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趙家有三兒一女，女兒嫁到別的村隨丈夫做小生意，剩下的三個兒子合夥辦了養殖場。不過一開始養殖的並非黃鼠狼和狐狸，而是豬和羊，雖然賺了一點小錢，卻覺得遠遠不夠，也迎合着城裡人的喜好繁育過精品犬，因爲技術不過關也很難賺到錢。後來縣裡的專家到村裡推廣特種養殖，帶給趙家的三個兒子一個很好的機會。
縣裡的專家組推廣了多個種類的特種養殖，因爲本地民風保守，願意接觸黃大仙和狐大仙的人特別少，趙家的三個兒子膽子大，覺得既然乾的人少，競爭壓力自然也會小很多，哥仨跟父母商量了好幾天才最終決定下來。
他們哥仨團結一心，手裡有一些積蓄，又有專家協助，幾年間繁殖場的規模越來越大。其實一開始趙家人也對黃大仙和狐大仙的事情有些忌憚，但是隨着繁殖場的籠子裡關着越來越多自己繁育出來的黃鼠狼和狐狸，這些被老一輩人稱作惹不起躲得起的詭物成爲賺錢的工具時，他們漸漸地不再害怕那些虛無縹緲的忌諱。
仲康老人簡單的講述了趙家的發家史後，說道：“且不說獨眼趙這個人想法怪異，單說他的三個兒子，全都是懂事的有爲青年，他們哥仨團結一心，沒聽說過鬧意見的。其中老大爲人淳樸，踏實肯幹，老二頭腦精明，出去攬業務，老三會做學問，整天跟着縣裡的專家研究怎麼養狐狸，哥仨配合的特別好，他們不發家纔是不正常的。”
神棍阿宏說道：“那麼不懂事的爹，竟然能教育出三個懂事的娃，倒也算是稀奇了。”
“還不是全都仰仗着獨眼趙的媳婦，那個女人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知書達理，是個優秀的女人。”
神棍阿宏問道：“他家老大生病之前做夢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仲康老人請神棍阿宏爲其倒一杯茶，邊喝邊回憶着。
獨眼趙的狗慘死之後雖然報了警，但是正巧當時發生了一件特大凶殺案，根本沒有精力去調查狗的事。獨眼趙的一口惡氣憋在心裡，見人就說狗的事。他那會簡直已經魔障了，口口聲聲說村裡有人害他，可是他卻基本上跟村裡的每一個人都說村裡有人害他，甚至連他認爲的第一嫌疑人，那戶被狗撲傷的小孩的家人也被他纏着絮叨過，弄得村裡人都很討厭他。
或許一開始的確有人覺得獨眼趙的狗是被小孩的家人弄死的，是一種報復行爲，但是當獨眼趙像祥林嫂般無差別的抱怨後，村裡人都只當獨眼趙神經了，再也沒人有興趣去討論狗是怎麼死的，以及被誰害死之類的事情。
就在人們漸漸躲着獨眼趙的時候，一天清晨，趙家的老大來到仲康老人的家中，面色憔悴的說自己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實在是忍不住纔來找老人家想想主意的。細問之下，仲康老人深覺驚訝，之前出現在三條狗屍上的齒痕牙印的確有文章。
仲康老人對神棍阿宏說道：“他家老大跟我說，他夢見自己被一個男人扔進籠子裡，當時心裡特別窩火，急的在籠子裡亂轉，外面的男人就說餓他幾天就好了。後來他就一直重複着做這個夢，每一次都很絕望，有一種一輩子都將失去自由的絕望感。”
神棍阿宏說道：“這聽起來像是那些被他們養在籠子裡的狐狸報復的場景。”
“老大跟我說，他覺得那些生來就被關在籠子裡，從生到死也沒有在地面上痛痛快快跑一次的黃鼠狼和狐狸挺可憐的，但是誰讓它們投錯胎，這輩子成了人們謀求皮毛的工具呢？所以可憐歸可憐，也只能一聲嘆息。所以老大覺得自己做那個噩夢，純粹就是白天的時候自己心裡想的太多，所以纔會夜有所夢。但是自從他爹的三條狗相繼慘死之後，夢的內容就徹底的改變了。”
18.
仲康老人說道：“自從三條狗慘死之後，老大說自己再也沒有做過被人關在籠子裡的夢，而是轉而夢見自己打開他爹關狗的籠子，把躺在裡面呼呼大睡的比特犬活活的咬死了，夢中的他一點也不覺得噁心，反倒是十分舒服，還有解恨的想法。他就那麼一口一口的咬下去，咬得比特犬渾身上下全都是傷口，鮮血直流，夢裡黑壓壓的天都跟着變紅了。”
神棍阿宏剛要說話，仲康老人阻攔道：“我知道你聰明，但是先別急着發表看法，先聽我說完。老大連着做了兩天人咬狗的噩夢後，第三天夜裡他夢見自己又被關在籠子裡，之前一直夢見的那個把他扔進籠子的人終於從迷霧般的黑暗中露出面孔，老大驚訝的發現，那個男人正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把自己關在籠子裡。截止到他來找我時，夢見的就是這些，我當時雖然也意識到什麼，卻並不敢隨便表達意見，就讓他放寬心，先回家好好休息，等想到解決辦法再聯繫他。”
神棍阿宏問道：“最可怕的還在後面了吧？”
仲康老人點點頭，說道：“就在我想辦法的時候，老大再一次找到我，臉上的驚恐之色更加的嚴重，他說他夢見自己躺在籠子裡動彈不得，被籠子外面的另一個自己一口接一口的撕咬着，伴隨而來的是無止盡的疼痛，那種疼痛的感覺完全不像是夢中所感，甚至在驚醒之後依然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疼的。”
“您雖然不是看門道的，但是也不可能沒有行動吧？”神棍阿宏問道。
曾孫仲康從屋外走了進來，說道：“太爺爺去警告趙叔，說他家被詭物纏上了，可是性情大變的趙叔完全不聽。太爺爺一開始還在自己身上找問題，說是趙家老大爲了不讓家裡人擔心，並沒有把噩夢的事情告訴家裡人，我們上門去說顯得突兀許多，不被接受也情有可原。但是在趙家老大把噩夢的事情說了一遍後，他爹依然不信邪。”
神棍阿宏問曾孫仲康道：“你有沒有去看看那時候他家的天垂象？”
站在一旁的瓜頭頗感驚訝，這位名叫仲康的年輕人不僅可以看見鬼，竟然也會阿宏叔最得意的本事天垂象？
曾孫仲康說道：“天垂象實在太難，我暫時只會一些最淺顯的皮毛，根本看不出趙叔家的天垂象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後來我靈機一動，既然噩夢發生在他家老大的身上，我就去老大家裡看一看，這一看不要緊，就連我這種只懂得天垂象皮毛的人都能看出他家的糟糕之色，如果是您親自去看，指不定能看到多少不妥當的地方呢。”
這之後儘管仲康老人一再提議讓老大找人看看門道，可是獨眼趙就是不同意。老大爲人孝順，爹不同意，他就只能硬挺着。可是這之後的噩夢簡直是變本加厲的襲來，今天夢見自己咬死狗，明天就會夢見自己被人咬死，如此循環往復，苦不堪言。尤其第二個夢，不僅會被疼醒，就連白天也是渾身生疼。備受折磨又不能請人看門道的老大去醫院求助，被直接留在醫院裡，後來得出檢驗報告，老大患上了肌肉萎縮症。
仲康老人說道：“我活了一輩子，見過不少怪事，那些詭物可以把人弄瘋、弄傻、弄出些小毛病，但要說把人弄出肌肉萎縮症，我可不相信。所以我就在想，老大既然身上有這個病，說明他一定有初期的症狀，只不過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就在我準備勸告獨眼趙，關於他家老大的這個事，既要在醫院踏踏實實的治療，也要找個看門道的處理一下，兩不誤纔是，可是獨眼趙卻說，他家老大之所以渾身疼痛，並不是因爲噩夢的關係，而是本身有病，只要把病治好就沒事了，所以根本就不是看門道的事。”
曾孫仲康一邊續茶一邊說道：“從科學的角度看，趙叔說的一點錯都沒有，但是咱們不僅是懂科學的人，也知道門道的事，眼睜睜的他們的天垂象就有問題，又都是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鄉親，爲他們家好的事，爲什麼非得不聽勸呢？難道就因爲繁殖場裡關着大量黃大仙和狐大仙，就可以不顧忌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