至巔峰,如今老夫廢了你的觀心術,並非和你所說言語有關,乃是因爲你一進門便膽敢對我使用此術的小小懲罰。”
“你放心,我不會要要你命的…….”夏鴻淵身軀直直挺立,彷彿一截木頭一樣端坐在輪椅之中,此時廳內光線昏暗,莫丞掙扎着看着他,又覺得此人乃像個乾癟枯瘦的殭屍,面目說不出的可怕。
他掙扎了片刻,果然覺得身中的那股青光劍氣漸漸消散了,那可怕的痛楚漸漸平復下來,這時他自省內省,果然發現原本修煉多年的觀心術再也無法使用,他人內心世界的秘密彷彿對其永遠的關閉了大門。
莫丞無言,唯有爭取迅速使經脈通暢,恢復一絲體力,好離開這是非之地。
“你便留在這裡調息吧…….”夏鴻淵擺擺手,轉着木輪椅,就要離開這一層廳堂,向高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