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回去後，蘇素忍不住在顧默宇結束練琴時，問了他，是不是理繪告訴他自己打工的地方？
顧默宇搖了頭，反問了句，“她也知道？”就是這句話，讓蘇素接下來第二個猜測的人卡在了喉嚨裡，她遲鈍地發現她供出了一些事情，因而她沒有再說出林伯。顧默宇有些過分聰明，理繪就算了，如果他知道林伯也知道這件事，卻沒有告訴他，恐怕林伯會有大/麻煩。
看她沒有了其他人選，顧默宇很大方地告訴了她真相，“是祝子遙。”
這是個巧合，在他外出去維也納的那週四，祝子遙來了這邊，中午約了朋友就在他們這個街區吃飯，恰好就是蘇素打工的地方對面。下午蘇素去打工時，被祝子遙看到了，就在即時通訊上問了顧默宇一句，當然顧默宇沒有回他。
所以那週四除了她要去聽祝子遙的演出讓他不快，還因爲她在那種地方打工而特別鬱悶。
蘇素傻眼了，這完全不在她的預設人羣裡，而且如果是祝子遙，“在四月你就知道了？”那時候她纔剛去，在那週日之前，都還沒有杉田存在。
顧默宇點了頭，“我說了，我答應過你，就不會反悔。”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他明知道知道之後反而會更難受，可是不知道也是難受，在他想順其自然忍受時，總是有各種機緣巧合。他沒有告訴她那些，因爲這沒有必要。她隱瞞了很多事，他知道原因，他沒有拆穿她，因爲拆穿之後，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去原諒她，不如就當自己不知道得好。
“我是不是讓你很難受？”蘇素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伸手抱住了他，把自己藏在了他懷裡。
她以爲他不知道所以才放任了她去做那些，可是並非如此，他在知道後，應該是花了很大力氣，讓自己忍受了那些。她其實明知道他是什麼性子，也知道他不高興她做那些事，可是她說服不了自己不去做，因而選擇了傷害他。
顧默宇沒有說話，她在喜歡他之後，真的能體諒他很多，可是這並沒有幫助，他知道她還是要做蘇素，而不只是他的女人。許久之後他拉起她吻了她額頭，“蘇素，我愛你。”
他給她的這份愛一直很自私，不容許別人染指，起初他用的方式或許有些不對，後來他調整了掌控她的方式後，其實目的並沒有改變。只是在他換了方式之後，還是收穫了一些額外的東西，她接受了他的喜歡，現在還因爲他的讓步有了負疚感。
只要能留下她，他可以忍受那些難受，雖然過程漫長了點，結果是好的，他就知足了。
那一週理繪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也沒有找到她口裡說過的男朋友，而她兒童節接了外地的表演，因而在月底就搭車走掉了，本來說是三五天會回來，結果她三號打電話給蘇素說，她家裡有點事，回家一段時間，搬家的事等她回巴黎之後再說了。
五月的最後一週顧默宇花了許多心神在練琴上，然後在那週六也就是三十一號，又去了樂團合奏。這首鋼琴協奏曲是演出的第一個曲目，頭開得不好恐怕會有人當場離席放棄之後的節目，顧默宇已經被指揮告誡了好多次。
那天理繪已經去了外地，顧默宇讓蘇素下班後去他練習的地方接他，他會比她晚。因而蘇素在結束打工後，上了林伯的車去了顧默宇樂團練琴的地方，那時候已經不是在後臺或者封閉的地方，而是在預演的劇場舞臺上。
蘇素在觀衆席坐着聽了一會，覺得這種音樂形式非常震撼人心，感覺能洗滌靈魂。結束時蘇素不自覺站起身鼓了掌，驚擾到了背對着她的指揮家。
“誰讓她進來的？”指揮問了負責管理的人，那人往顧默宇的方向看了過去。
蘇素這才意識到自己或許是不速之客，正準備道個歉離開，去外面等，顧默宇已經跳下了舞臺，過來拉住了她，纔回頭對指揮說，“今天要聚餐嗎？”
如果不要，他就要撤了，顧默宇就是這個意思。他覺得今天的合奏完全沒問題，演出還有幾天，他們還有機會再練習。
指揮考慮了兩秒，他和大家分開了一週，今天聚餐的確有必要，但是他帶着一個女人，指揮不確定今天聚餐是不是有意義。上週聚餐時，他就很少和大家溝通交流，大約是在最後兩天，才說了幾句關於他聽到的小提琴聲音裡的問題，其他的他沒有多說。
就是那幾句話，指揮發現顧默宇耳朵很靈，應該是有絕對音準的人。不過顧默宇好像並沒有要用他這個天賦，如果不是感覺小提琴的聲音影響了他的琴聲，他大約也不會說什麼。
指揮最後提前問了，“我們去聚餐，她也要去嗎？”
“不，”蘇素趕緊要拒絕，理繪就算了，她去了有什麼用，“你們……”
“當然要去，她是我女朋友，不可以去嗎？”顧默宇對已經走下來的指揮這樣回答了，並沒有要讓蘇素拒絕他這個決定。他受夠了那些聚餐，吃的東西都無所謂，他只是看着他們根本沒有食慾。
這也是他讓蘇素今天來接他的原因，理繪不在，他爲什麼要放她一個人回家，能做的事也不過就是和兒子視頻而已。
然後那天吃的是烤肉，蘇素覺得很奇怪，不過大家圍坐在一起，倒還蠻熱鬧，她自然是坐在顧默宇旁邊，而那個指揮坐在了顧默宇另一邊，蘇素左邊是個拉大提琴的女人。
大部分人都是用法語在交流，蘇素聽不懂沒有搭話，顧默宇一直在幫她烤東西她也沒有自己動手，大多都是回答他的提問，比如要什麼醬，會不會太鹹，要不要加蒜，顧默宇說的都是中文。
不止是指揮目瞪口呆，其他人也都對顧默宇刮目相看，從以往的情況，他們覺得顧默宇這種性格，他和蘇素現在做的事應該調換過來纔對。
上次林伯來給顧默宇送過一次飯，不少人都看到那樣的情況，鋪桌布擺菜全都是林伯，顧默宇根本不沾手，他吃完之後也是放下碗就沒有管了，收拾的人也都是林伯。
所以一小會之後，指揮和蘇素左邊的人調換了座位，用英語跟她聊了起來。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這種算是正常話題。
蘇素算了下，“八個月。”雖然她認識顧默宇已經兩年多，但答應協議交往是去年九月的事，她也就這麼回答了。不過說完這句，蘇素有些驚訝，如果說三年後她就可以真正自由，竟然不知不覺過去快一年了嗎？
指揮更驚訝了，顧默宇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能跟什麼女人保持太長久的關係，“他對你不錯，你們感情很好嗎？”
蘇素看了眼顧默宇，他正在翻烤肉，沒有理會指揮問的問題，“還…不錯。”
顧默宇沒有理不是沒聽到，他只是不想跟他交流太多，會心情不好，而蘇素不會說出什麼不對勁的話，所以顧默宇根本不擔心。
“他平時也是這麼對你的嗎？我是說，照顧得無微不至？”指揮的確也問不出什麼合適的問題，他想知道的事情其實就在眼前，他們只是不敢相信。
蘇素不知道爲什麼對方這麼好奇她和顧默宇的事情，還是點了頭，“他有點慢熱，其實相處久了之後，他對人都很不錯的。”
恐怕只有蘇素說得出這種話，她說完後連顧默宇都停下了手裡的事，而後他夾了肉吹了下，這次乾脆餵給了蘇素，他有點不耐煩了，“一個問題反覆問了三次是要怎樣？你家庭生活不美滿，這是要拆散所有的有情人嗎？”
指揮由此知道了答案，顧默宇平時雖然不與人攀談，但並沒有口無遮攔，某種角度說起來，在練琴這塊他還算是聽話。他剛纔觸犯到他了，所以他反擊了，而原因是爲了他身邊這個女生。
蘇素拉了拉顧默宇，說了中文，“道歉。”她不懂他怎麼總是這樣，不懂得尊重長輩。
“對不起。”顧默宇接下來就用英語道了歉，不過他撇了嘴，說明了他的不以爲然。
指揮看了蘇素一眼，“你不會法語，在巴黎是不是不太方便？”
蘇素不明白這個話題是怎麼突然出現的，看了顧默宇一眼，“還好，很多地方說英語也可以溝通的。”
顧默宇卻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不過他附議了，笑着問，“我也覺得你應該先去學法語，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蘇素想說這是變相要讓她結束打工，還是他願意讓她再花額外的時間去學法語？不過這麼多人，加上他們聊的是英語，她不怎麼想跟他具體探討這些，只是說，“我想想。”
指揮從這幾句話裡知道了，蘇素不是來巴黎看顧默宇而已，應該是住在這邊，他大約猜到了一些事情，打算之後去問問梅蘭妮。
其他人對蘇素也很好奇，除了顧默宇一反常態地溫柔體貼，而且他還一直帶着笑，平素實在是太少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