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咔擦”一下,謝政遠扣動扳機,“沒忘了我的親弟弟還在監獄裡吧?那麼六年前他爲什麼入獄的你們應該也清楚,我會不會開槍,不信的話真的可以試試!”
此言一出,熊天林徹底僵住,徐嘉媛手一抖,刀子口隔着紀暖颯的脖子掉落在地。
突來的疼痛喚醒了紀暖颯迷失的神經,她捂住傷口往前邁步,掙脫了徐嘉媛的鉗制,本能性地往謝政遠身邊靠去。
謝政遠維持着似乎隨時都要斃了熊天林的動作,側臉柔聲對紀暖颯道:“你先出去。”
“不可以!徐嘉媛,不能讓她出去!”
“你再多說一句試試看!”謝政遠怒喝,用槍口用力地撞熊天林的腦袋。
徐嘉媛傻愣愣的,雙腿開始發軟,無力地靠在牆上,要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她犯了多麼愚蠢的錯誤!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和謝家做對啊!六年前,謝家三少爺殺了人,案件非但沒有公開審理,還險些當堂無罪釋放,要不是輿論壓力大,又是敏感的槍殺案,他纔不會入獄六年。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沒有生命危險,很快六年期就滿了,一樣會安然無恙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
謝政遠看出了徐嘉媛的害怕,便對那頭放心了些,又柔聲吩咐紀暖颯,“你先出去,車鑰匙在我衣兜裡,拿了到車上等着,我很快就來。”
“可是你……”
“聽話,先出去,到車上等我。”他的柔和目光落在她捂着的脖頸,好在傷口不深,血流不多,卻還是忍不住嘆道,“去車上把傷口簡單地處理一下,拿了鑰匙快去。”
不知道是他的語氣太溫柔以至於太蠱惑,還是他的目光太堅定以至於讓人無條件信任,總之那一刻,紀暖颯驚慌的心平靜了,她從他衣兜裡掏出鑰匙,提上包就走。
身後,熊天林在不甘地奮力掙扎怒吼,“快攔住她!不能讓她走!徐嘉媛你傻站在那裡做什麼?!呀——”
包廂的門一合上,紀暖颯背貼着房門大口呼吸,原以爲離開了是非之地就遠離了喧鬧,卻不想門板後“嘭”一聲巨響直把她嚇得魂飛膽破。
開槍了!是槍聲!開槍了!
沒有一秒的遲疑,她奮力推開包廂門,只見方形的餐桌邊,熊天林雙手抱頭趴跪在地,而徐嘉媛已徹徹底底虛軟癱坐在地上,在離她不遠的牆角處青花樣式的花瓶破裂了一地的碎片。
謝政遠一臉凜然,手裡的槍槍口還在冒煙,他握着槍在房間裡穿行,停住的地方就有一個監控被揪出來。聽聞房門動靜,他頓住了,不悅地蹙眉低吼,“不是讓你走嗎?回來做什麼?”
紀暖颯回過了神,在服務員即將衝到門口時把房門合上扣好鎖,當時的心情無法言表,沉重、慌亂、平穩乃至平靜,可她的雙腿是乏力的,借用後背靠門的力才勉強站穩、發音:“我們一起走吧。”
謝政遠眸中的厲色霎時淡去,但一眨眼,他又板起了冰冷的面孔,繼續揪出仍在隱藏處的監控,“我最後說一遍,你現在就出去,到車上等我!”
“可是……”
“同樣的話別再讓我說第三遍!”
紀暖颯哽住,不知爲何鼻尖發酸,她深呼吸一口氣,異常快速地離開了包廂,且在服務員試圖闖入之際把門又合上。
回到車上的一路上,如同丟了靈魂般空茫無覺,要不是雙腿自有意識地行走拖動整副身軀,只怕她要摔個狗吃屎。回到車上,她大口大口地調整呼吸,混沌的雙眸開始恢復清澈明亮,一眨一眨地似在調整焦距。
不知多久,伴隨着一陣摔門聲,車身一震,謝政遠已上車來,把一疊紙張扔在車臺上,把手伸向機暖颯,“把鑰匙給我。”
紀暖颯盯着那疊紙張,慢了不止一拍地遞出車鑰匙,訥訥地問:“那個是什麼?”
謝政遠發動了車子,一手打轉方向盤,一手把紙張扔給了她,“合約,車上無聊,你先看看。”
紀暖颯狐疑地打開,完全沒想到那會是被熊天林親手撕毀的合約,看着那些處處從展飛利益出發的條款,她不知是什麼心情,慶幸或後怕?因爲身邊的男人……太可怕了。
“熊天林撕掉的那個是備份,真正的是你手裡的這個。有了這份責任分明的合約之後,展飛因爲廣告的虧損就可以補回來。”
可不是嗎?上面寫的清清楚楚,因爲青城國際方面出現的虧損一律由青城國際承擔。如此一來,那些違約金也就是由熊天林來掏腰包了。
暖颯把那疊紙摺好,放回車臺上,默然地靠進椅背,不發一語。
謝政遠以爲她還在因爲包廂裡的混亂餘悸未散,便低咳了一下,轉移話題道:“剛剛什麼都沒吃,肚子一定餓了吧?想吃點什麼?”
說到這,他又想起了什麼,探頭觀察她脖頸上的傷痕,“沒有流血了吧?我看還是先回家,把傷口處理一下,路上你也想一想要吃什麼,想好了就告訴我。”
那一刻,暖颯很亂,前所未有的亂,遠比紀權去世的時候那雜亂不堪,至少紀權去世後她還知道要堅強地抗住,但面對謝政遠,見識了他嗜血般的冷酷殘忍之後,她手足無措。
她用簡單一個“嗯”結束了他的關心。
車子沒有駛往謝宅,而是到了明城嶺秀,下車之後夜風襲來,寒意吹醒了紀暖颯被餘悸麻痹的神經,她這才記起已回不去謝宅。
“這裡是哪兒?”她望着高大的建築問。
車子停靠在了路邊,沒有進地下車庫,謝政遠輕倚着車身,幾不可查地嘆口氣,道:“明城嶺秀,我曾經以爲的另一個家。”
簡單明瞭的一句話讓紀暖颯意識到了敏感點,她提步就要走,“我想起來我和戀瑾約好了,今晚到她家去住……”
“別對我說謊,紀暖颯!”謝政遠沒有移動,眼神卻緊鎖她停駐的背影,因她的纖瘦而愈加憂傷,“別對我說謊,記住了嗎?我跟你說過的,別對我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