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啊,想你。”花燭淚又笑了起來,似乎是在說一件讓她很開心的事。
“爲什麼想我?”小妖又問,直勾勾地盯着花燭淚的眼睛。
“想就想了,需要爲什麼想嗎?”花燭淚答得理所當然,臉上的笑意更濃,眼眸裡卻泛出一絲悲意。
“騙子!”小妖閉上眼睛,不想看花燭淚。明明想哭,還笑得這麼妖孽。
“我騙你什麼了?”花燭淚挑起眉頭問。
小妖一聲輕哧,“你自己心裡清楚。”
“哧!”花燭淚輕嗤一聲,“是你說我騙子,我自認沒騙過你任何事,該是你解釋吧。”
“你說你沒騙我,那我師傅有沒有在你手上?”小妖順竿兒爬又把話題繞到她最關心的問題上去。
“我不答這個問題不代表我說謊。我即沒說你師傅在我手上,也沒說你師傅不在我手上,我怎麼騙你了?”花燭淚“哼哼”連笑兩聲,“小妖,你想拿話下我套子,還嫩了點。”
小妖輕笑一聲,“你明明想哭,卻裝出一副很開心地笑,不是騙子是什麼?”知道戳穿別人的心事很過分,可她就要去戳,戳死這個死妖女,最好讓這個妖女難受死。
花燭淚怔了下,神情閃過一絲狼狽,一絲淒厲,不過好在小妖一直沒睜眼,什麼都沒看到。花燭淚揚起頭深吸口氣,她倒是忘了這小丫頭雖然沒什麼江湖閱歷單純得近乎傻冒,可腦子不笨。
“怎麼?被戳到痛腳不吭聲了?”小妖輕蔑地勾起嘴角,“外強中乾,趁人之危搞偷襲,無恥!”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麼?”花燭淚不受小妖的激將,反倒反脣相譏。“有本事你先點我的穴呀!有本事你別落我手裡啊!”
小妖沒激到花燭淚跳腳,倒被花燭淚的話氣到了。花燭淚不要臉,她還要臉呢!閉緊嘴不說話了,她另外想法子脫身。
靜默,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花燭淚看着閉眼不語的小妖,突然發現小妖似乎變了許多。不像以前那麼孩子氣,不似以前那麼張狂,不僅僅是安靜了很多,躺在牀上不動的她,身上似乎多了層……死氣。她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十分討厭。“小妖,起來。”花燭淚伸手點開小妖的穴位,她寧肯小妖跳起來跟她打一架,跟她吵嘴,也不想看到這樣死氣沉沉,一副任人宰割的小妖。
穴位一被解開,小妖立即坐了起來,可隨即一陣頭暈目眩又倒了回去,眼前陣陣發黑。她倒下去後,乾脆閉上眼睛,裝死。
“小妖!”花燭淚久不見小妖動靜,站在牀邊試着喊了聲。一時間弄不清小妖是不是裝的,也不敢冒然上前,誰知道小妖會不會突然跳起來搞偷襲呀。沒得到迴應,花燭淚又叫了聲,小心戒備着去探小妖的穴。她剛靠近,小妖突然睜開眼,一手拍在牀上身子便騰空而起,另一隻手擺出蛇形狀直戳花燭淚身上的大穴。
花燭淚早有防備,她見小妖跳起,身子往後一騰,躍出丈餘遠,嘴角向上揚起,笑開,早知道小妖會來這一招!
小妖一擊未成,從牀上直接躍了過去,連鞋襪都沒穿就又朝花燭淚撲了過去。動作迅猛,猶如猛虎下山。
花燭淚輕笑一聲,雙掌交揮,連連翻出數個掌訣就準備接招。她雖然有傷在身,可遇到小妖這個重傷病號,自信拿下小妖不在話下。
卻未料,小妖躍到半空,落在桌子上沒有直撲花燭淚而去,而是折身衝到另一邊,一把撈起擱在牆角的雪烈槍,一個飛身撞開微敞的窗戶衝了出去,隨即一口嘹亮的清哨劃破夜空。
花燭淚一怔,隨即醒悟,這個小王八蛋不是要和她打架,是要跑!就憑她那**體,衣服鞋襪什麼都沒穿就這樣跑出去,非得死在野外不可!她一跺腳,立即飛身追着小妖從窗戶撲出去。豈料,剛落地還沒站起來,便有一道開碑裂石的勁風當頭罩下。花燭淚大驚,忙就地一個翻滾,“碰!”地一聲劇響,長槍砸在地上,把鑲在地上的大青石石板拍成碎塊。花燭淚一個烏龍繞柱跳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向後連翻五個跟斗,躍到三丈開外,落在院子的圍牆下。她剛站穩,小妖已經舉了長槍直刺而來,速度又快又猛。花燭淚一邊閃避一邊暗念上當了。這小丫頭剛纔躺牀露出那副死樣子分明是在示弱麻痹她,跳窗不是逃,而是誘她出來打。屋子裡太窄,小妖使的是長槍,根本就施展不開招數。
就這麼一個閃神的功夫,小妖已連攻七八招,招招取她要害。
花燭淚閃得狼狽,胸前的傷口也隨着大幅作動而被牽出疼意,她一咬牙,抽出蛟綾練帶,迎了上去。練帶飛繞,纏着銀槍而上,似繞柱的雲龍。
小妖深知自己的體力撐不了多久,招式施得又狠又辣,連攻七招也未傷到花燭淚半分,便把新學的那套“追魂槍法游龍十八式”施展開來。詭譎的槍法施,蛇走龍遊,時而迅敏矯捷詭異莫測,時而翻騰奔躍勢若雷霆,殺得花燭淚一時間手足無措,捉襟見肘。
花燭死咬牙死撐,時時閃避,處處回防,全無反手之力! 她以前和小妖多次交手,每次都佔上風,卻未料小妖居然還會這麼一套凌厲的槍法。是她小瞧了小妖還是以前小妖對她有所掩藏?“小妖!夠了!住手!”她厲喝出聲,不想再打,她不想對小妖用鳳血刀法。
“放了我師傅!”小妖厲聲喝道,胸腔間波滔洶涌,已到強弩之末,續力艱難。花燭淚的身法比她預想中還要快還要詭秘,追魂槍法游龍十八式連出十式都沒傷到花燭淚半分,僅逼得花燭淚沒還手之力而已。這還是在花燭淚未出鳳血刀的情況下!如果她未中劇毒,身體狀態處在健康狀態下,將追魂槍法游龍十八式盡數使出,誰負誰勝只怕還是未知之數。可體力上的弱勢,註定她只能是敗的那一方。若此次敗了,她很難再有機會從花燭淚這裡查出她師傅的下落來。於是小妖也發了狠,涌到嘴裡的血生生地咽回去,不顧性命地朝花燭淚殺去。“要麼放了我師傅,要麼今天你我同歸於盡。”她厲聲狠叫,隱有拼了性命用出最後一式“血龍戰天”拼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想法。
“小妖!”花燭淚接連退後,也紅了眼。小妖身上的殺氣太濃太重,分明是要和她拼命。花燭淚恨得直咬牙,她沒想到小妖還掂着要殺她。
小妖突然收槍,冷厲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花燭淚,“我最後問一句,你放不放我師傅?”她大口地喘着氣,大汗淋漓,嘴脣紫紅猶如天邊染血殘陽。
花燭淚的嘴角掛着邪笑,卻收了練帶,斜眼挑視她,“你說放我就放?”纖纖素手滑於腰間,落在鳳血刀的刀柄上,玉指扣住刀柄,只需輕輕一帶,鳳血刀便要出鞘見血。“想殺我嗎?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能耐!”
“我師傅果真在你手上!”小妖那雙冰綠色的眸子頓時一片冰冷,殺氣更熾,薰得眼眸一片朦朧。“我不恨你對我作的一切,但你不該抓我師傅,花燭淚!”她厲喝一聲,手中的雪烈槍突然在掌中轉了起來,小妖的身形騰空而起,猶如一頭沖天咆哮的巨龍,“游龍槍法十八式,血龍戰天!”她厲聲狂喝,強勁的內力捲起的勁風颳得周圍飛沙走石,掛在屋檐下的簸箕、籮兜、竹框全部被掀飛。
血龍戰天,拼得筋脈盡斷的下場將所有內力在瞬間全部釋放,與敵同歸於盡。
曹雪陽曾經也使過這一招,這一招使出的結果就是當時圍在曹雪陽身邊的三十多個惡人谷雪魔武衛營的高手無一倖免、全部被殺,她和陸影紗仗着輕功好見勢不對逃得快也落得重傷下場。曹雪陽最後關頭還把槍朝已逃到十丈外的她擲來,要不是陸影紗及時撲過來抓住槍,再用身體替她擋了那槍的餘勢,她早被那柄長槍將胸膛戳個對膛穿。槍穿透陸影紗的肩頭,把陸影紗的肩胛骨撞得粉碎,現在還躺牀上下不了牀。
可是,花燭淚面對的不是曹雪陽,是小妖!小妖沒曹雪陽那麼健康的身體,曹雪陽能在筋脈盡斷後還能佼幸活下來,小妖不能。因此當花燭淚聽到小妖吼“血龍戰天”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逃,而是冒死衝上去,刀鋒直接劈開小妖捲起的罡風在小妖未把功力運到極至的時候衝到小妖的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落下。
“噗——”小妖在發招前的那一剎那被花燭淚一掌擊中肩頭,體內運轉的真氣瞬間被打亂在體內狂奔亂躥,逼得她猛地狂噴出一口鮮血,飛落到屋頂上,壓斷屋棱,把屋頂撞出一個大洞,摔進屋子裡。
客棧裡的人早被兩人的打鬥驚動,之前一直躲在屋子裡偷看,如今見這勢頭,全部衝了出來,涌到花燭淚身邊。
花燭淚被小妖身上的真氣震得血氣翻涌,拍飛小妖后她也落了下去摔在地上“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她趴在地上,額上香汗淋漓,卻是一笑,“好在她學藝未精,這招威力不及她師傅的十分之一。哇——”張嘴又噴出口鮮血,忙不迭地腰間懸掛的小香袋裡摸出一顆藥丸塞入嘴裡,嚼碎了合着嘴裡的血一口吞嚥下去。
“燭淚姑娘。”老魯叔伸手把花燭淚扶起,嚇得不輕。
“不礙事。”花燭淚定定神,想運功催發藥效,但發現此刻真氣大亂,一時間竟提不起半分真氣。她推開老魯叔,說,“老魯叔,別管我,你去看看小妖,她——”她只是輕輕擊一掌打斷小妖的運功都被真氣反彈傷得這麼重,何況那個運功的人,她不敢去看小妖是否當場身亡。
“碰!”屋子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小妖長槍立地站在門口,一抹嘴邊的血,直勾勾地盯着花燭淚。只見她蓬頭垢發,赤腳而立,嘴角滿是斑駁血跡,衣服破爛不堪,再襯上她握槍的那姿勢,活脫脫的一個手執討飯棍的小乞丐。花燭淚先是被弄出的動靜攪得一怔,隨即見她活着又是一喜,然後看清小妖此刻的模樣,忍不住“噗——”地一聲噴笑出來,但隨着這一身笑,立即扯動身上的新舊傷勢,疼得她直咳嗽,可一邊咳還一邊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