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冬梅的嗓音大,步子也不小,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牽着莊浩然從院子裡走進了堂屋。
吳雙雖然不喜歡這兩個人,但人都已經來了,她也不能把人趕出去。更何況在這個家裡,她哪有趕人的資格?
眼見莊冬梅和莊浩然兩人已經走近了,吳雙垂頭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玉牌,不由微微一笑:剛纔她還愁沒人做實驗呢,現在屋子裡人多了,不是正好可以一個個試驗那腦海中的秘藏了嗎?
畢竟只給媽媽推算過一次命理,她還不知那秘藏到底靈不靈呢!而且剛纔給媽媽的推算太突然,她還要試驗那秘藏的使用方法呢!
想到這裡,吳雙掩下了心中的厭惡,首次向莊冬梅甜甜的笑道:“謝謝大舅媽來看我,其實我沒什麼,都快好了。大舅媽快坐,吃瓜子吧?”
莊冬梅原本是帶着幸災樂禍的心思過來看熱鬧的,她以爲吳雙被摔了,現在一定很悽慘。
沒想到一進門吳雙竟然向她笑了,還讓她吃東西,莊冬梅不由愣了一下,心中暗想:這野丫頭平時見到人都死氣沉沉不吭聲的,今天怎麼嘴這麼甜?難道摔傻了?
不過看到桌子上的糖果和零食後,莊冬梅立即忘了尋思,牽着莊浩然就坐到了桌邊,連連點頭道:“嗯,我看你氣色也不錯,可能快好了,下次再和小寶玩,得注意啊。”
一面說着,莊冬梅一面已經快手快腳地撕開了一包瓜子,同時還不忘把桌上的糖果籠了籠,部分推給了莊浩然,部分推到了吳雙和劉來弟面前。
吳雙看着莊冬梅毫不客氣的模樣,不由在心底輕嘲一笑: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就算是她重活了一輩子,大舅媽勢利又貪嘴的特點,還是完全沒有改變啊!
從前吳雙是厭極了大舅媽這一點的,因爲她有時候甚至會和小孩子爭嘴兒。但是現在,趁着莊冬梅低頭嗑瓜子的工夫,吳雙集中精神看過去,希望能再次召喚出腦海中的神秘力量。
一秒、兩秒、三秒……
吳雙目光炯炯地盯着莊冬梅看了十來秒鐘,心中一直默唸着“劉氏秘藏”四字。
正當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忽然眼前一晃,神秘的“劉氏秘藏”,真的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裡!
耀眼的光芒瘋狂地旋轉着,在吳雙的眼前形成一片金色的圓影。但是吳雙這次知道,它不是圓盤,它是個六邊形,它會慢慢停下來的。
果然,不一會兒,那金影停下來,靜止時候最上方的那個小字,恰巧對應爲“命”字。
隨即,六邊形消失了,吳雙的眼前跳出一行熟悉的隸書:“莊冬梅,皖北鳳尾山人,西元1960年生,姐妹三人,兄弟二人……命有二女一子,子在腹中夭……”
前半段姓名、出生、兄弟姐妹等情況,吳雙一點點的看過去,知道那全都是對的。可是看到後半段,吳雙頓時愣住了!
命有二女一子?子在腹中夭?
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明明上輩子大舅家從來沒有過男孩啊!沒有兒子,一直是大舅最大的遺憾,可這命理的推演中,爲什麼會說大舅媽命有一子呢?
吳雙呆呆地看着“子在腹中夭”幾字,猛然想起來,上輩子好像就是在這一年過年的時候,大舅媽因爲誤食流產了一次!正因爲那次高齡流產傷了身子,大舅媽纔再也不能生了。
難道,那次大舅媽流掉的是男孩?
吳雙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隸書,心中忍不住猜測連連。
如果這些推演全都是真的,她要不要告訴大舅媽呢?
按時間推算,上輩子過年時,大舅媽流產了,據說那時胎兒的月份是兩個月。那麼現在是臘月中旬,馬上就過年了,大舅媽應該已經懷孕了吧?只可惜她自己還不知道,否則也不會因爲吃壞東西而流產了。
本來只是好奇拿莊冬梅做個實驗,沒想到實驗的結果竟得出這樣驚人的推論,吳雙的心裡一時亂七八糟的。
她一會兒想起上輩子大舅對自己的照顧,一會兒又想起大舅媽對自己和媽媽的種種嘲諷和輕侮,兩種畫面交錯着,瞬間衝散了眼前的隸書推演。
但是那些文字雖然消失了,文字中的信息卻不能不讓吳雙重視。
吳雙糾結地看了莊冬梅一會,皺眉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不管她怎麼討厭莊冬梅,也無法改變莊冬梅是大舅妻子的事實。莊冬梅的孩子,也是大舅的孩子,她怎麼能因爲曾經的一點委屈,就抹殺了大舅一輩子的渴望呢?
想了又想,吳雙還是決定提醒一下大舅媽。
不過,該怎麼提醒,她卻要好好想一想,因爲她現在畢竟是小孩子,總不能直接跑到莊冬梅面前說“你懷孕了”吧?
吳雙託着小臉苦思,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莊冬梅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嗑瓜子時覺得吳雙一直盯着她,不由擡頭說道:“又又,你老盯着我幹什麼?怎麼?又捨不得這點瓜子糖果了?小孩子不能學小氣!你媽買這麼多,你一人吃,牙都吃壞了!”
吳雙聽她這種腔調,忍不住又想嘆氣。
這樣佔便宜還要賣乖的大舅媽,她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一點也不想幫忙!可自己心裡又怎能過得去呢?不知道也就算了,明明知道了,她真的不忍心眼睜睜看着悲劇發生。她更不忍心的是,大舅和外婆的期盼啊!
吳雙瞥了莊冬梅一眼,突然靈光一現:鄉下人迷信多,又信小孩子講話靈驗,她現在是個孩子,何不扮一回天真呢?
當即,吳雙乖巧地露個笑臉,佯裝天真地回答道:“大舅媽,我在看小弟弟呢,我昨天做夢夢到你生了個小弟弟,是不是你肚子裡有小寶寶了啊?”
“你說什麼?小弟弟?”莊冬梅撲撲吐着瓜子皮,原本毫不把吳雙放在眼裡,可是此時聽到這句,她不由猛地站起來,一下子衝到了吳雙面前,驚喜的問道:“又又,你夢到我生小弟弟了?你夢到我什麼時候生?難道我要懷孕了?”
吳雙沒想到莊冬梅這麼容易就激動了,心裡不禁有點發虛。
秘藏上是有這麼個說法,前世的軌跡也符合,只是如今她重生了,前世的軌跡會不會改變呢?秘藏的顯示又是否完全正確呢?
這一切吳雙都不敢保證,但是看莊冬梅這麼欣喜,她只好進一步提醒道:“大舅媽,夢裡模模糊糊的,我不知道時間啊。要不,你去檢查下?”
“對對對,我得去檢查下!你不說,我都沒在意這回事呢!”莊冬梅連連點頭,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其實前幾天她的小日子就該到了,但這幾年莊冬梅吃了各種補藥想生男孩,吃得身體功能都紊亂了,經期一直不準,所以她這次也就同樣沒放在心上。可是此時突然聽到吳雙這個夢,莊冬梅哪還坐得住?
想生兒子這個夢,不止是劉向國一個人朝思暮想,莊冬梅也是天天盼着!
雖然國家宣傳生男生女都一樣,可在農村來說,傳宗接代、養兒防老、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根深蒂固的。
在農村,如果生不出男孩,媳婦們在家裡根本就直不起腰來。
儘管劉家沒人苛責過莊冬梅,但沒個兒子,莊冬梅在劉家心裡總是少點底氣。更何況,老二家早就有了劉小寶,妯娌之間,莊冬梅作爲大嫂卻總被胡櫻花壓了一頭,那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莊冬梅早就盼着生一個男孩了,只可惜前頭兩個都是女孩,後來這些年也沒懷上,她幾乎都要認命了,如今猛然聽到吳雙說夢到她生兒子,她怎能不驚喜?
農村人凡事都講個好兆頭的,所以此時莊冬梅對吳雙的話,不論信不信,心裡都是非常高興的。
眼見着莊冬梅飛快的跑出了院子,屋裡另外的兩個小孩都嚇了一跳。
莊浩然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呆呆地看了一眼門口後,又埋下頭吃糖果了。
劉來弟到底大了幾歲,雖然開始沒明白,停了一會也思索過來了,不由皺眉瞪了吳雙一眼:“又又,我不喜歡小弟弟,你不要亂說,我媽媽纔不會生小弟弟呢,我們家有我和姐姐就夠了!”
“……”吳雙被瞪得一陣無語。
確實,如果大舅家有了男孩,兩個表姐自然就不受重視了。可是她話已說出口,具體以後會怎樣,就只能等大舅媽的檢查結果了。
因爲莊冬梅突然跑出去,劉老太太從廚房探出頭問:“來弟,你媽怎麼了?有啥急事啊?這大雪天的,急慌慌幹啥?”
“我不知道!”劉來弟正被“弟弟”的消息打擊着,聽到劉老太太的詢問,她不高興地癟了癟嘴,抓起一把糖跑了。
看到劉來弟也走了,莊浩然撓撓頭,看了吳雙一會,慢吞吞把糖裝進兜裡道:“我去找小寶玩,你去不去?”
吳雙才懶得理他,不料他還沒出屋,大門外的雪霧裡就冒出一個小人影,正是他念叨的劉小寶!